天各1方,孤獨各樣(1 / 1)

中秋節,萬家燈火的熱鬧中,越正亦守在病重的二弟床前,大夫給他下了最後的診斷:不久於人世了。   母親也是哭得不成樣子:“我真是命苦。三個孩子,一個命不久矣,一個下落不明,這究竟造了什麼孽,哎……”   越正亦勸慰:“母親,兒子還在呢。”   有人進來通傳:“大公子,王府送了禮過來。”   越正亦出去迎接,正是二公子的書童:“越公子,我家公子說,中秋佳節,派小的來送些宮裡賞賜的月餅。二公子還問,今晚放燈,可還是一起?””   越正亦謝過:“隻要二公子不嫌棄,在下一定準時到。”   “那好,城南,王府別院,老地方放燈。”   “謝過二公子。”   越正亦拿了月餅進了屋。跟自己的母親去過節。這放燈要等賞月之後,所以,不著急,安撫了母親,照顧了小弟,他才出發。   王府裡自然是熱鬧非凡,今年是大公子成親第一年。王妃特地邀請了許左相一起賞月。許左相才思敏捷,幾杯下肚後,開始拉家常。   “三公子,有十七了吧,何時打算成家啊?有沒有看上的姑娘?”   雲熙錦倒是難得的乖巧:“丞相見笑了,我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子弟,誰家姑娘能看上我?”   “哈哈哈哈哈……九月,皇上會舉行秋獵,到時候,各家未婚男女都會去的。今年你要不要去啊?”丞相問。   雲熙錦竟然頭一次這麼謙虛地搖搖頭:“我不去了。大哥,二哥去就行了。我隻會遊手好閑。”   王妃假裝嗔笑:“傻小子。今年怎麼也要去了。你也該成親了。”   雲熙錦正要反對。許相又問雲熙成:“二公子的科考,想來是對狀元胸有成竹了吧?”   雲熙成謙虛拱手:“承蒙丞相謬贊。小子會努力。”   許相點頭:“你是最像你爹的。長得也像,性格也像。他也是愛讀書的人,卻做了這寧陽王,守衛這個王朝。”   雲熙成溫雅回應:“爹爹的戰績的確傲人。但大哥三年戍邊也取得不少戰功。如今這王府也就大哥還有資格領功了。”   許相點頭,贊許地看著雲熙桓:“嗯,桓兒確實不錯。秋獵好好表現,到時候,老夫再給皇帝進言,大概你的爵位十月就能下來了。早日正家風。”   雲熙桓還沒反應過來,許嵐高興道:“那就謝謝爹爹了。”   雲熙桓似乎聽出了什麼,他看向許嵐。這個女子,她真的這麼溫柔賢惠,單純美好嗎?承繼爵位,似乎她比自己還要開心。不過這也能解釋,畢竟她是家族中目前來看最有潛力的人物,當然指望自己的丈夫早日出人頭地,她也就跟著富貴潑天。雲熙桓沒有太多言辭,他不是不喜歡說話,是不太想與這些人說話。   賞月行酒令,放燈許願。人間大團圓,越青獨自放了一盞燈,她甚至忘了許願。星兒問她:“許了什麼?”   她眉眼含笑:“許了個大大的願望,但是不能告訴你。”   星兒倒是有些失望,不過她不介意啦。從小就這樣的啦。   自然是天各一方,孤獨各樣。   二公子每年都會帶著三公子出去府外放燈,今年也一樣。雲熙錦一出門就開始抱怨:“二哥,可憋死我了。許相在這裡,我真的是好不自在。不敢高聲語,不敢放聲笑,都不敢隨便吃。哎……”   雲熙成笑話他:“我沒想到,十七年來,第一次見你如此安靜乖巧地坐在這裡聽大人們聊天,也是進步了。”   雲熙錦灑脫恣意,甩手跑了起來:“二哥,我那可是為了不給大哥丟臉裝的。現在自由了,去放燈了……”   雲熙成多麼羨慕那少年的自由自在,他不用去戰場拚殺,不用去寒窗苦讀,將來也不用跟自己一般去官場勾心鬥角。這些年,自己和大哥的奮鬥目標仿佛一直都是要庇佑這個少年和這個家。他雲熙成也有些累了,想要過一些簡單的生活,如花美眷常伴左右,青天白雲人家的生活。   “二公子”,越正亦的聲音喚回了二公子的思緒。   “子美來了,走吧,去放燈。”   