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來到橋邊上,應該還沒上橋或剛上橋,就宣稱要解手。武鬆一隻手被枷鎖拷著,解手則剩下那隻手也要被占,是動手的最好機會。於是蔣忠的兩個徒弟隨機應變,不再等武鬆上橋再掏長兵刃慢慢消耗,而是提前靠近,準備等武鬆解手時兩手被占、動彈不得的時候一刀了賬。 然而沒等到武鬆解手,兩人剛拉近距離,武鬆叫聲:“下去”,先聲奪人。不是解手麼?兩徒弟微微驚愕的間隙裡,武鬆相向而行,進入短打距離,精力體力充沛、力量驚人,一腳把一個徒弟一筋鬥踢下水去;另一個徒弟迅速發現不對,趕忙要轉身跑開,利用武鬆帶枷、身上帶傷這些因素拉開距離,用樸刀欺負武鬆空手;武鬆哪有挨過棍的樣子,身手敏捷,右腳又把這個徒弟踢下水去。 兩公人慌了,這和計劃完全不一樣,兩公人本來隻需要驅趕武鬆、讓兩徒弟動手,現在動手的兩主力直接全滅了,自己的意圖也已暴露,隻好欺負武鬆行動不便、長跑體力不支,絲毫產生不了去確認蔣忠徒弟狀態的想法,往橋下逃跑,也可能想匯合兩徒弟。此時,兩個公人如果拉開距離,從客觀角度來說也有方便兩徒弟再整旗鼓的效果。 武鬆神力,直接扭了枷鎖,不等比拚長跑體力,直接短跑追上來。一個公人被這一串意外和武鬆神力嚇著了,跑不動路;武鬆先追上跑的相對快點的那個,打翻、回頭取樸刀、主動殺死;再回頭,把跑不動路的這個也問都不問就搠死。蔣忠徒弟被踢摔下橋,剛剛掙紮起來,武鬆手持長兵刃,先砍倒一個,隻剩一個。追上這個,武鬆揪住喝問實情,隻說饒他性命。這徒弟沒轍,隻能盼武鬆饒命,招了蔣忠的計劃和行徑。武鬆棒傷在身,不敢放過這人,否則肯定還會被追殺報復,沒有實踐之前話語的條件,也殺了這個徒弟。 整個事件發展過程裡,武鬆先是挨打不重、保有大部分行動能力;再是提前知道了兩公人的對立態度,心裡一直如明鏡一般知道對方的行動目標、提前在心裡做好計劃準備,提前通過飲食保持著體力,並且沒有暴露自己意圖;看到飛雲浦的時候,武鬆已經看出這是對方方便下手的地方,製定計劃反搶先機;通過詐稱要解手的方式,給對方遞去貌似更方便對方下手的新計劃,讓對方臨場改變本來可能穩妥的戰鬥計劃和準備、轉成讓對方帶利刃的動手人員主動靠近自己、讓兩徒弟和兩公人前後分離;再在對方靠近準備用腰刀的時候,(應該是)相對而行、暴言震懾,使雙方距離過快地縮短到近身戰而非利於對方器械戰的境地;身受棒傷並未足以影響武鬆行動、其敏捷身手、超凡力量依然遠遠超出對手計劃之外;利用地形,快速初步解決兩個徒弟後,武鬆強行開枷,自行解除外在行動限製;武鬆創造的連串意外、明顯充足的體力讓兩個公人毫無信心、不敢對抗、甚至呆滯當場,於是武鬆各個擊破,達成了不耗多少體力、反殺敵手於當場的結果。 重新武裝了自己,把屍首從大路邊上丟到浦裡,武鬆並沒有細細的去分屍讓水流帶走屍體,隻是補了幾刀,以防之前殺的不徹底。武鬆懸著腰刀、提著樸刀,站在橋上看著風景開始回想和思考。 書中沒有正麵描述武鬆的思考,以下試著做一些揣度,也不知道武鬆是否能有這些想法、或者有這些想法中的多少。 此時武鬆的行為邏輯、價值觀應該已經出現了混亂。他性格上過於自負、為人則過於理想而天真。