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憶往昔,丹霞授神籙(1 / 1)

太昭遊仙錄 玉谿山人 4604 字 2024-03-16

鑼聲,呼喊的黑衣老者,跪拜在地的鎮民,僵硬行進的隊伍;   火焰,滾滾而來的紅雲,劃破陰雲的金虹,空中沉浮的赤旗;   神像,猙獰晦暗的水蛟,漫天撲下的大水,掙紮扭動的巨蛇;   勅令、法咒、天宮、神光、灰灰、黑氣   不斷閃現的畫麵好像是幻夢,又好像是真實,越來越多的畫麵湧入林瀾的意識,擠得林瀾的靈臺腫脹不堪,仿佛有萬千鋼針在紮刺他的頭顱,讓林瀾頭痛欲裂,他雙手不由自主的抱住頭,緊閉著眼睛,麵色猙獰,身體痛苦的扭曲。   忽然靈臺中一道神籙顯現,微微發出光,頓時定住了那瘋狂湧入的畫麵。神籙發出的微光變幻成一條線索,串住了所有的畫麵,並將這些記憶收入神籙之中。   一時間靈臺中隻剩神籙微微閃亮,一粒細微的紅點沿著籙文輕輕遊走。   幾閃幾滅後,一道清光滌蕩林瀾靈臺,將他輕輕喚醒。   林瀾睜開雙眼,是寥落的星空,上弦月已經落下,夜色更昏沉了。自己正躺在瀾江岸邊,四周同樣七零八落的躺著今夜一起參與遊神的鎮民,扛著的燈牌正壓在右手臂上。   “原來剛剛腦中出現的那些畫麵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   林瀾不住甩了甩腦袋,又按了按隱隱發燙的眉心:“可是為什麼我腦中會看到這些畫麵,還有那道符,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乃天庭各部功曹職司:誅妖魔鬼怪,錄人間善惡。火部神籙如今附在汝靈臺,自然會將先前誅殺蛇妖元靈的原委記錄傳遞。”林瀾的靈臺中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   “你是…”林瀾心中一驚,原來自己腦中不單多了一道符,還多了一個不知道什麼的東西,聲音還如此怪異,莫不是妖怪?   “哼!本座於烏石山宿猿洞裡千年修行,得神通,擅變幻。後遇臨水陳娘娘點化,收為座下護法,自此隨陳娘娘斬妖除魔。平日裡爾等凡人見到吾,皆尊稱一聲大聖,如今汝這黃口小兒竟稱吾為妖怪?”嘶啞的聲音不滿的冷哼道。   “丹霞…大聖?”林瀾自然回憶起靈臺中湧入的剛剛那場大戰的畫麵,與蛇妖爭鬥是一紅色元靈,蛇妖稱之為丹霞。看來現在在自己腦中說話的就是這丹霞大聖了。   “大聖已經滅妖,卻為何和這道符一起出現在我腦中?”林瀾心中稍安,又不免疑惑的問道。   “吾為誅滅蛇妖元靈,不得不施法咒請天庭神力。當今之世,自百年前天地大劫,靈機混亂,如今也不過堪堪恢復少許,吾能催動這道神籙,已是邀天之幸。最後施咒請天宮神力殺妖,需要耗吾元靈之力,如今吾隻剩一點殘靈依附在神籙之中。原想鼓盡餘力返回方山,誰料途中力竭,恰巧落入汝眉間。”   “原來如此,那我有何得用之處可以幫助大聖?可請大聖吩咐。”丹霞今夜耗盡元靈滅殺蛇妖,救了這瀾澄鎮數萬鎮民性命,其中也包括林瀾的性命。林瀾平日裡也讀過詩書,自然知道感恩圖報的道理。   “好兒郎,膽氣不小。既如此,吾也不諱言,有一事,需要汝幫吾完成。”丹霞沒想到這恰好遇到的少年郎竟也不似俗人。它自得機修煉起,遊蕩山林之間,脾性自然直接,頓時高看林瀾幾眼,當下就直接把事情原委道出:“今夜作亂那妖蛇,乃是一白蛇精,自稱九使郎君。為非作歹,危害一方。閭山陳娘娘為民除害,吾隨之一道斬蛇,多番曲折,終於擒住妖蛇,用寶劍將之斬為三段,首段鎮於劍州白龍江龍潭角,中斷鎮於劍州府城大雲寺古井,尾端鎮於劍州府城鼓樓井關外七穿井。”   “誰料下鎮當日,天地靈機突然混亂一片,攪動了鎮壓蛇軀的陣法禁製,蛇妖元靈趁機逃出,陳娘娘在驚亂下自能先行主持法臺鎮壓住三段妖蛇身軀,無暇顧及逃出的蛇妖元靈。吾身為座下護法,領陳娘娘法旨追索蛇妖元靈,最終在這瀾江岸擒住蛇妖元靈。誰知此時...”   丹霞語氣中傳來深深的恐懼:“天塌了,天空塌下一大塊,露出一個幽黑荒蕪的大洞。原本高居九天之上的天庭天宮倒塌碎裂,化成廢墟,挾著風火從大洞中墜入人間。吾初為陳娘娘座下護法時得娘娘賜下一道天庭神籙,為【九天火部南方三炁火德星君觜火星官上府別將】。得籙者即名撰天庭神冊,吾雖然未入天庭日日應卯,終究也算得天庭功曹。當時天庭倒傾,神宮寂滅,吾身、性、靈皆不能動,神籙黯滅,悸動中一股震蕩傳來,將吾身軀化為齏粉,隻剩下一點元靈。從此後吾就無意無識,待吾醒轉,才發覺殘存的元靈深埋於方山之間,而這世間悠悠八十餘載已經過去。”   “吾元靈醒來後,發現天地間的靈機正在漸漸恢復,就隱藏於方山修煉溫養元靈。某日吾修煉之時觀天察地,竟發現瀾澄鎮中有邪祟痕跡,幾番探查,原來是那蛇妖也未在天地動蕩中滅卻,元靈還比吾先醒。借著此地人煙繁盛,蛇妖就以【攝魄】之術勾動民眾祭祀建廟立像。蛇妖吸食煉化蒼生香火願力,又妄想吞服山水靈脈成神。吾一身法力神通盡失,醒轉恢復也不過數年,原本想趁蛇妖邪祭到緊要之時拚卻元靈碎裂也要阻止他成功。想不到數月前吾元靈中的神籙竟然又漸漸重現,吾溫養神籙時又感觸到了九天火部神力。”   丹霞語帶快意,郎朗大笑道:“於是就在今夜,吾猜那蛇妖輕視吾元靈孱弱,終於以【凈天地咒】,請下天宮神力,誅殺了蛇妖元靈。前後追索蛇妖百年,終於完成了娘娘當年法令,吾隻覺快哉!快哉!”   林瀾聽得心神澎湃,丹霞三言兩語間道來的故事,在他眼前仿佛展開了一副新世界的畫卷。妖怪,仙人,法術,符籙,天庭,神宮;世界在林瀾眼裡不在是這兩水一山間狹小的瀾澄鎮,而是寬廣無垠的天地,上有九天瓊霄,下有熙攘人間。一時之間思緒夾雜,林瀾身體不禁輕輕顫抖起來。   丹霞感受到林瀾的情緒,不禁心中暗思道:吾當年為山中老猿開悟得靈機之時,也是他現在這等模樣,就像心中蒙昧一朝為萬象清輝洗滌。他不過聽吾三言兩句,得窺世間一角,就如此悸動?這岸邊躺倒之人甚多,吾所變化的毫毛偏偏落入他身。緣法緣法,他有緣,吾授法?或許這就是緣法。   丹霞思畢開口:“蛇妖元靈雖滅,可還有三段妖軀鎮於府城。吾擔憂隨著天地靈機恢復,這三段妖軀會生出禍端。吾交待汝完成之事就是替吾巡查這三處,吾傳汝一法一咒,如若真發現有異樣,汝當持神籙,煉妖化魔!”   