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和向平踩著屍首進了城中時,正看見雪屍零散的伏在一些士兵身上。 天上此時又下起了白雪,和永遠不停的暖雪飄飄蕩蕩的落在滿是鮮血的地麵,混融成一團血色冰沙,尚且還有理智但進了城後便瘋狂的人隨手抓起紅雪大咽下去。 越是受傷嚴重的人越需要暖雪的治療,越是咀嚼鮮活的肉體恢復的就越快,他們既可以接住雪又能吃肉,眼看著就要殺死卻又當著麵恢復如初。 長戈鐵劍被亂扔在地上,說明步兵已然潰敗,少數奇異的武器能插入雪屍的體內讓他們不能動彈,大概是方士所為。 黎一直在想下山時師尊說的救世是什麼意思,他一直緩慢的進入暖雪的中心,一點點窺探暖雪的秘密,直到暖雪沖出鹹陽落到更遠的地方傷害更多的人,或許救世是阻止暖雪? 師祖說他自己成仙失敗了,他們這一派的目標從修仙轉變成尋仙,黎的師傅和黎都是師祖為了尋仙而培養的,向平也是黎為了尋仙而培養的。 “屍橫遍野,世間慘劇,暖雪即便是仙人降下,那我也要阻止它,尋仙是尋真仙不是邪仙。” 黎迷茫的紅塵之旅在此刻終於堅定了,好像許多農村孩子進入大城市總算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他緩緩將背上從未拔出的寶劍拿在手上,眼神瞇成一線,鋒芒在此刻先從他身體中散發。 向平突然感覺渾身尖銳,好像萬針刺進了身體。 “向平,準備好好看,方術排名三十一,七殺劍法。” 前方三十步外有三隻雪屍,他們殘留著生前的一些模樣,咀嚼的動作出奇的一致也出奇的快,地上鮮活的肉體已不再動彈,難以吸引他們。 且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就在他們麵前,他們朝著黎張開了嘴。 向平彎弓射了一箭,飛箭刺在雪屍的頭頂立即回彈,向平雙眼圓睜,頹然的垂下弓箭。 “退後!” 黎沉聲說道。 向平緩緩後退,他看著黎高大的背影,逐漸找回曾經躲在黎背後的感覺,永遠的放心永遠不會感到恐慌。 “大人,我能做什麼?” “觀察我的劍,跟上我的步伐!” 黎握住紅木劍柄,握住三十年從未拔出過的劍,他的玉手正在顫抖,寶劍正在一寸寸的出鞘,雪屍撲了過來,一瞬間就將撲到黎的身上。 金光在眼前突然一閃,好像斬開了厚厚的雲霧,讓暗影多日的陽光照射了下來。 “跟上!” 黎右手持劍斜指地麵,他從雪屍旁飛速踏過,踩過屍體和鮮血。雪屍從空中落下,落地碎成七塊兒! 向平驚恐的跟上,像是第一次認識黎一樣,此刻的黎不再包裹在金縷衣衣當中,衣裳僅僅是他的護甲,寶劍才是他殺人的利器。 觀察大人的劍!向平心中激動的想著,他將那把劍一寸寸看過去,恨不得放進自己眼裡。 紅木劍柄上麵紋路斑斑,劍端有一顆黃玉正在微微發亮,劍刃在發光,明閃閃的金光!似一根烈陽在照亮世界! 突然,房頂上飛來一隻雪屍,他竟然隱蔽起來等著黎經過,與此同時,四麵八方都竄出來冰藍色的雪屍,他們一齊尋找到黎,要一齊品嘗最美味的肉! “來的好!” 黎大喝一聲,步子突地一變,神劍調轉方向,在雪屍落地前出了驚世一劍,七道金光在雪屍體內瞬閃一過,落地時已裂成七塊兒! 其他雪屍如狂蜂舞蝶般烏壓壓撲來,一瞬間竟然要遮蓋住天空! 壓的人心臟不能跳動! “百刃斷蒼蘭!” 雪屍包圍黎前,一聲劍訣傳出,陣陣光芒在雪屍間爆發,無數金光碎屑從他們體內穿過,洶湧的氣浪轟然一震,震飛的是無數冰塊兒般的碎屍。 “歸!” 金光碎屑飛去即回,一瞬間又回到紅木劍柄之下,回到劍刃的模樣。 黎的身上不見一絲血液,周圍的冷血卻已聚成了一灘灘血池。 “向平!搜索平民,帶他們進內城!” 內城擠滿了人,外城的擠進內城,軍隊、起義軍、雪屍、還有郡守帶著的幾個方士在內城廝殺。郡守和軍隊的敵人是所有外來者,起義軍在陳廣的帶領下與他們展開了血腥的巷戰,雪屍被方士的肉體吸引不斷糾纏著郡守等人。 一個拿著彈弓的少年藏在滿地鮮血的屋中,草麻編製的背衫辛苦的掛在他身上,細瘦卻堅硬的手臂上一條條血管從手掌延伸到心臟間,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的同時,血管猙獰的浮現出來。他的臉上是血和眼淚,他進入屋子的時候從富人家的銅鏡上細細看了看自己死屍般的臉,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他絕望的想死。 少年痛苦的無聲的流著淚,他將彈弓別在腰間,臉上又哭又恨的表情下一張獠牙橫生的大嘴緩緩張開,有軍人小心的從屋外經過,他雙臂砸穿木窗死死抓住軍人,隨即大口放下,主動的墮落的讓自己永遠成為了怪物。 也不知這兩人在臨死前還有什麼心願想與他人說。 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岣嶁著背緩緩走進一間大宅當中,穿過院子走入從不敢踏入的官老爺的家,他雙目冷血沒有孩童該有的色彩,暖雪讓一個本該哭著喊娘的孩子撿起了短刀,露出了冷靜到可怕的眼神,他追著一個軍人進了這裡,卻被豪華的官宅吸引,放鬆了警惕。 噗嗤! 一把染滿血液的長矛捅穿了這個小孩兒,貫穿腰腹,力量大的插進地麵。從黑暗中顯出來的是一個穿著仆服神色驚恐的少年,他害怕的抓住長矛想將自己的武器抽出來,那小孩兒突然抬起本已低聳的頭,獰笑著將短劍送進少年的嘴裡,隨後小孩兒緩慢的將長矛從自己體內抽出,忍不住舔舐新鮮流出的液體。 陳廣身邊的隊伍越來越少,越來越多人的成為了雪屍,雪屍聞著人的味道向內城深處,向郡守府圍去。陳廣也走到了郡守府前。 郡守府內,一眾老小在宗祠前磕頭祈靈,其他生力穿上軍衣出現在府宅大門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郡守穿著黃燦燦的獸皮,內裡硬甲加軟甲,他右手拿著青銅長槍,左手按住腰間短劍,神俊的麵容仍帶著一絲輕蔑的笑。 “喂!!”他朝著官道上大喊一聲,陳廣等人一瞬間注意到了他。 “吾名贏勝,邯鄲郡守,本是王侯之尊,少年入城,守百姓之平。” 他喊完之後,聲音低沉的仿佛隻對自己說,“現在是嗜人飲血的怪物。” 隨即他騎上軍馬,攬槍平舉,向著無數雪屍沖鋒而去。 很快,一隊騎兵緊緊跟在他身後,左右四周二十來個方士在房頂間輕輕躍去。 第一個照麵,郡守一槍挑飛第一個雪屍,抽槍旋轉,再平槍橫掃,又一隻,立槍劈屍,再一隻,他三兩下打裂了數個雪屍的肉體,戰馬不停歇的沖向陳廣。 雙眼仿佛燃著洶洶烈火。 果真是戰功赫赫的少年將軍,戰場上持槍禦馬,方展現曾經勇武的一麵。 陳廣仿佛是畏懼贏勝一般,他帶著僅存的兩百人鉆進小巷中,這裡狹窄不能通行戰馬,他要往城西北去,那裡是糧倉。 在此刻,可以說他很沒有出息,沒有見識,徹徹底底一個鄉裡貧民,在這種環境下竟然還想著去搶糧食,但恰恰相反,這是他唯一能做且最正確的事情,現在早已不是人和人的戰爭,是雪屍和活人,是暖雪和天下的戰爭,他不想成為其中一員,帶著糧食逃命去吧,平平的躺在曾經的稻草席上,不要再做王侯的夢了。 贏勝看出了他的打算,竟然出奇的沒有露出鄙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