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國歷史上能留下名字的騎士團很多,但其中隻有三個銘刻出不朽的功績。 北境的新光榮騎士團,教廷的聖紫荊花騎士團,以及東境的黑色曼陀羅騎士團。 騎士團大多都有代表其特色的口號,像新光榮騎士團的“帝國萬歲”,像聖紫荊花騎士團的“聖神在上”。 榮耀,信仰,光輝耀眼的騎士團是帝國的驕傲,是敵人的夢魘。 但在帝國還未成熟的男孩子間,強大而又帶著一絲神秘色彩的黑色曼陀羅反而是最受歡迎的。 “不死不休”,黑色曼陀羅們的堅韌和冷酷至今仍是帝國孩童的向往。 伊斯瑞瑪城墻上,蘇提雅望著遠方鬱鬱蔥蔥的黑色曼陀羅公墓,翹起藏在紅色麵紗下的嘴角。 償還罪孽的幼崽,不知道有沒有承擔過去的脊梁。 蘇提雅完美無缺的雙足下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她遁入振動的空氣,消失在城墻之上。 從帝都到東境,她用十一階審判官最快的速度趕到伊斯瑞瑪,等待蘭德華茲家的繼承人走入命運為他設下的斷頭臺。 審判官是審判庭中僅次於審判長的高階人員,蘇提雅是僅有兩位的審判官裡最謹慎,最懂得斬草除根的典範,她知道審判長大人命她來此地的深意。 無需多言,送獵物去見聖神。 獵物在她手下活不到看到下一秒的太陽,審判庭歷次由她執行的行動從未留下留戀世界、不願過早擁抱聖神的善良孩子。 原諒你們是聖神的事,我的任務是送你們去見聖神。 十一階神術,蒙蔽聖神的舞步,蘇提雅跨過伊斯瑞瑪前綿延的大河山丘,出現在黑色曼陀羅公墓。 迷失靈魂的孩子,很高興見到你,很高興送別你。 蘇提雅懶得探究為什麼教皇和審判長如此厭惡南境的蘭德華茲,她抬起右手,指向二十米外,絲毫沒有察覺到獵人存在的耶倫。 “聖神在上。” 蘇提雅眼前一花,黑色紅邊的教袍橫在她與獵物之間,讓她不得不停下收割靈魂的神術。 “勞德,我可沒有聽說,盧修斯給你的任務是妨礙我。” “如您所說。”十階紅衣大主教勞德拄著一條龍眼手杖,一顆從冰龍頭顱上活摘下的巨大眼球緊緊盯著蘇提雅, “但教皇冕下還需要通過您的獵物,查證蘭德華茲的秘密。” 勞德不緊不慢,為教廷操勞七十餘年的雪白胡須印證著他所言不假。 得令必行是蘇提雅的職業素養,她很反感狩獵被一個老頭中止,尤其是在那顆慘然龍眼的注視下,讓她想起了某件親手搞砸的圍剿。 “你好像弄錯了,尊敬的紅衣大主教,審判長才是我的上司。” “蘇提雅,難道你認為冕下和審判長大人放出我來東境的消息,隻是為了把蘭德華茲家的小家夥嚇得滿地亂竄?” 勞德握緊龍眼法杖,微微頷首,告誡隻比自己大幾歲的美麗前輩,不要忘了從前因為單純在極光森林犯下的過錯。 “我給你七天時間。”蘇提雅潔白的腳底再次閃過光芒,身影逐漸模糊,“我要替我的獵物感謝你,讓他還能擁有自由呼吸的權力。” —— “怎麼了?” 耶倫離開黑色曼陀羅公墓,聽到索梅爾隱匿在陰影中的低語。 “主人,我剛才感到一點不舒服,或許是您激起了公墓英靈的仇恨。” “索梅爾,人死後能為這個世界留下些什麼呢?” “靈魂,我的主人,不過惡魔從不相信人死後會有靈魂存在,大多數鬧鬼的傳言都是弱小人類的以訛傳訛罷了。” 索梅爾躲在陰影裡,外邊刺眼的陽光會灼傷她精心打理的皮膚, “當然,我沒有針對您的意思。” “多謝。” 教廷宣稱所有離世的靈魂隻不過是回到了聖神的懷抱,不過據耶倫觀察,真正麵對死亡的人隻是借手中的五芒星尋求心理安慰而已,坦然去擁抱聖神遠沒有呼嘯而來的長劍有現實感。 但世人所說的鬧鬼的確也有依據,少數徘徊在生與死的意識會被有心之人捕捉,束縛在尚存一息的軀殼當中。 