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故城邯鄲外五裡處,一群農夫拿著扁擔鋤頭沖向一隊車馬。 他們步伐雖然不整,但是人數眾多,奔跑起來地麵也隆隆作響,遠看是有那麼幾分氣勢。 但當近前了才發現,這些農民各個餓的麵黃肌瘦,口乾唇裂,甚至後麵還有耄耋老人。他們沒有一點訓練的痕跡,早早的就殺出埋伏地,跑到馬隊前時已經累的氣喘籲籲。 反觀車隊的人馬,前後衛隊的騎士穿著精良的軍甲,拿著長柄大刀,目中放電。中間的仆從抽出腰間短刃,將轎子團團圍住,絲毫沒有退意。 出於守衛轎中人物的考慮,也是看對方僅僅是農民,為首的騎兵製止了沖殺的想法。 等到農夫們將車隊團團圍住,矮坡後麵竟又緩緩露出女人和孩子的頭,遠遠的看著這邊。 這是拖家帶口,殊死一搏的架勢。 騎兵更是滿麵疑惑,昂著頭問道:“諸位子民有什麼訴求去找縣丞即可,怎地跑來圍住我們?” 農夫裡麵站出一個相對精壯的男子,他右手竟拿著把銹刀,刀口鋥亮,但刀脊銹跡斑斑,明顯剛剛磨過。 他抬起手中刀,沉聲叫到——我乃秦國故民,陳氏名廣,今日圍住爾等,是要轎中千金,為我等換取糧食,否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陳廣有文化,長的又高大,這群人明顯以他為首。 “小姐,好像有賊人攔住我們了!” 轎子中傳出一道清脆的叫喊。 “別,別慌。” 那位小姐用著驚慌的語氣說出“別慌”兩個字,也不知手指頭捏了多緊。 排頭的騎士見陳廣目的不純,還私藏兵器,重重哼了一聲,“大膽刁民,竟敢持械沖撞小姐車隊,拿命來!” 他當先拍馬提刀,務求斬殺對方首領,到時候這群人必然不攻自破。 陳廣麵無懼色,舉刀相對。 當騎士沖出車隊的陣列,突然一道石丸激射而來,騎士毫無防備,被石丸打中眼眉,他眼中一花,又有十多個石頭砸了過來。 碰碰碰,騎士被亂石打的失了分寸,一隻腳被抓住,生生扯落下馬。 農民們激動的慶賀起來,似乎是大獲全勝了。 “不要亂!繼續扔他們。”陳廣舉刀指揮,絲毫沒有喜色。 他沒有用刀殺人,而是一扁擔將騎士打暈。 “都愣著乾嘛!保護小姐啊,速速沖殺!” 那繡花轎掀開簾子,一個丫頭打扮的小姑娘紅著臉喊道。聲音清清脆脆,但卻刁氣十足。 剩下的騎士都雙手捂頭,用身體扛住石子的打擊,驅策戰馬沖出。 那大馬啼叫一聲,大步一沖,農夫們頓時害怕的躲避,瞬間被九個騎士沖出了陣型,他們繞著農夫們轉了起來,手中緩緩舉起殺人的長刀。 “不想讓他死,都別動!” 隻見陳廣用銹刀抵住騎士首領的脖子,作勢要割。 騎士們一時不知所措,倘若陳廣一刀將人殺死,那再也沒有緩和的餘地,雙方拚個你死我活就是,但人既然還活著,就不能當做死了算。 況且陳廣等人用著木頭穿著破衣,這些騎兵始終不能把他們當做敵人。 “快殺了他啊啊!” 那轎中丫頭焦急的叫起來,隻把士兵當做兵器使喚,全然不覺得他們也有感情。 “住嘴!” 人群中誰斥責了聲,有道石丸隨之打在那丫頭嘴上。似乎打爛了她的嘴唇,讓她哀嚎痛哭,轎中也同時傳來另一聲溫柔的憐惜,“小夏!你受傷了,這,這可怎麼辦,得快去城內醫治。” 是那個被重點保護的小姐,她掀起簾子,露出一張幽幽素素的清麗臉龐,秀眉微蹙十分擔憂的模樣。 “諸位將士快快想想辦法!那,那拿刀的兄弟,你們能不能先放我們走,有什麼需求我都答應下來。” 陳廣聞言,警惕的說道:“需求很簡單,就怕小姐應不下來!” 那小姐竟提著裙子走出轎子,隻見她一對秀眉下是一雙乾凈的柳葉眼,鼻梁細挺,嘴紅麵凈,長相清麗脫俗,聲音又溫柔好聽。 