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破案(二)(1 / 1)

大秦縣長 大鈴鐺 6902 字 2024-03-17

的確,縣長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他的醃菜有毒,而且前去抓他的獄卒也沒有說,這是做賊心虛的表現。   張陌即使知道醃商甲做賊心虛,卻也不就就此定其罪,厲目瞪著反問:   “真乃無毒?”   甲縮著身子,卻是信誓旦旦地回應,“絕對無毒,不信可問大家。”   他指了指周圍的人,其實他的買賣很廣,橫渠無幾人沒有吃過他的醃製品。   “大可不必,本長且問你,昨日你是否進入廚房?”   “有,醃肉和醃菜便是俺送來的。”   “既然有,怎可狡辯絕對無毒?定是你在醃肉醃菜中下了毒。”張陌逼問。   其他人暗自搖頭,感覺縣長這是胡亂審問,他們都嘗過醃菜,的確是無毒,這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圍觀的人見此,竊竊私語了起來,似乎在說縣長果然胡亂辦案,冤枉好人。   “小人冤枉,俺的醃肉醃菜中絕無毒,小人可人頭保證。”   “可當真?”   “當真。”   甲回答得異常肯定。   眾人也為甲不畏逼問的勇氣所贊嘆,更加肯定其必是被冤枉。   “既然如此,你便嘗嘗你家醃肉醃菜之湯吧!”   張陌不想廢話,立刻讓人將昨日所弄的盆盂拿出來。   甲見之微微一喜,這便是他所研製的醃製品,即使嘗了湯也無大礙,便大膽地點頭。   張陌命人將盆盂裡的醃製品撈出來,再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細砂,此砂乃絲綿所織,縫隙很小,是難得的過濾之物。   他親自將盆盂裡的稠密的水通過細砂的過濾,倒進一個盛器裡,再重復幾次,確保裡麵的雜質絕大部分被濾出。   最後倒進陶器中進行蒸煮。   這就是簡單的蒸餾法,經過了一夜的發酵,醃製品中亞硝酸鹽有一部分融進水裡,亞硝酸鹽不可蒸發,而水是可以的,當用水蒸煮時,水分蒸發掉,剩下來的就是亞硝酸鹽了。   這是張陌前世博覽群書時看過的一種土法,他沒有嘗試過,但按理論應該是可以煮出亞硝酸鹽的。   至於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當然,他所求不多,超過三克就好。   看到縣長這一連串操作過程,甲本來平淡的臉色突地一變,心變得忐忑了起來,下一刻,目光卻時不時地望外麵瞅,似乎在尋找什麼人。   隨著時間過去,陶器中的水分越來越少,下麵出現了一絲絲白色之物,張陌看之算了放下心來,土法成功了,就不知量有多少。   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陶器上,卻沒有留意甲,他變得惶恐不安,目光變得肆意,在圍觀人中掃視,甚至還想站起來,卻被亭長壓了下來。   一刻鐘後,陶器底部結了一層白色之物,白之中帶有一絲絲淡黃,但並不影響觀感。   張陌用箸輕輕地攪呀攪,攪出了些許零散的白色之物,此物非常像鹽,不,幾乎就是新鹽,如兩者攪在一起,絕對很難分辨出是新鹽還是此物。   獄掾等人瞅之,分外不解,問道:“這是何物?”   “難道是新鹽,新鹽就是如此製之?”遊繳奇怪了,他辦案多年,見過的事情甚多,卻從未見過此物,更別說如此蒸煮之法。   看之白色之物和新鹽十分相似,不禁脫口而出。   “是否新鹽,一問甲便知。”張陌詭笑,示意甲過來,提醒道,“既然你所醃之菜無毒,便嘗之,看之如何?”   甲不淡定了,極力地反抗縣長的拉扯,目光依舊漂浮,但那腿似生根般如何拉扯也拉不動。   “怎麼?怕了?”張陌的臉突然板了起來,厲目瞪著,這讓甲的雙腿不禁抖動著,“沒有,沒有,小人,小人......”   “既然沒有,你就過來嘗嘗吧!這可是你家之物,沒有毒的。”   張陌反唇相譏,甲卻連連後退,頭不停地擺動著,“不必,不必,小人常嘗之,早已膩味。”   “是嗎?”張陌怒目圓瞪,“你是膩味還是不敢嘗?”   甲如此反常反應,獄掾等人又怎不知必有蹊蹺,瞬間嚴肅了起來,亭長反應很迅速,將甲提起,押到縣長跟前,嗬斥:“食之。”   噗通!   甲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狠狠地跪了下來,哭訴道:“縣長饒命,小人認罪,認罪!”   張陌咧嘴一笑,問:“你何罪之有?”   這才是問題關鍵。   “食肆的毒是小人投的,是小人害了食肆,害了食客。”甲癱軟在地。   此話出,全場一片嘩然,全然不知甲為何就這樣認罪了,而且,還真是他投毒,而非冤枉。   獄掾等人也莫名其妙,隻是讓甲吃殘湯罷了,為何就認罪了,這有些不符合常理。   