越正亦給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燈:“今年,我親手做的。一如既往,五盞,三位公子,我和妹妹。”   好像說到這裡,兩人都不免有些尷尬,雲熙成心裡是有愧疚的,越正亦心中既有愧也有痛。兩人拿了筆墨,寫下了心願,便放進了長河。河麵的燈越來越多,他們的五盞燈漸行漸遠,淹沒在眾多花燈中,無從識別了。兩人才從人群中抽身出來。   雲熙成還是先開口了:“我聽說,大哥跟你說了,已經找到了越青。”   “大公子要我守口如瓶,二公子,此時就不議論。”   “嗯,聽大哥的。隻是子美近來備考如何?”   “還是那般,不見得有進退。”   “若是子美能回書院,當是最好了。”   “過了中秋,母親的身體狀況平穩一些,我就回去了,多謝二公子關心。”   雲熙成便不多言,與他又東拉西扯說了幾句,便分開了。越正亦自然是不做停留,直接往家裡趕去。月光下,他那單薄修長的背影被拉得瘦而乾癟。想來他的生活也是苦的。出生以來,沒過幾年好日子,二弟就出生了。原本兩兄弟也還不錯的家庭,因為父親的移情別戀,導致分崩離析,後來稍長一些,父親回來了還帶著個孩子。母親可憐父親行將就木,又看那孩子還生得標誌,便在他的哀求下留下了那個孩子。那孩子似乎打小就被注定要作為犧牲品而活下來。一家人都習慣將她當物品看待。那是一件可以換來越家好生活的物品。從來沒人去想過越正亦的生活應當是如何的。就如同那個孩子的生命一般,越正亦的生活生來也被寫定了:他要去科考,他要做官,他要振興越家的門楣,他要養活這麼一大家子人,他要讀好書,他將來還要做好官。從來沒人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就像沒人會去關心越家那個物品想要的是什麼?他的孤獨又有誰能明白?   回到越家,他看了看寂寞的院子,便又邁進了書房,或許讀書是他最大的解脫吧。   雲熙錦走過來找到雲熙成的時候,越正亦正好離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好,一麵仇人見麵。   “二哥,今夜天香樓有花魁表演呢,可不可以晚點回去?”   雲熙成堅定地搖頭。   雲熙錦最怕他一言不發,直搖頭了。於是垂頭喪氣地跟著他回了王府。王府很多人,但是很安靜,沒人想說話。也沒人真正喜歡被困在這深宅中。   “二哥,你瞧,這偌大的王府,冷冷清清的。你讓我去看表演,大哥也發現不了。”   “三弟,你不小了,還有幾個月就是十八了,要知道,眼下是你大哥要繼承爵位的關鍵時期,你不要出去,以免被有心人利用了。”   雲熙錦隻好乖乖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雲熙桓已經更好衣,許嵐也已經點上了院子的燈。他明白這是什麼意思,隻是他站在院中,多有心疼那遠方的人。不知道她在乾什麼?不知道她會不會在想自己?不知道她一個人過中秋節會不會傷心難過?   “夫君,該休息了,夜深了。”許嵐溫柔的聲音,催促著雲熙桓回房。雲熙桓隻好進了屋去。   越青在等待一個不知道能否回來的“夫君”;   雲熙桓在等在自己繼承爵位,能有話語權的時候,接回自己最愛的人;   雲熙成坐在書桌前,落筆難成詞,他也在等在未知的紅顏知己,亦或自己的報應;   雲熙錦躺在自己的床上,在回憶越青的一笑一顰,偶爾還會發出癡癡的笑聲;   越正亦在窗前苦讀,期待改變自己的命運;   無論身處何方,孤獨總是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徘徊在每個強求的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