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請~” 在楊寰的殷勤領路下,張永新到了黃道周的房間前。 單間,頗為乾凈,有一扇小窗戶可以見光。 這都是可能復起的官員或者花重金打點的貴賓間,黃道周能進來,絕對是皇帝的原因。 張永新走到門口,見黃道周端坐床上,似乎在背書的樣子。 “裡麵的可是黃道周。”張永新問道。 黃道周睜開眼,回道:“是。” “奉萬歲旨,問:天下山林皆國有,礦藏亦無例外,然各地礦洞日多而礦稅漸少,礦監四出,民變四起,不得已而撤。論,忠心何在?” 黃道周皺眉沉思,沒急著回答,旁邊的劉理順叫道:“礦監貪鄙殘暴,戕害士民,禍亂天下至此,豈敢言忠?” 張永新仔細打量片刻後,問道:“你可是劉理順?” “正是!”劉理順說道:“爾等閹人,魅惑君上,持寵而嬌,天下之敗,皆因爾等!” 張永新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楊寰跟上,說道:“公公勿惱,小人必定幫你出氣。” 張永新止步,轉身,盯著楊寰說道:“咱家不氣,若是萬歲爺失了體麵,定然要你腦袋!” 楊寰點頭哈腰地說道:“公公放心,絕不讓陛下失望。” 送張永新離開,楊寰呸了一口,罵道:“沒卵子的,若是開口,看我不狠狠拷打。” 假如張永新同意出口氣,楊寰就有了動刑的理由,皇帝降罪亦可開脫。 可惜,不上當。 張永新又不是沒腦子的,皇帝讓他來提問,主要目的就是看看黃道周和劉理順怎麼樣的,怎麼可能出氣呢。 回到宮裡,張永新匯報了情況。 皇帝笑道:“劉理順讀書讀傻了,難怪屢試不中,黃道周倒有幾分天資。” 文人騷客筆下,礦監皆是一個模樣,“貪鄙、殘暴”,真就沒一個好人。 事實果真如此? 是的。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不但要搞死你,更要搞臭你! 所以哪怕萬歷三大征結束未久,大明朝廷充分展現了軍隊戰鬥力,依舊是民變迭起,公然焚燒官衙殺害礦監,最終萬歷皇帝不得不妥協。 所以說改革之前要練軍隊呢。 沒有軍隊,加征商稅就是自尋死路。 黃道周能思考背後的意義,可以重用,劉理順能保持本心,同樣能用,隻是要放在合適的位置上。 張永新剛要告退,李永貞求見。 召。 破衣爛衫,很好,知道把鞋子換了,朱由檢不動聲色。 “萬歲爺,奴婢前來繳納罰款。”李永貞諂笑著說道:“奴婢竭盡所有,湊出三萬一千五百一十兩,請萬歲爺點檢。” 真踏馬有錢,個個比皇帝肥!腹誹中,朱由檢說道:“嗯,不錯,你去把信王府修一修,朕有用。” “奴婢領旨,定然修的富麗堂皇。”李永貞大喜過望,連造價撥銀子的事情都忘記了。 “退下吧,用心辦差。”朱由檢揮退李永貞,剛要傳阮麗珍,忽然空氣中聞到一股異香。 小腹下當即蠢蠢欲動。 操~閹賊害朕之心不死! 朱由檢立刻退到殿外,喝道:“張永慶!” “爺!”張永慶屁顛顛過來。 他是潛邸老人,如今負責寢宮打掃、安全等一應事宜。 朱由檢問道:“裡麵點的什麼香?” 張永慶回道:“回萬歲爺,此乃總管陳德潤所進,乃是宮中舊方,奴婢已經驗證,效果很好,並無副作用。” “直娘賊!”朱由檢罵道:“爺需要這玩意,啊?” “奴婢知罪,奴婢以為先帝用此助興,萬歲爺偶爾用用亦是無妨,因此……” “因此個屁!”朱由檢不耐煩地說道:“撤了,阮昭儀初次承歡,用這玩意,是想要她命啊?” “奴婢思慮不周,萬歲恕罪。”張永慶起來,捉急慌忙地撤了香,又令人扇風清除問道。 看著忙碌的張永慶,朱由檢覺得這個家夥不能要了。 蠢貨。 皇考朱常洛一月駕崩,都說是“紅丸”之故,根本還是其縱欲過度,估計就是助興的玩意用多了,而皇兄朱由校英年早逝,同樣與這玩意脫不了乾係。 如此情況,張永慶還敢用這玩意,不論是聽信讒言還是自作主張,都不能用。 沒了味道,朱由檢問道:“可還有成品?” “回萬歲,尚有十餘顆。”張永慶回道。 “收好,以後賜給大臣使用。”朱由檢揮揮手,下令傳召阮麗珍。 皇帝神武,當然不會腿軟,說的是奉詔傳達聖旨並監押糧餉的王永慶。 若非左右有人攙扶,隻怕當場就跪了。 出京至天津,登船走海路到皮島,可把他暈慘了。 前來迎接的毛文龍上前行禮,道:“且請天使移步大營,兒郎們已經備了香案。” 不懂事!王永慶暗恨。 看到爺走不動路,也不說備個轎子,再不濟有輛車也行啊。 跋扈至此,回京必有話說! 王永慶冷笑道:“臨行之前,陛下內庫發銀二十萬兩,充作東江軍餉,又發銀五萬兩,作為賞賜,為防漂沒,本使同船押解而來。 毛總兵,著人搬取,當麵清點交割明白再說話。” “哎,天使舟車勞頓,辛苦,辛苦。”毛文龍擠開隨從,親自扶住王永慶,才回頭叫道:“杵屍呢,還不趕快搬銀子去,再把本將的車趕過來,載天使回營。” “哎~”隨從立刻大呼小叫地上船。 