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上的異端，不是異端。 　　--《帝國史，卷八，第六章，暴君德魯蘇斯》 　　新皇登基後，帝國將凱瑟琳攆回北方一望無際的鬆樹林，並讓她作出承諾，凜冬王國將永遠是凜冬王國。 　　凱瑟琳謙卑允諾，但懇求帝國可以慷慨的滿足她冠上女皇名頭的虛榮心。 　　帝國選擇答應。 　　因為一場內亂消耗了太多不該消耗的力量，帝國需要時間積蓄實力，在下一場戰爭中徹底拔除北境的禍患。 　　到時候，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會告訴全大陸，強大才是帝國永恒的旋律。 　　蘭德華茲公爵很快回到洛特斯特，帝國的盛宴隻屬於德魯蘇斯陛下和他的小圈子，他寸功未立，還是回老家比較合適。 　　耶倫一口氣突破到四階魔法師後便停滯不前，賽裡娜和魔法書都告訴他這是正常現象，不用著急，他現在應該靜下心來，學會積累。 　　魔法觸及瓶頸，奧術學習也止步不前，耶倫終於閑下來，每天聽回家養生的父親講述帝都發生的趣聞。 　　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公爵一家三口在花園裡享受寧靜，帶有典型蘭德華茲風範的公爵坐在椅子上，笑著對和母親玩耍的兒子說道： 　　“耶倫，你知道為什麼是德魯蘇斯成為陛下麼？” 　　“他心狠。”耶倫卸了一點稚氣，十一歲的他有了英俊的輪廓。 　　“你說對了一半。” 　　公爵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陪著親愛的妻子一起蹲在草坪上，舉止粗俗像個馬夫， 　　“德魯蘇斯早年在宮廷鬥爭裡失去了剛出生的女兒，他查了十年才查到幕後兇手。” 　　“兇手難道是先皇！”耶倫表現出這個年紀的貴族應有的智慧，“有人在前線兵敗的時候，恰巧將消息泄露給了德魯蘇斯陛下？” 　　公爵贊賞的點頭，語調透出對兒子的驕傲：“耶倫，成熟的貴族會裝作震驚說出前半句，然後把後半句丟給別人去說。” 　　耶倫謝過父親，控製自己不要問出“是不是蘭德華茲泄露給德魯蘇斯”這樣的傻話，重新與母親玩起講解花草種類的遊戲。 　　在耶倫看過的蘭德華茲藏書裡，有一本對當年那場宮廷鬥爭做出過詳細描述。 　　德魯蘇斯，下手果決，性情狂妄縝密，有著一位名動大陸的美麗王妃。 　　當時正是耶倫出生的那年，還是親王的德魯蘇斯意氣風發，是先皇身邊的堅定支持者，以強硬手段收拾過不少反對者。 　　反對者們走投無路，設下圈套騙走德魯蘇斯的妻子和女兒，以此要挾他遠離帝都，導致了德魯蘇斯親王在暴怒之下血洗宮廷、失去女兒的悲劇，從此帶著妻子遠離了權力中心。 　　當時人們隻認為是簡單的貴族相爭，沒想到從結果看來，竟然是陛下擔心弟弟做大，威脅自己的皇位而布的局。 　　先皇高明，借反對者的手將弟弟趕離宮廷，但德魯蘇斯陛下技高一籌，隱忍十年最終復仇。 　　不可謂不精彩。 　　結束與父母的溫馨活動，耶倫又返回書房做日常功課。 　　他已經不需要賽裡娜的指導，這位深藏不露的理論大師如今欠缺的隻是時間而已。 　　初步登入魔法殿堂以後，耶倫耐著性子尋找奧術與魔法的結合點。 　　魔法以元素和精神組成各大體係，奧術又以過程將之統一。 　　共性與特性，在奧術的理論裡，不同元素在共性上發展出特性，不同人的精神世界也在形態各異的表現中包含共通內核。 　　觀察特征的過程很容易，紅花是紅花，綠葉是綠葉，雙目所及之處，紅與綠、花與葉的界限清晰，定義明確。 　　所以再笨拙的魔法師也能分清火元素和土元素的區別，經過訓練即可把不同元素準確嵌入到精神世界構築的魔法陣列，完成施法。 　　提升魔法師等級的關鍵，在於對不同魔法陣列的掌握和改進，以及施法時對魔法陣列的構築速度、嵌入元素的速度和嵌入元素的數量。 　　記住多少陣列更多取決於努力，改造陣列、施法速度、元素數量則更多取決於天賦。 　　耶倫在思維方麵具有絕佳天賦，他經過不斷理解背誦，已經記住了魔法書中的大部分陣列，現在可以施放幾乎所有符合四階水平的魔法。 　　在沒人的時候，他總會嘗試結合奧術的理論，尋找某些合適的過程，把雜七雜八的元素組合成同一種魔法。 　　不過至今為止，實驗距離成功還很遙遠。 　　耶倫也想學賽裡娜那樣，靠大量經驗堆砌出個別可行組合，但賽裡娜是在達到凡人極限、十二階大魔法師以後才開始攀登奧術長階的，他沒有能力復製老師的成功。 　　怎樣才能在水裡施放火魔法呢，我也想隨便湊點東西就能湊出神跡啊。 　　由水生火，若是大陸上的正統魔法師聽到耶倫的臆想，絕對會掏出祖傳的《魔法入門》狠狠砸來，按著他的頭讓他仔細讀一讀“元素魔法由六種基本元素構成”這句話。 　　