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廣帶著婦女老幼遊蕩在荒蕪的草原上，身上沒有食物沒有水。 　　用“餓的要死”形容他們再合適不過。 　　那天黃昏離去之後，他們的第一頓是用草根解決，幸虧草原的羊和馬沒剩多少，留下了豐富的柔嫩草根。 　　那味道自然苦澀難嚼，畜牲都要反芻幾次才會咽下去，何況是人。可這群人餓的土都要吃了，細嚼慢咽怎麼吃得飽。 　　平闊萬裡的草原被他們刨的坑坑窪窪，有些人連著土一塊兒咽，泥土的飽腹感很強，不用吃太多就飽了，旁邊再抓一把雪塞進嘴裡，水源貌似也解決了，這都是大地母親的“恩賜”。 　　這夥人專注的挖著草根，前麵是青壯，後麵是老小，零散在平原上，猶如天上的星辰散的滿天。 　　挖著挖著陳廣吃夠了，或者不想再吃了，艱難起身，發現大家散了很遠，他呼喚著人們聚到一起，有人很快響應，跌跌撞撞的走過來，有人還在“精挑細選”試著找出容易咽下的草根。 　　“人怎麼變多了？誒？你，你是誰，什麼時候和我們一起的？” 　　陳廣發現了陌生麵孔，對方也和他們一樣，衣服又臟又破，就是披了塊兒布而已，雙眼深陷，青黑色遍布臉頰。 　　像隻僵屍，陳廣想。 　　那“僵屍”看了看，誒呦了幾聲，他滿不在乎的說道，“都一樣，我們本來也是一大群人，結果草原太大，全都散了，跟著誰不是跟呢，都在找吃的。” 　　陳廣眺望一陣，隨意算了算就知道人數多了一倍不止。 　　“你們是哪的人？” 　　“十裡鄉的。”那人知道陳廣要問什麼，“鄉裡父老都要餓死了，沒多餘東西。” 　　“你們也沒有交暖雪上去？” 　　那人搖搖頭，“最壯的王二狗抱了一晚上，第二天成冰塊了，她媳婦摟了一晚都沒救活，弄了那玩意的，現在連草都吃不上。” 　　陳廣不再問了，他看著聚攏了超過一倍的人數，心裡開始盤算。 　　這是第一夜，吃草根，睡草原。 　　第二天一早，人們渴的受不了了，稀裡糊塗的抓了把雪，紅裡參白的往嘴裡塞，不說味道真是甜美，比草根和土好吃萬倍。 　　一把雪下去，連精神都振奮許多，身體也有力氣了。 　　陳廣忍不住吃了一把，他吃完之後跳了跳，驚叫起來，“吃！吃雪！” 　　人們仰著脖子瞧過來，發現他把白雪和紅雪分開，先吃了口白雪，搖搖頭，再吃口紅雪，嘴裡“嗯嗯”的點頭不止。 　　他最聰明，會對照檢查。 　　“紅的，紅的雪能吃飽！可以不用吃草根了！” 　　人們疑也不疑，趴下去刨雪吃，一口，兩口，三口，飽了。第四口再吃就要吐了。 　　人們笑了起來，嘴裡冒出森森的寒氣。大地母親恐怕也笑了，都去吃暖雪吧，不要再刨我的皮了。 　　陳廣是最先找到食物的，大家都跟他。 　　第二天，吃暖雪，想睡哪睡哪。 　　第三天晚上，黎終於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除了坑坑窪窪的土地，還有未參雜暖雪的普通白雪作為痕跡，一路尋到了一片小樹林中。 　　白雪中怎麼會沒有暖雪呢？難道他們也把兩種雪分開來用？ 　　“不會將暖雪吃了吧？” 　　黎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暖雪怎麼能吃呢？抱住一片都要凍死，吃進胃裡是準備抱一輩子嗎？ 　　很快他的推測得到了證實，樹林深處有上千人在分食暖雪，男人拿多少，女人拿多少，老人小孩各有多少，竟然形成了慣例，這是有人組織？ 　　黎經過這群人時，感覺他們渾身都在冒著寒氣，足以冷死人的溫度，他們自己還感覺不到的樣子。 　　吃了暖雪讓他們精神狀態好了很多，有些人甚至在閑聊。隻是他們的氣色卻越發難看，臉上鄒巴巴的，青藍色布滿臉龐。 　　把一瓶深藍的顏料撒在他們臉上，差不多達到他們的樣子。 　　吃飽的身體並沒有充盈起來，依舊乾硬如柴，也瘦的青筋暴露，但是比正常人要硬實，有點像冰塊兒。 　　黎走在前麵，穿過散亂的人群，聽到他們嘀咕的聲音，貌似是準備去郡城了。 　　向平跟在後麵，經過細瘦的人群時，眉頭緊鎖，他感到擔心甚至是憂慮，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陳廣坐在人群中央，周圍有幾個青壯和中年男人，他們正在商議著什麼。 　　“陳廣？” 　　黎輕輕喚了聲。聲音有些熟悉，陳廣回憶著轉過去，輕微有些驚訝的說道，“你們，郡守他準備放糧了嗎？” 　　暖雪的味道比泥土和草根好，五穀雜糧的味道比暖雪好，他們仍是想吃糧，更想吃肉。 　　“郡守準備放糧了嗎？”這個問題黎沒有問過郡守，還需要問嗎。 　　“郡守一家吃的很豐盛，吃不完還倒掉，他什麼都知道，知道你們需要糧食，但他不會給你們。” 　　“好吧，但謝謝你，至少幫我們問過。” 　　“你們在吃暖雪？” 　　陳廣聞言，緩緩點了點頭。他的麵色比其他人要好很多，找書苑 www.zhaosｈuyuan．com 青黑色隻有少許，僅僅像是沒睡好。 　　講話的氣息也比三天前要穩重，甚至舉手投足都有中力量感。這是不可思議的變化，不是單純吃飽了可以得到的。 　　“我能聽聽嗎？” 　　黎朝著他們的圈子仰仰頭，意圖明顯。 　　“不用了，已經說完了，我們出去說吧。” 　　陳廣先一步動身，向著樹林外走去。黎感覺他和三天前大有不同，那句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可以提早出世了。 　　出了樹林，陳廣看著地麵，說道：“三天的時間，我們的人數從五百左右增加到了五千人，全是周圍縣鄉跑出來的。” 　　黎回想他們分食暖雪時井然有序的樣子，對陳廣的領導能力有了新的評價。 　　“人數太多，暖雪又散落各地，容易搶起來，所以我們就開始聚攏暖雪，分配食用，同時用容器接收剛剛下下來的暖雪。” 　　黎與向平都靜靜的聽著，也不與他眼神交流。 　　“黎大人，你是方術士，你應該知道吃了暖雪會怎麼樣吧？” 　　陳廣突然問道，黎不做想的搖頭，陳廣以為這是不想告訴他的意思。 　　向平說道：“暖雪都是抱住不放的，拿去換爵位，以前是很少見的。也就是現在天天在下，才有的吃吧？而且，不會被凍死嗎？” 　　也就是說，他們以前沒吃過，現在不敢吃。 　　陳廣搖搖頭，眼中露出一絲惶恐和疑惑，“不會凍死……這才是問題，吃進去不僅沒事，反而能增進力量，真……真。” 　　他想了半天，道了句，“真是仙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