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蔣濟多謀(1 / 1)

鵝的三國 中更 7263 字 2024-03-16

兩淮無人區這個言論目前略有些誇張,後幾日船隊逆淮水揚帆而行。   沿途很少遇到舟船、漁人,就算遇到了對方也會早早退避,不做接觸。   五天後,船隊過壽春,航入淝水,途徑成德。   船隊暫停,劉曄返鄉祭祀父母。   這裡已經算是揚州刺史劉馥的統治核心區域,所以沿途村莊裡社有些煙火氣。   雖有人煙,卻不多。   秩序已亂,唯有抱團聚集生活才能抵禦盜匪的侵擾、殺戮。   所以很多利於耕種的水田、良田,也不得不廢棄,生產力很難恢復的關鍵就在這裡。   不是不想種,而是不敢種。   也隻有肅清盜匪,百姓才會分散各處,因地製宜恢復生產。   終究是揚州刺史部的核心區域,劉曄匆匆祭奠後再次航行。   隻是行船百餘裡就遇到困難,淝水水量入夏後下降,有十幾裡水路難以行船。   沒辦法,隻能清空船艙,以百餘匹做畜力,以繩索拉扯運船通過這片淺水區域。   宣良站在岸邊神情難看,他也沒想到初春順利通行的淝水會缺水到這個地步。   黑熊、劉曄卻覺得正常,今年入四月以來就很少下雨,連續大晴天,陰雲天氣都很少見。   各處降雨不足,淝水作為淮水支流,淝水上遊水量降低也是很正常的。   現在就擔心百餘匹戰馬的消息被揚州刺史部獲悉後,會不會調集軍隊截擊。   自清晨忙碌到午後,九艘大船陸續以畜力拖拽的方式通過淺水河渠,從淝水進入另一段河道,這段河道被稱之為施水。   人馬重新登船,黑熊與劉曄站在雀室木臺展望遠近村落,就聽黑熊感慨說:“舟船如此不便,看來孫曹之間短期內不會滋生沖突。直到沒有敵手時,才會相互用兵。”   劉曄點著頭,他熟悉附近地理,也清楚這年頭大規模用兵必須依賴水運。   水運保障軍資補給,虛耗能下降十倍。   曹操打仗依賴水運,江東孫權更是如此。   自古以來打仗就是沿著交通線來打,越是運輸便捷,戰爭成本就越低。   南北河流通道,目前就兩條。   一條在這裡,一條在廣陵中瀆水。   廣陵南部為了躲避江東的侵掠,吏民早已遷到中北部。   中瀆水失去維護,渠溝已然沖毀,失去了運輸、灌溉、泄洪排水的作用。   船隊又行四五十裡路,就見岸邊一處小渡口有幾十人簇擁青傘蓋車駕等候,高舉一桿杏黃旗。   劉曄遙遙見了,瞇眼仔細辨認,說:“那應是揚州治中蔣濟。彼持杏黃旗表示無害,有和談之意。”   治中,就是別駕,州刺史的主要行政副手,從本州人中選任。   隨即劉曄又主動介紹他所知道揚州的信息,從刺史沛國劉馥、別駕九江蔣濟,再到劉馥單騎入合肥聚集百姓恢復生產,招撫豪帥恢復秩序等等之類。   在劉曄口中,這位劉馥很強。   袁術禍害後的兩淮亂的一塌糊塗,民間貧苦,豪帥聚族相互侵掠為生,沒人能安心生產。   劉馥匹馬入合肥空城,尋訪周圍士人組建州部,收斂百姓勸農生產,又親自去各處盜匪、流民盤踞的山野遊說,百姓陸續下山參與生產。   雷緒、陳蘭等聚眾數萬的豪帥也因劉馥的承諾而放棄劫掠,淮南兩三年間得以大治。   美好的名聲,對敵人來說就是最鋒利的尖刀。   劉馥的名望不僅傳播於中原,也傳入了江東。   漂泊寄旅與江東的兩淮人,自會生出一些返鄉思緒。   劉曄介紹聲中,旗艦緩緩靠近渡口。   側門開啟,七八名甲士最先下船,而甲板、一樓、二樓已站了二十幾名甲士,手持弓弩待命,並觀望遠近,警惕著。   蔣濟也抬頭觀察,卻不覺得害怕。   這三年淮南大治,士民歸心;雖然府庫沒有打造、積蓄多少鎧甲軍械,但人心可用。   