洛特斯特趁著帝國大勝和新皇登基的餘溫又熱鬧了好幾天，公爵大人在宴會上收到不少希望引薦帝都紅人的請求。 　　特別是隻缺一張打入上層門票的富商，和他們自負的美貌家庭成員。 　　一定。 　　公爵對每一個人做出保證，政客，商人，婊子，在默契的笑聲裡化身視承諾如生命的正義騎士。 　　自視高等的階層們忙著各取所需，勤勤懇懇的平民們成了洛特斯特城慶祝遊行的主力。 　　勝利，崇拜，洛特斯特在高昂裡縱情宣泄，讓習慣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治安官們倍感壓力。 　　外麵的事情和耶倫無關，他足不出戶，直到洛特斯特回歸日常很久以後，他終於徹底掌握了魔法的釋放。 　　“少爺，公爵大人找您。” 　　女管家嘉倫德敲響書房，耶倫想起來今天是他十二歲的生日。 　　按照慣例，他該在成人式上被正式宣布成為蘭德華茲家族的繼承人了。 　　洛特斯特大道從城內延伸至城外遠郊，可以容納六架馬車並排通行，寬闊且平整的路麵由洛特斯特地區獨有的石頭鋪就，為這座經貿之都送來源源不斷的繁華。 　　蘭德華茲家族今日派出了龐大的車隊，數百名家族騎士氣宇軒昂，跨著昂貴的駿馬守護在掛有巨大白薔薇家徽的車隊旁。 　　大道兩旁布滿模仿公爵府風格的建築，新貴與富商喜歡購買此處的建築彰顯地位。 　　騎士們護衛著車隊經過，散發出陽光的雄性味道，一個個在教養和規矩中長大的小姐們半遮在窗簾後，目光蕩漾，尋找從姐姐那裡聽來的“強壯獵物”。 　　耶倫坐在最中間的馬車裡，鬆軟的地毯和靠背帶給他強烈的昏睡欲望。 　　純種所羅伯德馬踏實的步伐傳導至車廂，差點讓他在舒適的節奏裡度過整個前往白薔薇城堡的旅途。 　　公爵夫婦在前麵的馬車裡，與耶倫同乘的隻有賽裡娜，她閉著眼睛，裹在黑袍下，似睡非睡，側臉弧線冷艷美妙。 　　她和我一樣，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 　　半睡半醒之間，耶倫驚覺他與老師之間其實是有共性的。 　　“改變世界可是每個貴族年輕時候的夢。”賽裡娜似乎感應到了耶倫的內心活動，閉著眼道，“你才十二歲，可給我的感覺就像一百一十二歲。” 　　那也沒有您大。 　　耶倫垂下眼睛，隱藏自己揣測老師年齡的小心思。 　　蘭德華茲家族在洛特斯特沒有對手，馬車直到出城都沒有遇到對頭找麻煩之類的俗套環節，讓小公爵借用老師力量一展所學的惡趣味落了個空。 　　失望之餘，耶倫拿出筆記滿滿的《蘭德華茲家族史》，翻到白薔薇城堡一章，細細研讀。 　　從廣義上來看，整個洛特斯特地界都屬於蘭德華茲，一根草，一塊石頭，隻要你生活於此，包括呼吸在內一切都屬於聖神和蘭德華茲公爵大人。 　　為了遵從聖神寬容憐愛的教誨，找書苑www．zｈaoshuyuan.ｃoｍ 歷代公爵大人都非常大度的保留權力，隻在個別地區行使所有權。 　　比如富得流油的洛特斯特城，以及土地肥沃，易守難攻的白薔薇城堡。 　　順帶一提，還有開國皇帝的起兵之處，皇家卡倫特行宮。 　　耶倫的成人式在此行目的地白薔薇城堡舉行。 　　白薔薇城堡，被譽為高崗上的鮮花，麵朝大湖，三麵臨崖，四周的幽暗森林有著帝國最刺激的狩獵場。 　　據說帝國先祖們兵敗的時候，就是靠堅固的白薔薇城堡和錯綜復雜的森林重整旗鼓的。 　　新皇，也就是德魯蘇斯陛下，剛一即位就對來此地舉辦狩獵大會展現出了濃厚興趣，由此可見，這枝南境的白薔薇在帝國是多麼舉足輕重。 　　沒有把領地敗光的貴族多半時間都會待在更便利的城裡，遙遠的領地隻是他們在閑暇中培養愛好的遊樂場。 　　耶倫更是如此，他作為一個貴族，稱職到連自家領地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忠心耿耿的騎士護衛馬車穿過密林，他掀開簾子，用手擋住透過枝葉的光線，在一片鬱鬱蔥蔥裡看到聳立的白色城墻。 　　古老，壯觀，好似還有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城頭眺望。 　　車隊在白薔薇城堡麵向湖麵的城門停下，賽裡娜無聲無息消失，耶倫在仆人的幫忙下跳下馬車，好奇望向城墻上方，與一個套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四目相對。 　　嬌小，柔弱。 　　直到多年後，耶倫也一直記得，弗朗西斯卡怯生生躲在墻垛下，遙遙張望這個世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