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胡司馬差人來請你去大營一趟。” 陳昌七歲的身體實在憊懶,昨天白天因為想著杜晉的事一時難以入睡。 等到晚上了又睡不足。 白天剛剛起來,就被門外的蘇心齋等人等候多時了。 十六人中,大概也隻有一半傷重的沒有來外,其他都在這裡了。 母親吩咐他們時刻保護在他身邊,果然他們是做到了。 陳昌也不好說別的。 既然胡穎相召,他也顧不得其他,帶著他們去了胡穎大營。 本來他還不想如此招搖的,一旦他們堅持如此,陳昌也不好多說。 再說,他現在年齡還小,經歷了之前的變故,知道小命的重要性。 任由他們跟著不但他自己覺得安全,更重要的是,他要讓母親放心。 大概母親借著他請賞的機會,將他們安排在他身邊,正是有保護他的意思。 他成了小大人,母親無法在身邊時刻照顧了,那麼就得找人照顧。 如此,兩邊也都皆大歡喜。 更重要的是,他們願意追隨陳昌,保護他的安全。 等到了大營,遠遠的,胡穎看到陳昌身後七八個士兵亦步亦趨,到底是哈哈一笑,跟陳昌開起了玩笑:“小公子如今的陣仗好大呢。” 說著,請了陳昌入營,叫陳昌帶來的人都在帳外候著。 胡穎也不端著,迅速進入主題。 “前日一戰,肅清賊敵兩百餘人,俘虜五百有三,可惜讓他們還跑了不少。” “隻是這五百餘人如要全都投入大牢,隻怕人滿為患,也根本關押不下。就算不管不顧,如此養著,徒耗糧草,著實承擔不起。” “雖然太守大人臨走時曾授予我便宜行事之權,到底有些犯難。今日請小公子來的意思,就是想要聽聽小公子你的意見,不知小公子你將何以教我?” 當年項羽坑殺二十萬秦軍降卒,擔心控製不住他們是一個方麵,缺糧也是一個方麵。 正如今日之高要,打敗賊軍固然可喜,但突然多出了這麼多的俘虜,卻是個麻煩事。如果不盡早處理,一直羈絆在大營之中,且還是個不安定的因素,難怪胡穎會犯難。 要說起來,陳霸先不單單是高要郡守,還是西江督護。 西江督護之責在於鎮服俚僚和控製西江區域,其職在統兵作戰,故為重任。 俚僚之地不時發生叛亂,有事時若來回上報耽誤時機不說,且還因此寸步難行,有覆兵之險,故朝廷交予了西江督護在特殊時候有特殊之行事權。 如今廣州之亂方起,又值李賁作亂於交州,正是多事之秋。 在此之時,對於戰俘,西江督護有自行處置之權,隻需事後上報朝廷即可。 而陳霸先料定他走之後高要將麵臨大敵,也知胡穎可堪重任,有些事情不能等的,就怕久則生變,故臨走時特地將便宜行事之權給了胡穎。 也就是說,對於戰後俘虜的處置安排,胡穎可自行決定。 但胡穎並沒有自作主張,而是在決定之前想要聽聽陳昌的意見。 亂起時,陳昌的表現,足以讓胡穎贊服。 所以他對於陳昌很是另眼相看。 當然,在陳昌看來,胡穎之所以向他垂詢,大概也有其他意思。 比如說,陳昌是陳霸先之子,就算處理最後留下隱患,陳霸先不會怪到他的頭上,也不會對陳昌怎麼樣。 如此看來,胡穎還真是一個狡猾的小老頭。 雖然他此時不過三十七八年紀。 陳昌當然不會矯情,該說的有什麼好支支吾吾的? “胡司馬所言極是,我高要糧草因為這次戰事早已輸往敵前,此時已是捉襟見襯。再者,廣州戰事剛起,以後糧草運輸接濟不可短缺,又怎會有多餘的糧食養活他們?” 胡穎捋著胡須點了點頭。 若正眼相看,胡穎當真長的不錯,年輕時候肯定是個大帥哥。 就算接近四旬在古代都到了做爺爺的年紀了,但相貌仍是未衰。 胡穎想到一事,補充道:“這次賊人傾營而出,將糧草全都留在了大營,以為一戰破我高要,不想倒是便宜了我等。” 看他笑得歡,大概意思是就算這點糧草是敵人資助我等的,也不能還回去來供養他們。 陳昌不做理會。 繼續道:“既然沒有多餘糧食來養活他們,將他們繼續留在城中,雖然暫時安置在軍營,但也不是辦法。” “如果說,將他們全都放了,或者……殺了,隻怕放之則禍害鄉裡,殺之則不義。” “以昌來看,可將他們召集起來,有願意留下的留下,不願意者,可自行離去。但不準他們再回廣州以資賊人,若然抓到,當殺無赦。” 胡穎嘿然一笑:“這個辦法倒是可以,隻不過,留下來的,當如何處置?” 陳昌道:“願意留下來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考校弓馬,弓馬熟練者留在營中效力,不濟者,可送糧食遣之歸去不遲。” 在陳昌看來,甲士寧精勿濫。 就像他的父親一樣,以三千精兵,便可縱橫沙場,破敵數萬。 胡穎聽陳昌前後一說,大概意思其實跟他想的差不多。 再一次的考驗,再一次的令胡穎滿意。 胡穎點了點頭,說道:“你之所言,正合我意。如今廣州動亂剛起,我高要守兵不足,正是需要人馬補充的時候。” “但人馬貴精不貴多,如果都是些酒囊飯袋留著,不但徒耗糧草,亦難以成事。若然能夠取其精華,將之編入部伍,勤加訓練,必將有宜於我。” “嘿嘿,小公子之言,深得我心,妙哉妙哉,當如此去辦。” 胡穎伏案而笑,又即道:“對了,當日你活捉賊將杜晉,此乃一大功,待大人回來後,我當親自為小公子請功嘉獎。” 頓了頓,又道, “隻是,我聽說你回去後,向母親為那些士卒請賞。在我看來,此又小公子太過抬舉他們了,賞之太厚,非有他謀,則過之矣。” 眼睛注視著陳昌,似乎要看看陳昌此賞,是過焉,是有他謀焉? 是過,則不過一時之興起,小孩過家家。 是謀,則此子城府太深,必將有所抱負。 陳昌站了起來,拱手道:“胡司馬所言極是,昌記住了。” 接著,話鋒一轉, “如果胡司馬的話都說完了,那麼,可否昌來請教胡司馬一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