州部有很強的號召力,一旦決定動手,遠近漁民的小船輕易能堵塞淝水、施水,將這支船隊徹底封死。   淮南民心,就是蔣濟最大的底氣。   別說這支船隊,就是江東孫權敢來進犯,淮南人也會讓孫權知曉什麼是民心如鐵。   劉曄自不會主動現身,黑熊跟在宣良身後出艙,人群裡見到一個熟悉的人,正是許都老子廟的李封。   沒想到他真的來淮南行醫了,要踐行那杏林之道。   李封也一眼認出了麵目俊朗神采奕奕的黑熊,又見黑熊站在宣良身後,不由露出絲絲笑容。   蔣濟上前,開口說:“某九江平阿人蔣濟,蒙使君信重,舉為本州別駕。聽聞足下有良馬百餘匹,故來叨擾。”   宣良這時候掏出平虜將軍徐琨的帛書雙手遞出,回答:“我等奉將軍公文前往北方買馬,得曹子廉將軍襄助,得以完成使命。”   蔣濟敢故作不知,宣良也就睜眼說瞎話。   蔣濟裝模作樣翻閱帛書,皺眉為難又問:“可有司空府文書?百餘匹良馬,絕非小事。我等不知還好,既然已知曉了,就該詢問明白。”   “前後皆是子廉將軍經手,我等交割金帛,獲取馬匹,僅此而已。”   宣良也是一臉為難:“此前路過淮南時皆無過問,怎麼如今淮南還要盤查?”   蔣濟雙手將帛書奉還,依舊蹙眉:“這事太大了,我不聞不問,難逃朝廷問責。”   “你怕問責,不當這官可好?”   宣良身後黑熊開口,黑熊身側的徐林猛踏前探手抓住蔣濟衣領往後拉扯,雙方護衛紛紛拔刀,宣良也是拔刀來回指著企圖營救的淮南兵。   蔣濟險些被一拉扯翻,還沒站穩就被一名白衣甲士劫持,短匕已橫在蔣濟咽喉。   身後旗艦之上強弓拉滿,硬弩抬起架在護欄瞄著淮南兵。   蔣濟屬吏中一人大罵:“我等持杏黃旗坦誠而來,爾等竟如此無禮!”   “待我過逍遙津,自會釋放你家治中。”   黑熊說罷右手抬起向後揮動,兩名甲士夾著蔣濟硬拖回船上。   見十幾名淮南兵無有異動,黑熊才後退幾步轉身回艙,其他人在弓弩掩護下有序撤離。   側門重新封閉,蔣濟被甲士牽著走向船尾,順梯道直上雀室。   雀室內,蔣濟就見劉曄笑問:“子通兄,別來無恙乎!”   “子揚竟在此間?”   蔣濟大驚,上下審視劉曄又苦笑:“你竟然從賊?”   “不,他是被我劫持,不得已屈從。”   黑熊也跟上來,將甲士解下的蔣濟佩劍重新遞還回去,坐在主位示意幾個人落座。   蔣濟按下心緒落座,就聽黑熊說:“你知道我身份,就不怕劫持?”   “實屬迫不得已。”   蔣濟苦笑:“非某本意,郡人來報說見良馬百餘匹,反復偵查後確認,某不來,坐罪免官事小,恐棄市問斬。”   黑熊反問:“你被劫持,屬吏衛士不能解救,又不能殺賊,你就不怕朝廷律令嚴懲他們?”   “渠帥有所不知,我淮南人自有內情在。”   蔣濟說著還露出笑容:“朝廷不會嚴懲吏民,自會酌情從輕處理。”   黑熊隻是跟著笑了笑,不是很認可這個言論。   淮南終究是新附,是劉馥一個人匹馬收復,不是許都朝廷派兵打下來的。   所以在淮南地界,很多事情是要慢慢商量的。   就比如錯役製,給曹操十個膽子,現在也不敢在淮南施行錯役製度。   全靠劉馥個人魅力與能力收攏、安定的淮南,淮南人不搞事情已經很給朝廷麵子了。   淮南人得多低賤,主動放棄人身自由,與家人分別,去遙遠陌生地區軍屯、戍守?   不是許都朝廷不想放過淮南的十幾萬戶人口,而是淮南自有特殊性,缺乏動手的基礎。   雀室內笑聲停止,蔣濟就問:“敢問渠帥,老子廟黃中李、下邳血桃價值幾何?”   “你原來是奔著這個來的。”   黑熊重新審視麵前的蔣濟,眼前這人中人身高,麵容也不出奇,正當壯年,留著兩撇髭須;可能是經常喝酒,眼白泛黃血絲明顯。   蔣濟也微微挺直腰背:“此等方外神妙之物,某願傾力獲取,以貢獻天子。”   “可笑。”   