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若非眼前士卒都已經戰死。 若非落入牢籠,從外拋進的繩索索鉤牢牢將其手腕鎖住。 若非手臂受箭,失去戰力。 焉能任人宰割? 讓我放下兵器,除非戰死。 讓我投降,除非戰死! 直到被人從牢籠裡逮出來,臉按在地上摩擦,杜晉仍是心有不甘。 此時酒意完全沒有了,一張臉貼著冰冷的地麵,地麵上是肆意淌著的鮮血。 一汩汩一汩汩。 糊在他臉上的鮮血,大概都是為保護他,戰死的士卒身上灑出的。 血是熱的,但杜晉的心是冷的。 城門已被打開,天色也已經敞亮。 這一戰,酣戰至天明,戰到一無所有,隻剩半條命。 杜晉少年血性,惡狠狠看向陳昌。 還想要抬頭,但被身後士兵死死壓住。 “你個老六,有本事就殺了我!” 陳昌雖然隻是受了點輕傷,但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乾凈的。 被血漬洗禮過的衣服,又哪裡能乾凈得了? 就像是起了的殺心,追悔莫及。 他們不願意降,那麼隻能是戰。 陳昌也沒有想到,犟種如此可怕。勸他不降,戰他又被他困獸之鬥戰損數名甲士。 以致纏鬥多時。 到最後,陳昌都不願意再打了。 他想知道這個姓杜的到底誰人,為何如此血性? 杜晉就知道他之前不過戲耍他,什麼久聞大名,簡直可笑。 但他仍是傲然自得:“吾杜晉,新州助防杜僧明子!” 直到聽到杜僧明大名,陳昌知道,這架沒法繼續打了。 他可不想因為這場架將未來南陳的臂助杜僧明之子打死,那樣還不是結下死仇,杜僧明將來又怎會甘心為南陳效力? 但架打到一半,總不能收手吧。 陳昌還真這麼做了。 反正杜晉身邊剩下的不過幾人了,能用的弩矢也是有限。 折騰吧,反正總有折騰完的時候。 一直消耗到杜晉最後一支弩矢了,身邊的甲士全都戰死了。 陳昌終於從瞌睡裡醒來,壓了壓腰,發現也已經天亮了。 陳昌早已命人回去取了繩索。 一個示意,已經氣力枯竭的杜晉,早已被沖上來的甲士,捆綁,從牢籠裡逮出。 不殺他,但也得折折他的銳氣。 麵對杜晉不甘的怒吼,陳昌也是表示無奈。 一直老六老六的叫,有禮貌嗎。 然而,城外的戰事也已經基本結束。 胡穎帶著人馬入了城。 一腳踏入城門,胡穎手中提著的一顆血淋淋的腦袋拋了下來。 一咕嚕,不偏不倚滾到了杜晉眼前。 被壓在地上的杜晉,愕然瞪大了雙眼。 雖然腦袋被血肉模糊住了,但還是能輕易辨別出死者的樣子。 盧傲! 居然是盧傲。 耳邊隻聽胡穎喝道:“他不殺你,我來殺!” 一把沾滿鮮血的大刀,直接架在了杜晉的後脖頸上。 寒意襲來。 杜晉心裡淒然一笑,身為主將被抓,副將又被殺,再也無顏對麵父親了。 死了倒好。 殺紅了眼的胡穎,還真不是說著玩的。 就要舉起刀,砍下。 但被陳昌立即止住:“胡司馬千萬不可!” 同時,從城外趕進來的陳蒨,也勸道:“殺俘不祥,胡司馬還是暫時饒了他。” 胡穎偉岸的姿容,一張臉上滿是鮮血。 雙眼裡的赤紅,此時漸漸退去。 “罷了!” 一腳踢開杜晉,看向陳昌:“小公子可否傷著?” 陳昌尚未回答,陳蒨已經一個箭步走上前來,驚訝的問道:“順之,你為何在此,且還受此重傷?” 陳昌不知該怎麼回答,看向胡穎。 胡穎輕咳一聲,道:“這個,本司馬帶兵出城,城內不可無人堅守,我看六公子是條小漢子,便請他代為坐鎮。” “隻是沒有想到……” 想到若是陳昌有個好歹,隻怕不好跟陳霸先交代。 潑天的禍都闖了,隻希望陳昌沒受大傷。 陳蒨不敢怪罪胡穎,轉而責備起陳昌:“你平日也不是莽撞之人,如今為何如此胡鬧?” 掀開陳昌衣袖,檢查傷口。 除了手掌上有磨破皮外,隻有手肘處破了口子,流了血。 “好在沒有大礙。” 陳蒨捋起自身內襯白衣衣料,扯下一塊,給陳昌包紮上。 陳蒨要比他個頭高出許多,在他麵前就像是一座小山。 也許是他跟隨陳霸先久了,居然在他身上找到了父親的威嚴。 陳昌眉頭微微一蹙,不知該如何麵對。 有了歷史的包袱,果然很是累人。 歷史上他們是敵人,且還被他搶了本該屬於他的皇帝寶座。 更可怕的是,他還曾派出侯安都將他推入水中殺害。 他原本應該恨他。 但他此刻恨不起。 歷史不過青史幾行,早在書櫃裡躺著成灰,將來未曾發生,何必糾結? “昌知道錯了。” 陳蒨沒有繼續責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理會。 轉身與胡穎說道:“胡司馬,這裡就交給你來處理了,蒨任務在身,不能逗留,須馬上出發。” 胡穎知道,廣州之困十萬火急,陳霸先兵力不足,此時高要之圍既然解了,自然不能耽誤陳蒨時間。 他叫人準備了兩盞酒,給了他一盞。 碰了酒盞,全都喝了。 陳蒨向胡穎一拱手,隨即翻身上了沈欽牽過來的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速回叔母處,一夜未歸,省得她老人家擔心。” 交代了陳昌一句,打馬便帶著三百多騎走了。 陳昌點了點頭,目送陳蒨離去。 他回過身,正要跟胡穎告辭,被一聲大笑打斷。 被押著的杜晉,突然揚起頭來目中無人的笑著。 陳昌不知他為何如此,正要問他,他反是雙眼圓睜,瞪視著胡穎。 “我聽了半天,你就是胡司馬?” “好個胡司馬,你到底是會卸磨殺驢,你既然殺了盧傲,何不連我也一起殺了?” 杜晉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把個胡穎說呆了。 胡穎胡子一吹,喝道:“我不知你說什麼,此時偏不殺你。” 喝令左右,將他押了下去,關入郡府大牢。 對於杜晉說的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陳昌聽了也是沒有頭緒。 要說他們認得,胡穎說了半天,杜晉才從他們的話裡確認他的身份。 可要說不認得,好像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何謂卸磨殺驢? 他們之間難道有什麼勾當? 想到胡穎剛走,城內空虛,而高要城又立即遭受杜晉等的襲擊。 這一係列事情聯想起來,可真不簡單。 胡穎,留城司馬,此時高要城中他的勢力最大。 若要顛覆高要城,陳昌如之奈何? 可,陳霸先既然將高要交給他,又豈能沒有識人眼光? 胡穎不做解釋,陳昌也沒法追問。 帶了借出來的郡府府兵,陳昌向胡穎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