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五七天,來到十二月初。小嘍囉探到大路上有七八個人護送轎子去上墳;上墳隻挑了兩個盒子,有財物的概率並不大。伏路的十四五個嘍囉力量對比沒有明確優勢,不敢動手、看著也沒什麼收益,來問大王、看大王是否出馬。 聽了消息,既然沒什麼財物收益期望,燕順並沒有饑渴到去隨便殺人吃肉的程度,打算放過——宋江是自己摸黑主動踩進清風山警戒線的;宋江也認為上墳這個行為沒有什麼罪過,同樣阻攔。而王矮虎則覺得大概率能搶到女人,帶了三五十人沖破阻攔去打劫。 清風山行動時“敲一棒銅鑼”,是有組織號令的,比桃花山李忠周通打劫時下山靠吶喊、上山唱凱歌要好得多。過了四到六個小時,王矮虎追擊到上墳隊伍;護送人員沒打算和土匪拚命,丟了婦人和盒子就跑;王矮虎搶了婦人和香盒,也不來回見燕順等人,直接回房間去了。燕順聽了大笑;而宋江才反應過來王英的舉動不是清風山窮到不放過任何可能的財物,而是隻因他自己貪色去打劫。 王英的這次行動明顯拉了平民百姓對清風寨的仇恨、略微降低了未來成功打劫的概率、勞動了約五十人力半天的時間,隻為他自己搶到一個大概率沒什麼罪過的女子供自己淫樂。這種行為無論對清風山的道義名聲、對清風山的經營發展、對社會公義、對王英本人的自我控製能力(進而影響平時決斷、踩對應陷阱的概率)都沒有好處。燕順也認可王英是這毛病。宋江就要去勸王英,自己一個外人影響力估計不夠,宋江拉上燕順、鄭天壽一起。三人打破了王英的好事;但王英還是把兄弟義氣擺在女色之前,推開婦人請三人坐下,先兄弟間說話。 宋江先尊敬地詢問婦人信息,以便判斷值不值得、後續如何和王英說話。婦人答話用語“侍兒”、“棄世”、“小祥”顯得比較講究。宋江先誤以為是花榮妻子;後來知道是花榮同僚妻子,堅定要救。宋江尊敬地和王英起話“小人有句話說”,再正告王英的毛病“溜骨髓”“惹人恥笑”;再以這婦人“朝廷命官的恭人”,希望王英給自己麵子、遵循江湖大義放過這婦人。這番話有禮有節。 王英不同意,但也很尊敬宋江“哥哥聽稟”,先聲明自己雖然愛色,但這也是第一次劫色,“押寨夫人”的位置還空著;其次王英不同意宋江對“朝廷命官的恭人”身份給予尊敬的態度,認為文官集團有原罪“如今世上,都是那大頭巾弄得歹了”。從王英這兩句話的反駁來看,既然王英這是第一次劫色,那宋江所指責的“溜骨髓”毛病其實有限;而宋江認為應尊崇朝廷命官、王英則痛恨朝廷文官,這觀念之別是無法快速解決的沖突。於是宋江堅持要救,講理已經無效,就隻能完全靠自己臉麵。於是宋江“跪一跪”,承諾自己日後負責幫王英解決押寨夫人問題,要一份人情,放過這婦人。 宋江的人情在燕順等人眼裡分量足夠重,且宋江都已下跪,清風山沒這條件托大不給麵子。燕順鄭天壽趕緊支持宋江,不敢讓宋江繼續跪著,不再問王矮虎意見。宋江表示“重承不阻”,認可這是不阻攔自己冒昧行動的重恩。燕順做主,強行“喝令轎夫抬了去”。婦人喜從天降,此時表現得很尊敬“插燭也似拜謝宋江”“謝大王”。宋江後續有可能和人再會,必須澄清自己身份“我不是山寨裡大王,我自是鄆城縣客人”。婦人沒在意宋江的身份辯解,拜謝去了;婦人沒有繼續問,宋江自然想不到對方有誤解可能,回頭盡力安撫王英;王英帶怒陪笑陪筵。 七八個護送軍人並不屬於花榮直管,而是直接回報知寨劉高。劉高直接打罵。“你們若不奪得恭人回來時,我都把你們下在牢裡問罪”,又一個典型的崔道成。這七八個軍人挨了棍子,用自己人情“央浼本寨內軍健七八十人”,這些人都對清風山實力缺乏正確認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好在半路接著了婦人。那婦人卻好麵子,當著轎夫把功勞安自己和丈夫名聲身上;軍人向婦人求情。婦人回來後對劉高,不提真實的丟人事,反說自己“不從奸騙”、對方“正要殺我”、“見我是知寨的恭人,不敢下手,慌忙拜我”,也順便認了軍人人情“得這許多人來搶奪我回來”。一片謊言。劉高也不分辨,居然憑空以為自己在土匪眼裡有這麼大威懾力,還算是按這言語獎賞了軍漢,也不考慮過往客商安危,並不因此和清風山作對。 宋江又住了五七天,約在臘月上旬尾或中旬初離開清風山,接續原計劃,去往清風寨。清風山頭領做足了情麵,並從後文來看,事後還“差幾個能乾的小嘍羅下山,直來清風鎮上探聽”,在遵循道義的基準下盡量維護自身安全。 從被劫事件已可以看出,劉高也是個典型的崔道成。劉高對周邊治安情況不太熟悉,平常和花榮就治安方麵業務的探討恐怕很少,否則不至於派個七八人就敢讓自己妻子在清風山晃蕩;對妻子的一派謊言,如果是不追究則過於心寬;如果是真的相信,則盲目自大、認識不切實際到了一個很高的水平。 清風山當前的經營狀況,雖然看起來略好於桃花山(能敲鑼、有鑼敲、但應該沒鼓;養得有羊,不像李忠周通沒羊,隻有牛和馬),但依然多處見得窘迫(小嘍囉拿吃新鮮人肉當指望;養的羊也不夠招待宋江幾天的)。清風寨雖然沒有剿滅清風山,但對清風山的壓迫和製約效果非常明顯。與此同時,清風山的內部團結程度、組織水平則顯著高於桃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