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傒滿臉疑惑,但大王絕對不會騙他,這麼說來,這個郿縣縣長還真是有些能耐,也許真有可能是隱藏起來的大能耐者。 世上有些隱士的才能是他無法估量的。 但也不足以說明他是大能耐者,如真是有心算計大王者,做出如此行為並不出奇。 “而且,郿縣縣長所種之稻可畝產七石。” 嬴政盡量說服伯父相信郿縣縣長,但這話一出,立時讓贏傒不淡定了,要說有未雨綢繆之能也可以說是其用心叵測,但畝產七石就不其然。 大秦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畝產七石之說,甚至畝產三石都是奢侈,這絕對是大能者所能為。 “果真?”他依舊不相信地反問,但心裡卻驚訝開來。 “政兒絕不騙伯父,這事自可到郿縣問詢,除了這,郿縣縣長還發明了堆肥之術、曲轅犁,皆是有利於農務,你說其是大能耐者否?” “對了,伯父可知郿縣新鹽,那也乃郿縣縣長所製。” 嬴政一股腦地將張陌的能耐說出。 “新鹽?”贏傒聽到這個詞有些印象,下一刻猛拍額頭,對了,剛才妻還提及過,他也嘗試過新鹽的妙,絕對是不可多得的鹽。 卻,竟也是郿縣縣長所製。 聽著聽著,他遲疑了,動搖了。 小小縣長罷了,竟能做出如此利民利國之事,而且每一種都是不可多得存在,說他居心叵測有些過了。 或許大王說得對,他就是隱士,大能耐者。 不免泛出一絲贊賞之色,轉頭望著大王問:“大王可是想收攏此人?” 嬴政毫不猶豫地點頭。 其實不用大王點頭他也猜出了一些,將弄玦賜婚於此人就可看出一些什麼來。 “伯父定要支持政兒。” “自然!”贏傒給大王一個肯定的眼神,“不過傒倒想見見此人,是否真有如此才能?” 嬴政咧嘴一笑,道:“伯父自便,張陌必定不令你失望,他會是個好女夫的。” 贏傒含笑,他也希望郿縣縣長會是如此,否則他必為女兒抗詔。 ...... 章臺宮。 正是朝會時間,今日要議便是斬首記功法的弊端,是否該延續下去還是廢除,實行新政。 “阿母、仲父,朝堂中探討斬首記功法已有幾日,政兒認為其存在弊端定會影響到我大秦偉業,需廢除。” 待議事進行了一半,嬴政站起來提出自己看法。 這話出,諸卿議論紛紛,即使幾次有議,仍不改守舊的想法。 斬首記功法雖有弊端,但對將士來說卻是唯一晉爵之路,如改之,不知會觸動多少人的利益,打擊多少將士士氣。 “臣認為不可,眼下正值山東六國虎視眈眈,如改之,恐遭反噬。”一臣手執笏板作揖稟言。 有臣也出來附和:“大王當考量,切勿毀我大秦根基。” 嬴政微怒,指著二人質問:“難道濫殺便是正道?他日如我大秦征服山東六國,何以治民,何以得民心?” 話畢,望向阿母,希望阿母能為其置一言,太後兩眼戚戚,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看向呂不韋。 嬴政也看向呂不韋,口中索言:“仲父,待如何?” 呂不韋環視諸卿,目光落在嬴政身上,問:“如廢除斬首記功法,當立何法?” “當立奪地記功法。” 嬴政毫不猶豫回答。 “奪地記功?”諸卿又議論紛紛起來。此法和斬首記功法有異曲同工之處,但論功卻是難以關係到個人,於兵卒拚死殺敵積極性不允,卻是能一定程度聲抑製濫殺,也不失為好法。 呂不韋思忖片刻,臉上露出點微笑,卻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望向堂下。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遂有人要出列,卻被一人搶了先,此人正是贏傒。 