林瀾按捺住心神,整了整衣裳,端正跪拜:“大聖,我自幼生於這山野小鎮,以前讀書習文時,也曾幻想如書中人物行走世間,可至今珪步遠不過府城,近止於鄉野。我料想終其一生也不過庸碌活於這僻野,今日得遇大聖,先救我性命,後委我重責。林瀾必完成大聖法旨!”   丹霞哈哈大笑:“好兒郎,若是千百年前就相識,吾定會於烏石山中大擺宴席,各色瓜果,山藥黃精,茯苓薏苡,石鍋炊羹,共君一醉。可惜!可惜!留於君眉間的神籙,好生用之,不得仗之作惡!吾去也,吾去也!”   “大聖!大聖!”林瀾驚呼,靈臺中卻不再傳來聲音,隻有神籙依舊微微閃亮,上麵遊動的紅光卻已經消散不見。   靈臺中則出現了兩道乳白色的霧氣,繞著神籙輕輕轉動,正是丹霞傳下的一法一咒:【明籙法】與【凈天地咒】。   林瀾默默俯首拜了拜,他知道丹霞大聖的元靈已經消散在天地間了。   他起身張望了一下,四周寂寂,看天色,時辰已將近雞鳴時分,身邊躺落的鎮民還在沉睡中。‘估計得明日日出之時,陽氣照體才能醒來。’林瀾心中想到,得丹霞授法之後,他隱約間知曉了很多修行的事情,見到鎮民的情況,靈臺中自然浮現出了答案。   丹霞大聖留在他靈臺中的【明籙法】內容繁雜,正如其名,是教授他如何運使火部神籙,包含【控火吐焰】、【招來邇去】、【洞幽禳災】、【攝鬼招魂】、【豆人草馬】等術。丹霞所得神籙名為【九天火部南方三炁火德星君觜火星官上府別將】,隸屬於天庭火部。論品級乃七品功曹,是觜火星官麾下一名天將。   天庭高居九天,上乘天道,下分八部,統領萬界,各部曹官仙吏均可憑自身神籙禦使神力,隻不過品級不同,能施展的法術與神力也不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樣說來,我已經算是一名七品天將了。’【明籙法】如流水趟過林瀾心頭,他頓時明晰了神籙的用法。   火部主司火德星君,下領五星宿正神,司掌糾察人間善惡,行天刑火決。所以明籙法中記載的法術皆是長養萬物,清幽洞微,斬妖除魔之術。當中最重要的法術是【控火吐焰】,火部各曹吏,得籙之後皆可控火,依照品級神位不同,可控之火也不同。七品天將可控世間凡火與靈火,凡火易得,與虛空中掐訣喚一聲,就能招出。靈火卻需要自身修煉而成或者在天地間收取,丹霞與蛇妖爭鬥時幻化成的【石焰弢光旗】就是他用在烏石山收取的【石靈明火】生化而成。世間萬象,靈火千百,皆是奇珍異寶,凡人難得一見,林瀾如今雖有七品神籙在身,也隻能呼喚凡火。至於星君星官所控之火,那都是地火,天火等天府奇珍。   至於另一道【凈天地咒】就是丹霞最後念動的敕咒,以神籙溝通天庭神宮,借星君星官神力誅滅妖魔,乃最危機關頭使用的法咒。   林瀾拍了拍衣裳上粘的泥土,繞過地上躺著的鎮民,往鎮中老宅走去。他一人之力也無法安置全鎮居民,不如等得明日日出,鎮民自會醒來。   今夜發生一切,對於一個山野少年郎來說,過於驚奇與宏偉。神籙入體也擠占了林瀾大部分的靈臺,心力耗費之下,林瀾止不住的覺得疲憊。   他緩步走向鎮中住宅,夜色瀟瀟,星光灑下,銀斑點點,好像在指引林瀾從暗淡中走出,走向前方燈火閃爍的小鎮,走向舊居,走向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