一百五十七箱,當場開啟。 白花花的銀子,耀花人眼,各兵將不斷地吞著口水。 自從袁可立離開登州,東江就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此時看到這麼多銀子還沒亂,隻能歸功於毛文龍禦下有方。 眾人動手,片刻後清點完畢。 簽字畫押完成交割後,王永慶說道:“尚有糧米二十萬石,為防漂沒,毛將軍自行派船搬取。” “多謝陛下。”毛文龍當即朝西麵跪了,磕了三個頭。 “別急謝恩。”王永慶說道:“陛下有旨,調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李應元四人入羽林衛為將,並選老兵二百同行。” 毛文龍當即不樂意了,說道:“天使,東江防線綿長,人手不足,一下子調走四員大將,隻怕建虜尋機侵擾。” 王永慶陰惻惻地問道:“東江,可是毛將軍的東江?官兵,可是毛將軍的官兵?” “天使說笑了,皇帝的東江,皇帝的官兵。”毛文龍皮笑肉不笑,說道:“隻是澤袍情深,恐怕他們不願意調離。” “本使隻看結果,不問緣由。”王永慶甩開毛文龍,往大營走去。 ………… 薊州鎮城外,車隊滾滾,孫承宗一馬當先,到了城門口。 “朝廷運糧餉來啦~” 一聲吶喊,四麵八方沖來無數軍兵,看模樣似乎要搶掠糧餉的樣子。 “鳴炮警告,沖擊者,殺!”孫鍈大喝道。 轟~ 火炮炸響,亂兵受到驚嚇,不由頓足。 “兄弟們~與其被餓死,不如被殺死……” “好膽,鼓動軍心,該殺!”暴喝如雷,董大力策馬,撞飛兩個擋路的軍兵,掄起狼牙棒,把鼓噪的軍兵砸飛了出去。 當場就不活了。 “羽林衛奉陛下旨意,監押糧餉,覬覦者殺無赦!”董大力環顧四周,莫有敢於直視者。 孫承宗打馬到了一輛車前,站到車頂,叫道:“諸位,老夫孫承宗!” “孫督師。” “督師,我們不知道是你啊。” “督師,給我們做主啊。” 亂兵紛紛跪倒,哀求不斷。 不要說盔甲,身上的衣裳都是破破爛爛的,刀槍更是銹跡斑斑。 九邊第一鎮,天下最強軍,就這? 就這! “朝廷困窘,糧餉日缺,諸位受苦了。”孫承宗團團鞠躬一圈,諸兵慌忙磕頭回禮。 孫承宗說道:“陛下體諒,給予錢糧,然而並不足以償還積欠,先給一個月軍餉,後續本官盡力籌措。 不敢保證足量,隻能保證有我孫承宗一口吃的,就不會讓諸位餓著。” “我們相信督師。”一人呼喝,萬人附和。 待眾人息聲,孫承宗說道:“且先回營,聽候安排,若我失言,盡管群起而攻。” 亂兵猶豫片刻,陸續散了。 城樓裡,總督薊、遼、保定軍務劉詔目瞪口呆地看著兵變被解決,一時失聲。 薊鎮總兵孫祖壽冷笑一聲,說道:“總督,兵備,末將該迎接督師了。” “孫總兵,你可知那老倌與九千歲不對付?”薊州兵備道孫織錦陰惻惻地威脅道。 “末將不知九千歲,隻知萬歲!”撂下一句,孫祖壽下樓,帶著親兵迎接孫承宗。 “直娘賊,見風使舵之輩,真以為那老倌穩坐督師嘛!”劉詔恨恨地說道。 他承認,確實是低估了孫承宗的影響力,但是絕不認輸。 讓孫承宗坐鎮督師,他這個總督還有什麼意思? “總督勿憂,下官備了別的手段,定讓那老倌知難而退!”孫織錦說道。 城門口,孫祖壽已經拜見了孫承宗,開門見山地說了兵變經過。 正是孫織錦籌謀組織,目的自然是搶了孫承宗錢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他無法就任。 “好一個下馬威,若非本督師早有準備,恐怕真就著了道。”孫承宗冷笑,道:“董將軍,可能助本督拿下二賊,押解回京問罪?” “臨行前,陛下旨意,一切聽從督師安排,稍待。”董大力回頭,喝道:“羽林衛,隨本將拿賊!” “殺!”怒喝中,五十餘軍兵齊齊縱馬狂奔,城門口軍兵下意識地攔路。 “皇帝親軍,奉令拿賊,阻攔者死!”聲如洪鐘,聞者驚懼。 有那退得遲的,一棒子下去,當場死於非命。 “好一員猛將。”孫祖壽不由贊嘆。 “此乃猛將,得陛下提挈,遲早大放異彩。”孫承宗附和。 對於這個本家,孫承宗還是很器重的。 武進士出身,坐鎮地方能夠興辦學校,你敢信?最主要的是,孫祖壽還很能打! 就在這邊閑聊時,董大力已經殺到了城墻上,劉詔的標營軍兵都是精銳,卻是一棒子一個,跟打地鼠一般。 打了十來個,餘者一哄而散,留下了癱倒在地的劉詔和孫織錦。 巴結義父就很行,帶兵?吃空餉! 董大力把狼牙棒遞給護衛,一手一個拎起兩隻鵪鶉下樓復命。 下馬威不成反被嚇,劉詔緩過神來,怒吼道:“本都乃是朝廷命官,爾欲造反乎?” “反你娘嘞!”董大力罵道:“皇帝欽授羽林衛參將,你個犬入的算個雞兒!” 親衛附和,眾皆大笑。 ……………… 皇帝窮啊,沒推薦票、沒收藏,慘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