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梁山,依然是朱貴這個梁山頭領自己人先匯報工作。晁蓋聽到報告,慌忙詢問宋江的具體情況;戴宗說完情況,看起來這是宋江自己的責任事故,但晁蓋從自身道義原則出發,不顧艱難,立刻決定要去救宋江。 吳用出頭,堅持晁蓋救宋江的方向,反對晁蓋救宋江的方式。從梁山出兵江州,沿路被周邊州府知道了,宋江就不是個政治工具了、而是真坐實了反叛,死得更快。何況這時梁山估計規模還在五六千人馬附近,和江州駐軍差不多,沿途行軍應該要走上二十天時間,按這方式操作,宋江救不救得到不知道,梁山兵馬搞不好就要送光了。因此吳用主持細節,要騙江州把宋江送到梁山來。 晁蓋先沒擔心騙的細節,隻覺得這計劃不保險;江州就算送宋江來,走哪條路又不是梁山定的。天閑心發話,天魁星有難,天閑心可以準備出手。“這個何難”。說法名義是“去遠近探聽”;但公孫勝的底氣應該是用道法算定時間地點。公孫勝很少發話。有生辰綱案例在先,這話一出,梁山上對截準宋江就沒了多少擔心。但天閑心:“隻怕不能勾他解來”,又是泄漏天機——後麵發展就是沒騙來。 有公孫勝兜底測算宋江行蹤,想想黃泥崗上公孫勝的神奇表現,晁蓋轉而關心欺騙蔡九的細節。吳用找自己的人際關係,選中蕭讓、金大堅解決造假問題。二人都在濟州城。梁山此時要個普通人入夥還是比較容易的,晁蓋了解完計劃,認可“妙哉”,放下心來,讓吳用去執行操作,轉而招待戴宗。 蕭讓大概是“霄壤”。梁山臺麵上真正的唯一秀才(吳用隻是秀才打扮),和其他人在那個以文製武的時代與其他人身份是霄壤之別。金大堅的名字可能就是字麵意思,鑿金石的人,也可能是“霄壤今大間”,如今天地之間、秀才和普通人之間距離太遠了,互不聲聞相知。 戴宗出發起的第四天,戴宗裝成泰安嶽廟太保,帶錢做法沖濟州來。不到兩時辰,走了不到二百裡地,戴宗已到了城裡。秀才蕭讓住在文廟前;碰到金大堅也在文廟附近。戴宗對兩人各出五十兩銀子(參考折算十萬)。這活太香了,而且戴宗的理由確實也說得過去。第五天蕭、金三點多早起,離開濟州;走到下午快一點的時候,梁山百餘人隊伍把二人截上山。第五天夜裡,趕回到朱貴酒店,晁蓋等人也在連夜等待。第六天清晨,蕭、金二人家屬送到。 在晁蓋的帶領下,梁山行事還是講道義的。沒有抓了兩人、毀了各自家來讓他們死心塌地,而選擇了成本更高、操作更難、風險更大的把家屬一並騙上山的方式。能做到這種程度,道義強盜的行事和不道義的盜匪已經有了巨大差別。 戴宗出發起的第六天,被“分付了備細書意”、知道了信件具體內容的戴宗拿了偽裝的蔡京信件,抓緊下山,還是四甲馬啟程,人形態八百裡加急啟動,往江州回去。當然,由於知道信件具體內容,戴宗“扣著日期,回到江州,當廳下了回書”。這個日期,必然不是四甲馬全速直接回到江州的日期。 戴宗出發時是六月初,如果八百裡加急回到江州,那時間都不到六月十五,信裡寫法是蔡京向官家做過匯報、得到官家的反饋再回的信,因此戴宗應該是在六月底,甚至晚點的話,七月初回到江州才能算合理。因為按信裡流程,應該是戴宗在六月初十到六月十五之間到了蔡府,蔡京收信後,去請示了官家,得到了官家“今上自要他看”的答復,再回的信。所以戴宗正常應該是六月十六七左右得的回信,到江州在六月二十六七。而由於戴宗本不應知道信件具體內容、蔡京也未必對來人仔細交待,此外還可以有各種事務空隙、等待官家時間、戴宗自己偶發情況而造成的四五天延誤時間。所以戴宗回程,除了開始的時候習慣性著急,在臨近江州之前,中途必然需要找地方去開個十來天小差,才能拖到正常時間回江州。且因為知道了宋江生死就在自己手上這封信裡,戴宗也完全不用擔心宋江的安危問題,不需要著急回到江州。 戴宗出發起的第六天,大概是晚上,吳用反芻各類行動計劃時發覺了信件裡的毛病:對兒子的私人信件卻用了過時公章。戴宗腳快,梁山追不上,隻能安排拚命計劃。於是“眾多好漢得了將令,各各拴束行頭,連夜下山,望江州來”。 這裡吳用的行動“向前與晁蓋耳邊說”、言語裡“暗傳下號令,與眾人知道”受到陰謀論者的發揮,認為吳用要坑害宋江、要坑害晁蓋雲雲。吳用如果是要坑害宋江,則沒有必要突然醒悟;如果要逼宋江上山,則正常計劃已夠(送梁山途中打劫),不需要這麼彎彎繞繞定計。後續梁山行動,是做了全梁山諸多好漢給宋江陪葬的風險打算的。 當然這個計劃,並不確定能救到宋江,可能趕到也為時已晚,隻是平白旅遊一趟,那就什麼影響都沒。至於坑害晁蓋,別說留有林沖秦明在,公孫勝的地位也是超然,吳用的形象獨霸不成梁山;就算獨霸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梁山主力大都陪葬在外,那和自己帶個把好漢離梁山出走、白手起家有多大區別?吳用是吳加亮,不是獨自光;這種局麵,對吳用也是豁出去了,絕不好受。下山之人,出發前應該預計是要死傷大半的,頭領全員歸來是極大意外;吳用留在梁山,活下來的人還有地方可回;吳用也去,則吳用也在大概率死傷的範圍內,梁山上此時有誰能替代吳用的作用? “向前與晁蓋耳邊說”、“暗傳下號令”的必要性,書裡已經點明。 當時是在筵席上,身邊除了去營救的頭領們,還有許多不參加營救計劃的服務員嘍囉。梁山三五千人馬,最終成行人員不過一百人出頭,隻是其中精英分子。去往江州,隱蔽起見,是分散成多隊以步行為主,馬匹很少。如果有懷恨在心的嘍囉,知道了詳細計劃,脫離山寨,快馬送往江州去立功,這撈住晁蓋等人的賞格怕不在半個生辰綱上下?所以即便底下人得知頭領們都離山而去,應該是去救宋江,但怎麼救的信息一定要嚴守,隻有精挑細選的人員、已經出發的頭領在路上才能知道具體計劃,山上的人全都要蒙在鼓裡。此時,秦明在山上甚至可能成為吳用的重點防範對象。能看明白秦明事情的、對秦明內心有把握的,除了宋江,最多加一個花榮,黃信都不能肯定。所以哪怕能守緊剩餘人員點嘍囉名做到一個不漏——事實應該做不到,吳用也最好不讓秦明知道具體計劃。這種情況下,“向前與晁蓋耳邊說”、“暗傳下號令”就是吳用想得周全、執行到位的必然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