黑熊諷笑去看蔣濟:“天子何德,值得我進獻桃李?”   “還有那曹操,我在民間就聽聞童謠,說是子廉不廉,孟德不德。我有喂牛養馬的桃,卻無給曹家的桃。”   回頭看蔣濟:“我不在意你是什麼心思,我給杏黃旗一份顏麵,過逍遙津就放你回去。再來惹我,必教你形神俱滅。”   說著,黑熊心神不安,總覺得蔣濟這麼湊上來求取桃李太過於直接。   揚州別駕,已經是揚州人在許都朝廷的代表人物之一。   這種人有討好曹操的需求,但更多的是一種合作互利關係。   想了想,黑熊對邊上徐林說:“去岸上請老子廟李封先生來見我。”   “是。”   徐林轉身下走木梯離去,劉曄卻察覺蔣濟眉目間神色細微變化。   劉曄又微微側目去看黑熊,黑熊右手出現一顆血桃,就問蔣濟:“給你一個機會,說出真實來意。否則這桃我就給李封吃下,休怪我聽他一麵之詞。”   蔣濟專注望著這顆在他認知裡屬於完美的血桃,深呼吸幾次,才扭頭看黑熊,微微搖頭:“某人臣之義,非刀劍、金玉所能動。”   “那兩顆呢?”   黑熊左手也出現一顆血桃,見蔣濟躊躇,就將左手血桃放到劉曄膝上,笑說:“子揚先生為我出謀甚多,尚不能食一桃。你算什麼東西,也值兩桃?”   劉曄接住桃子,他這次親眼見證兩顆血桃現世,心中疑慮盡去。   笑吟吟看了看蔣濟,又雙手捧桃看黑熊:“謝渠帥賜桃。”   說罷就開始吃桃,桃肉脆甜,咀嚼又綿軟化成清甜桃汁。   他吃的很慢,十幾口才吃完,留下一顆潔凈的桃核。   很快,徐林將李封引上雀室。   李封見氣氛不妙,當即跪下就小心翼翼試探:“渠帥?”   “我總覺得蔣濟身份貴重,竟然親自來尋我,懷疑這人不安好心。”   黑熊將桃子擺到李封麵前:“伱說說他的壞心思,這桃就給你。許你追隨我前往荊州,去踐行那杏林祖師之道。”   “是!不敢有瞞渠帥!”   李封果斷叩首,抬頭側目去看蔣濟:“蔣治中奉命調查渠帥,再三審問仆,仆難以推脫。他又從老子廟中得知渠帥有梁沛口音,今日來見,其左右有擅長書畫者五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皆為渠帥而來!”   說罷李封又叩首:“伏望渠帥明察!”   “我是相信你的,不然岸上就揭發我了。”   “汝這目無君父賊子!竟害我大事!”   蔣濟克製不住情緒爆發起身抬腳要踹李封,卻被邊上徐林一拳打在身上,蔣濟單腳站立不穩直接被打翻栽倒。   “我正缺苦力,還要勞煩蔣治中配合,免得揚州吏士枉死。”   黑熊示意李封吃桃,這東西現場吃下去最穩妥。   心中對蔣濟也是惱恨,側目看徐林:“帶他去收降,然後關押艙底,最後將他發須眉毛剃掉!”   徐林讓兩名甲士架著蔣濟離去,宣良開口:“為謀萬全,應刺瞎他雙目,再不濟也要毀他右手,讓他難以繪畫渠帥形貌。”   樓道裡的蔣濟聽聞後跳腳大罵:“賊子!要殺就殺!何以辱我太甚!”   又挨了兩拳,蔣濟才止聲。   黑熊走下梯道,對蔣濟說:“我不毀你形貌前程,你也別自尋死路。你忠愛君長被我懲罰剃發,這是光榮的勛章,不該引為恥辱。”   “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哪怕死了,我也能讓你勞作百年、千年。不止是你,九族之內,雞犬皆如是。”   送走蔣濟,劉曄迎上來,抬手做手刀模樣揮下,低聲:“如此羞辱,必成死仇矣。”   “殺之無益,沒了治中蔣濟,還有其他人接任。留著他,多少還會有些顧忌。”   “你若擔心家眷受累,我這就讓徐林安排毆打此人,你援手庇護一二。他就是看明白,也得受你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