執笏板稟:“諸位,傒覺得此法甚妙,此一時彼一時,斬首記功法放在疲弱的大秦,必有奇效,但如今我大秦如日中天,便有些濫殺了,並非長期之策,當廢除,隻有奪地記功才可行之。” 他很適宜地套用了嬴政對他說過的話。 “臣附議!”自贏傒出列,宗室裡的其他人也出列,拱手附和。 嬴政見之微微寬心,心道果然沒有看錯伯父,宗室是向著他的。 太後不擅政事,卻聞兒子說出此法,還得到宗室認可,不免心頭寬慰,便點頭稱道:“此法甚妙,不知相邦意下如何?” 這是變相逼呂不韋同意。 呂不韋自始至終含笑,起身拱手問嬴政:“大王,如行奪地記功之法,所擄降卒如何安置?” 春秋時期各國處置降卒不外乎收編為奴為軍,或賞賜饋贈,或獻禮進獻,可自商君變法後,大秦實行斬首記功法,秦軍為立功,大量斬首降卒,自然少有為奴為軍之為。 如要廢除舊法實行新法,降卒問題還是要考慮。 “當為奴,以農耕,增糧食產量,壯我國力。” 嬴政回答。 大秦重農,農事便是國事,連年戰爭,不斷地消耗人口、糧食,而降卒就是最好的補充。 對於這一點大家也贊同。 不過也有些臣子有異議,一臣提了出來,“大王,如今我大秦方解決糧荒,已經沒有過多的糧食,如接納降卒為奴,如何養之,即使他們農耕,沒有數年之勞難以產出足夠糧食,而我大秦銳士勇猛,短時間內必定擒獲更多降卒,勢必消耗更多糧食,於我大秦攻伐不利,於民生不利。” 攻城掠地需要糧草,糧不足,是攻伐大忌。 呂不韋咧嘴,那和藹麵容人畜無害,卻又有誰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嬴政卻眉頭一蹙,冷冷地盯了此人一眼,那人立刻低下頭,不敢直視。 呂不韋見之,擺手道:“大王,如實執言罷了,為君者需納諫,方為明君。” 嬴政沒有退縮的意思,問呂不韋:“敢問仲父,何為明君?” “自然是為民生計。” “何以為民生計?”這是嬴政曾問張陌的問題,卻也問起呂不韋來。 呂不韋扭頭望向嬴政,不慌不忙地反問:“大王認為如何?” 嬴政笑了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毫不猶豫地回應,將張陌所言照直說了出來,卻忽略了‘輕徭薄賦’。 “自然是鼓勵農耕,花費從簡。” “隻有這樣才可讓我大秦農有所耕,有所生,降卒為奴增加勞動人口,提升糧食產量,朝廷節製用度,嚴查貪官汙吏,還民一個安生,寡人認為,這便是明君應該做的。” “而不是一味濫殺,敗我國聲,使六國憎恨,反而對我大秦東出不利。” 此一言出,諸卿沉默,連先前反駁的臣子也退了回去,低著頭不敢置一詞。 倒是眾人不注意的是,此刻的呂不韋神色有些難看,更有絲絲意想不到和不可思議,因為他幾日前就和舍人討論過這個問題,最終答案就是大王所言,僅僅少了‘輕徭薄賦’罷了。 隻是他不知,大王是如何知道的?難道是舍人告知?他搖頭,呂府的舍人並未和大王接觸,不太可能,大王自悟也不太可能,畢竟他還未到加冠之年,想法有限。 其實他也是贊成如此之法的,就是這輕徭薄賦有些難辦,至於為何遲遲未提出來,便是怕‘輕徭薄賦’會受到反噬,影響他的地位。 不過,既然大王提了出來,他倒想聽聽大王的意見,如其提議好,不妨依著,讓其施行,到時有損名聲之事就讓大王來承擔了,他落得過漁翁得利。 兩全其美。 當然,‘輕徭薄賦’也要提出來,看大王如何應對,如其贊成最好不過了,接下來就可順水推舟讓大王參與此事,反噬也由其承擔,他卻可做‘和事老’,穩固自己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