隻是她身高較矮,長裙下看不出身材,也猜不準年紀,大約十三到十八歲的樣子。 她紅唇微張,焦急的很,“小夏受傷了,血流不止,人命關天,請兄弟高抬貴手。”說著微微施了一禮。 陳廣輕輕哼了一聲,“你那丫鬟的命就是命,我刀下騎士的命就不是命?打破張嘴罷了,還以為沒命了呢!” 此話深得人心,騎士們也不知想些什麼,絲毫沒有作戰的欲望,在外邊不停的踱步。 這位小姐更是小臉煞紅,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區別對待。 那丫鬟聞言,竟抱著嘴伸出脖子,真是破口罵道,“你們這群奴才!竟敢違反小姐的命令,回到城裡,大人不會饒過你們的!” “小夏,住嘴!” “嗯?小姐!” 那位小姐喝止了自己蠻橫的丫頭,可憐的說道:“這位兄弟,算我求求你了,不管是為了將士,還是為了小夏,請放我們進城吧,一應要求,我都允諾。” 說著她竟緩緩跪下,眼眶紅紅的隱有淚痕。 陳廣驚呼了一聲,差點拿不穩手中的銹刀。 要知道,眼前這姑娘是高貴的郡守之女,如不是他軍中兄弟告訴他此女的行程,他是這輩子都不可能碰不到。他們的差距,比天鵝和瘌蛤蟆還大。 現在就跪在他麵前,梨花帶雨!怎叫他不心動,不生出一股英雄義氣? 後麵的小夥子們看出陳廣的猶豫,其中一個少年拿著彈弓大喊道:“廣哥哥!她是使出了美人計,你教過我們的,你怎麼自己中計了!” 那邊破嘴的丫頭漲紅了臉,罵道:“你個賤人胡說什麼,我家小姐豈會用美色誘惑你們這些卑賤的東西。” 那小姐也紅了臉,但她既沒有阻止自己的丫鬟罵人,也沒有替自己狡辯。怎一個優柔難斷。 好戲,那群守衛車隊的騎兵各懷心事,不願拚死作戰。 陳廣的確受了美人計與自己人有了分歧。 就這麼僵持起來! 黎與向平,兩個一高一矮,擱了兩百步不到的距離,坐在草坡上靜靜的看到現在。 向平看到那女子跪下時,心裡那叫一個疼啊,問了聲:“大人,我能出手了嗎。” 黎看出他的心思,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動聲色道:“你已經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向平點頭承道:“是那夥亂臣賊子扮成我國子民的模樣,劫持那可憐的小姐,準備用她換東西吧!” 誰也聽出他的偏心了,黎閉了陣眼,忍住笑意,“你真是起了色心……他們哪有一絲反賊的樣子,除了石子扔的準,完全沒有殺傷力,還拖家帶口的,你見過這樣的反賊?” 向平臉色一紅,搖了搖頭。 黎說道:“去吧,讓他們不要吵了,你不要動手打人,等我過去再說。” 向平高興的應了聲,急忙奔了過去,初時他隻是人群眼中的白點,黃昏中如灰塵般飛蕩。 再轉頭看時他已經是白袍在身,背弓搭箭的危險人物。 咻的一聲,一箭穿百步而去,越過人群和花轎,越過小姐低下的頭,從陳廣的發髻中急急飛過! “啊!” 人群發出一聲驚呼,那陳廣真正是嚇的腿也要軟了,但他不愧是首領,強行合住了張開的嘴。 “小姐,小心!” 唯那丫頭始終擔心她小姐,眼裡盡是她小姐的可憐模樣,因此她最快看見一道白影,最快的驚叫出聲。 向平沖進人群,當先去扶那千金小姐。 兩人四目相對,真是紅臉成雙,竟是羞。 向平急忙轉頭,一套準備好的說辭脫口而出:“我乃秦國勇士,二等爵位,上造向平是也。”(軍功爵二等,上造) “汝等假扮我國子民,劫持官中軍民,實屬罪大惡極,速速棄兵投降,饒爾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