武鬆此前基礎認識邏輯一直是,自己行好漢事,那麼來交往自己、優待自己的必然是好人,與好人為敵的當然是惡人。既然是好人,自己就該付出真心,不用太在意表現在外。但眼下發生的事情,究竟是誰善誰惡?老管營和施恩看起來一直在幫助自己,那麼陷害自己的張都監是否就一定是惡人?可是張都監除了冤屈自己外,平常的行為看起來似乎並算不上惡人。張都監采納自己的那些建議,與自己行為觀點一致、自己看著他在行正事。施恩一方也是從未說過張都監壞話的,如果張都監其實是道義中人、服務百姓的話,那自己究竟該如何對待?是否隻是張團練的錯,張都監被一時蒙蔽了?那自己見到這班人,該怎麼對待張都監、怎麼對待張團練和蔣門神?如果張都監是惡人,施恩一方從沒提醒過自己,那是否施恩父子其實也是惡人、自己落入了惡人團夥,反而自己打過的蔣忠和張團練可能才是好人?張都監、張團練和蔣門神除去自己,是因為自己幫施恩霸占快活林才是做了壞事?那眼下自己已經殺了公人、殺了蔣忠徒弟,該如何自處? 當然,武鬆未必能夠如此無私、摘除自己來考慮事情。如果不能,上述邏輯中武鬆不會對張都監對自己的惡、自己的陣營站位產生懷疑,但依然可能就張都監采納自己對公事的建議一事,懷疑張都監可能是道義中人。在這種情況下,武鬆的想法可能有: 自己如果不報復,明顯又違反了法律,即將在逃,未來沒有報復機會;自己如果報復,張團練蔣忠現在和張都監在一起,自己是否應該連帶報復張都監?就算張都監對自己的種種好處、采納的公事建議全是偽裝,自己確定要連張都監一起報復的話,自己去殺張都監等人有多大成功可能性?如果自己成功了,對於對自己有充足恩典的施恩父子究竟是好是壞?施恩父子沒有說過張都監壞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恐怕在張都監那有轉圜的餘地;如果自己殺了張都監,則恐怕施恩父子逃不脫連帶影響;更別提自己如果不成功、被再次捕獲,那施恩父子就算倒了血黴,恐怕要被自己拖累的傾家蕩產。那麼,真的該為自己把握不大的復仇行動把施恩父子牽連在裡嗎? 思量了一陣子,終究壓不下心裡那口氣;武鬆躊躇了半晌,最終還是一念入魔,“竟奔回孟州城裡來”。 飛雲浦,也許有“非勻圃”(分配不均的田地)的寓意,但更可能是“非雲樸”(不要再說我純真樸實)。這兩個解釋我不是很確定,提出來僅供參考。 從行事來說,張都監交給兩個公人和蔣忠兩個徒弟的初始計劃是有非常大的成功概率的。但在實際執行過程中,錢不到位導致打不到位;跟蹤不到位導致施恩有空可鉆、公人無法回報;隊伍事先缺乏溝通演練、兩公人心裡沒底、兩徒弟提前現身破壞了執行效果;兩徒弟不能堅持成功概率較大的原定計劃而去把握一個臨時出現的意外機會,導致踩中陷阱,終於導致武鬆掙脫布網、反噬自身。這執行中連串出現的問題和張都監本人的自負、傲慢恐怕也脫不開關係。因自負,沒有去檢查實際執行結果;因傲慢,沒有安排周密的跟蹤和監督檢查機製;因傲慢,沒有事先聯絡、充分演練、排查問題。這些因素,導致張都監捕虎不成反被噬。當然,正常情況下,武鬆最多能擺脫飛雲浦殺局;他返回城裡造成鴛鴦樓事件,應該是出乎任何人預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