就像黑色曼陀羅公墓總會傳出有骷髏騎士閃著熒火登場一樣,全大陸被似真似假的往生者嚇尿褲子的鼻涕蟲不能說不少。 血族,死靈法師。 耶倫最近沒少與擅長玩弄靈魂的黑暗生物打交道。 伊斯瑞瑪飽經滄桑的城門下,溫順的藍瑪瑙河為其提供了天然屏障,沾滿說不清是血跡還是泥土的深褐色吊橋為來客送上勸離的歡迎。 可憐的前總督,哈蘭德伯爵就在黎明的第一束陽光裡,被發現吊在吊橋的繩索頂端。 耶倫一襲旅行者裝束,學著富有經驗的吟遊詩人,抓起一把吊橋前的泥土嗅了嗅。 是母親說過的,傳說的味道。 耶倫保存好這把母親魂牽夢縈的泥土,步行通過吊橋,鉆進了城門口最熱鬧的酒吧。 “一杯都士蘭麥酒。” 昏暗嘈雜的酒吧魚龍混雜,耶倫躲開自我吹噓的地痞,在吧臺的油漬上丟下兩枚銅幣。 “喲吼,夥計們,看看是誰來了,細胳膊細腿的小少爺...啊!” 地痞們叫嚷著湧上來,被耶倫麵前憑空冒出的火焰燒光了頭發。 是魔法。 張牙舞爪的鬧事者瞬間變得卑躬屈膝,會擺弄兩手魔法的雖說不一定都是老爺,但小心謹慎總是沒錯。 他們又不是初出茅廬的雛鳥,會把臉麵看的比性命還重要。 經歷了異端屠殺後的伊斯瑞瑪,在卡哈利伯爵上任後回復了一些元氣。 雖然人口遠不如之前,但至少通過周邊懷揣夢想的鄉下人的補充,如今也算是恢復了千人規模煙火。 “客人,您的麥酒。” 無意阻止客人之間“友善”爭鬥的女酒保為耶倫端來木製酒杯,麥酒泛著白沫溢出來,滲入吧臺崎嶇不平的表麵。 “酒保小姐,您的客人對我似乎有一點誤解。”耶倫把杯口的酒沫吸盡,都士蘭麥酒廉價的苦澀沁人心脾。 “您來自威斯多姆?”女酒保扁平額頭下的蒜頭鼻聞到了金幣的味道,“我這有全伊斯瑞瑪最正宗的白薔薇葡萄酒,最適合像您這樣前途光明的魔法師。” “借您吉言。”耶倫不為所動,他可沒必要追求蘊含在白薔薇葡萄酒裡的虛榮。 一小杯一個金幣,每一個蘭德華茲喝膩的汁水,都是外人求之不得的榮耀。 “最近怎麼樣?”耶倫放下酒杯,問道。 “卡哈利伯爵一年多以前燒死了十二個異端,除此以外一切如故。”來者看上去隻是威斯多姆的平民學員,女酒保臉上不免露出失望之色。 “我記得異端在卡哈利伯爵穩定局勢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鬧了很長一段時間?” “有幸被異端吊死的都是貴族,哦,還有教堂裡瑟瑟發抖的教士,我們可沾不上光。” 女酒保話裡話外都是對貴族的譏諷,但耶倫可以肯定,她更願意成為能被異端高高掛起的貴族。 畢竟她避而不談的平民也會有不小幾率被異端掛起來。 “異端沒有再來?” “您不會以為異端不認識金幣的樣子吧,現在的伊斯瑞瑪,除了總督府裡的伯爵大人,還有幾個子。” 女酒保譏笑,蒜頭鼻呼出的熱氣撲到耶倫臉上,嘲諷這位窮酸的年輕魔法師。 “再來一杯麥酒。”耶倫又丟出兩枚銅幣,銅幣在吧臺劃出一個半圓,被女酒保熟練的收進褲兜。 “白岸堡的拉法爾子爵死了,他的遠房舅舅,新來的總督卡哈利伯爵,昨天收留了子爵的白癡哥哥。” 女酒保很上道的把話題引到客人感興趣的方向,“好心的卡哈利伯爵,願聖神保佑他。” 看來卡哈利伯爵從拉法爾子爵的哥哥身上,找到了某些人露出的尾巴。 耶倫知道卡哈利伯爵與拉法爾家族的關係,但卻沒想到卡哈利伯爵的憐憫之心竟然還沒有退化光。 如果我沒記錯,卡哈利伯爵與陛下的關係很不錯。 耶倫謝過女酒保送來的第二杯麥酒。 有膽量為陛下鎮守東境的貴族,一點都不像躺在祖輩功勞上的臭蟲呢。 —— 親手砍掉敵人的腦袋之前,沒有贏家。 --《帝國史,卷八,第七章,血色東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