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周文育(1 / 1)

家父陳霸先 陳明弓 4457 字 2024-03-20

“轟!”   就像是被人狠狠摔了一記耳光。   耳朵裡嗡鳴聲大作。   眼睛睜不開。   完全睜不開。   腹部的疼,胸口的刀傷,壓根就感受不到。   能感受到的,是深藍色,然後是無盡的黑色。   眼睛想要睜開,很困難。   呼吸也困難了。   但陳喬腦子裡,想到了很多的美好。   譬如……陳霸先。   陳霸先是嚴厲的,在他長大後,他就很少能看見他的笑。   那是來自一個父親的威嚴。   但陳霸先又教會了他很多。   比如騎馬,射箭。   父親曾跟他說過,他們長城人向以民風彪悍著稱,每十年會舉行規模盛大的射箭比賽,賽會會場就在離縣城數裡的雉山。   他的父親十六歲那年,正是憑借一手好的射技,遙遙領先他的哥哥和弟弟,以及其他來自附近的鄉黨,一舉奪魁。   陳喬很早就聽他說過這個故事,對於父親的推崇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他一直以父親為榜樣,為目標。   他努力學習射箭,學習騎馬,學習各種武藝。   甚至,他不怕苦,不怕累,也要進入軍營,跟隨在父親身邊。   哪怕片刻也好。   其實,他不過是想向父親證明,他其實也不差。   他要給父親看看,他陳喬也是箭術了得。   隻是,微笑在嘴邊,時間好像也不多了。   “不!”   陳喬有不甘。   他努力撲騰,但好像無濟於事。   他發現,身邊除了黑暗,還多了一絲絲腥甜。   那是他胸口裡流淌出的鮮血,將周圍都染遍染紅了。   此刻的他,仿佛回到了長城老家,回到了父親身邊。   那還是小的時候。   他嘴角的笑,   將盡。   “快起來!”   然而,他的手臂被人抓住,拚命的往上拉。   是四哥陳延的叫喊聲。   陳喬渾身一個激靈,想要答應一聲,說不出來。想要從水裡掙紮冒個頭,卻發現反而將四哥陳延拖了下去。   越是折騰,越是沉得更快。   好在,陳延一把從後將他攔腰抱住,使出了渾身的氣力。   終於是讓陳喬呼吸到了一口新鮮空氣。   陳延手抓到了船板,頭靠上去,十分慶幸將五弟陳喬拉了上來。   然而,他揚起的頭,臉色瞬間失血。   眼睛裡,滿是絕望。   就在陳喬落水,遠處的樓船也已經逼近。   在樓船上的陳擬,對於眼前的戰局也是盡收眼底。   陳喬之前的勇猛,陳擬也是看在眼裡的,將他跟他父親陳霸先比較比較,心裡還很是贊許。   少年人有此拚勁,也是難得。   隻是,等他看到敵方一人將他砍倒,踢翻在江麵,他差點一個呼吸困難,就要嗝屁了。   人是他帶出來的,陳喬有個好歹,如何向陳霸先交代?   他臉上血色頓失,腦袋暈眩,差點跌倒。好在有旁邊人將他攙扶住,也讓他鎮定了下來。   目下,他的任務是攻破賊人水麵防線,以側麵協助陳霸先解圍廣州。   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已是無可挽回了,那麼就得將未完成的盡量完成。   也幸好,有了先前陳喬的阻擊,加上陳延等在旁協助,給了自己一方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也就在陳喬落水,陳延拋下弓矢去救時,那根碗大粗的鐵索,在猛火的不斷烤炙下,砰然一聲,從中間斷了。   寬闊的江麵再也沒了束縛。   而陳軍的樓船也堪堪駛到。   也就在鐵索斷裂的瞬間,陳擬讓人打了旗語,命令各船往旁邊退卻閃開。   同時,陳擬抓住了機會,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現在正是最佳時機,賊人精銳盡在前部,也在他們的攻擊範圍之內。   他們這邊退卻,而敵人不論是放棄還是繼續追擊,他們都完全可以做到給予敵人沉重的打擊。   隻是,落水的陳喬,還有為救陳喬跳入水中的陳延,陳擬是無法照顧到了。   一切當以大局為重。   他相信,就算是陳霸先也絕對會這麼做。   戰機稍縱即逝,豈有坐失之理?   “放!”   樓船上,分別設置了六臺拍桿,前後各二,左右各一。   它們就像大型的桅桿一樣,上麵拴著巨石,安裝著轆轤,還有一根繩子,從頭貫穿到底。   隨著一聲令下,鬆開繩索,石頭落下。   轟隆聲中,不是沒有瞄準,石頭落入水中,砸起轟天的水花,則是啪嗒聲中,擊沉船隻。   這些石頭並沒有白費,就算砸不中,還可以拉起來,再放下。   如是者再三,賊船不是被砸沉,就是嚇得四處逃竄。   周文育所在船隻,差就就被擊中。   “父親快走吧!”   眼看唯一依賴的鐵索也已經被燒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陳軍大型樓船紛紛壓了上來,身在後方的周寶安,再也坐不住了。   他不顧父親的命令,立即帶著剩下的船隻團團圍了上來。   還想要以人數上的優勢壓倒對方。   但無濟於事。   根本就無法接近對方船隻,不是被拍桿擊中砸沉,就是被亂箭射退。   眼看局勢不利於自己這邊,周寶安尋找到父親,請求撤退。   周文育雖然不怕死,但奈何自己一方在船隻上已經失去了優勢,縱然兵馬再多也不是對手,著實無奈。   他昂首望向敵軍樓船,突然間愣住了。   周文育被白袍小將陳擬給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在多年前。   周文育本名項猛奴,後來因為得到戍主周薈賞識,周薈收其為養子,並請太子詹事周捨為他改名周文育,字景德。   時任司州刺史的陳慶之,跟周薈是同郡,關係特鐵,陳慶之於是奏請周薈為前軍軍主。   而周文育因為周薈的關係,時常見到陳慶之,並得到陳慶之的指點。   對於這個白袍將軍,周文育亦是推崇備至。   隻是如今義父已死,白袍將軍也已然故去。   不想,今日還能見到同樣身穿白袍的將軍,且見他氣度沉穩,指揮若定,就知道不是懦弱之輩。   這場戰,也就沒有繼續打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已經努力了,阻止不了,也沒有辦法。   他呼嘯一聲,帶著兒子周寶安,以及能夠脫身的人馬,紛紛往後撤去,不再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