遊繳表麵上驚訝,但內心卻不服氣,很明顯,他認為甲之所以認罪肯定是受到縣長的官威所懾才如此,這和屈打成招沒什麼區別,否則甲怎會如此老實地認罪。   張陌似乎看出大家心中疑惑,直麵甲:“你來說說此物可有毒?”指了指陶器裡的白色狀似新鹽的東西。   甲那裡還敢猶豫,連忙說:“有毒,食之致命,少者各種不適。”   “這麼說來,案臺上陶碗裡的新鹽本無毒,是你放了此毒,才導致食客毒倒?”   甲沒有言語,點頭。   原來如此,眾人算是搞明白了個中緣由,至於此毒如何來,眾人不難猜測得出,甲醃製肉、菜多年,對此物甚是了解,能弄出此物也不難。   辦案人員甚是感慨。   此物和新鹽非常相似,將之攪拌於新鹽中,足可瞞天過海,如果是他們,絕對無法將之調查出來,可縣長非辦案人員,何以能識之?   遊繳有些懷疑,縣長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厲害了?   隻是,還有一點大家並不明白,明明大家都嘗過此醃菜,無任何不良反應,為何蒸煮出來就有毒了?   張陌似乎看出大家心思,卻沒有解釋,案犯已經認錯,就沒有必要再糾結這些東西了。   “甲,你為何要在食肆投毒?”   獄掾等人得不到應有答案,心中有些可惜,見縣長又再開始審問,便靜下心來傾聽。   甲作為商賈,食肆可讓之牟利,卻投毒殘害食肆,於情於理根本說不過去,其中必定有隱情。   甲垂下頭,目光依舊隱約地瞄向人群處,神情中有期盼、焦急,更多的是失望,期期艾艾地回應著:“因為,因為.......”眼神好掙紮,餘光來回不停地閃躲著,“食客之一和小人有仇,我要他死。”   亭長是個急性子,脾氣也好不到那裡去,上前惡狠狠地質問:“就因為一人有仇,你便要毒殺十數人,你心安否?”   “可有想過其他無辜之人?”   想起十來人中毒,更有幾人瀕臨危險,要不是縣長能耐了得,恐怕他這個亭長就別想做了。   被亭長說教後,甲沉默,再也不發一言。   “可還有話要交代,否則你就是此案主犯,當重刑。”亭長逼問,甲依舊不語,還特意別過臉去,似乎對重刑漠不關心,卻不經意間,眼神始終往人群中瞅。   張陌注意到他這個動作,眼睛瞇了瞇,其實自甲到這裡之後就出現這個動作,他沒有點破罷了,隻是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無可疑人物。   表現出這個動作有兩種可能,一,這是此人習慣性動作,二,此人有所顧慮。   張陌不動聲色,默默地觀察著,從此人眼神來看,第一種可能不太大,那就是他有所顧慮,原因出自人群中。   “縣長,此案已水落石出,醃商甲為報復仇人,肆意在新鹽中投毒,導致十來人中毒,茲事體大,淪為主犯,應收獄查辦。”   亭長對著獄掾和遊繳眼神詢問著,遊繳點頭回應,獄掾卻一言不發,卻拱手對張陌說。   張陌卻沒有動作,目光始終在甲身上流連著,乍一下令:“將之押回鄉亭受審。”   亭長顯得猶豫了,不解地問:“縣長,此案可結,應速速結案,何以還要受審?”   張陌剮了亭長一眼,亭長立刻別過臉去,低下頭。   “走吧!押甲回鄉亭。”獄掾站了起來,吩咐獄吏將甲帶走。   鄉亭裡,張陌怒目瞪著甲,良久才問出重復之話:“你為何要在食肆投毒?”話間,很注意甲的表情。   甲似鐵了心般,依舊一言不發,眼神不再漂浮不定,餘光也不再外移。   張陌眉頭皺了皺,甲這個動作證明剛才推想,他並非習慣如此,而是真有顧慮。   幾度逼問還是如此,隻好吩咐獄掾:“此人嘴硬,立刻拘禁,同時提審其家眷親友,最近和誰來往密切。”   “諾!”獄掾乃縣裡掌刑獄之官吏,對辦案流程和手段很獨到,其實在縣長回來之前早已將甲的家人控製起來,其親友也多有走訪。   半個時辰不到,獄吏回稟說甲家眷親友不知其行事,他本安分之人,卻沒有料到會乾出如此之事。   張陌點頭,麵對逼問卻緘默不言之人,其家眷肯定難以知情,問了也是白問。   “縣長,既然其嘴硬不說,咱們隻能采取肉刑。”   肉刑,含有嚴刑拷打的意思,張陌沒有拒絕,對付這樣的人隻能采取這樣的下策。   一刻鐘後,甲始終是人肉長的,熬不過鞭笞,虛弱地開口:“我說,我說......”   在說話同時,眼睛餘光還不經意地瞄了旁邊的遊繳一眼,見到遊繳那殺人的目光,立刻縮了回來,“小人本乃安安分分經營醃鋪,可奈......”頓了頓,“可奈鄉吏霸道......”   可話未說完,卻見遊繳一個猛撲上來,揪著他就是一頓猛打,喝道:“你到底招還是不招?莫要嘴硬。”   又是幾拳,拳拳打向甲的嘴巴,本來是毫無損傷的嘴卻被打得鮮血淋淋,牙齒崩壞。   “嗚嗚!”甲害怕極了,極力地掙紮,嘴裡不停地叫著,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住手!”獄掾嗬斥,命人將遊繳拉開,並控製了起來。   張陌沒有嗬斥,眉頭卻皺得很緊,不經意地瞟了遊繳一眼。此人行徑太過突兀,明明甲已經開口了,卻毫不留情地捶打,分明有異,但他卻不動聲色,命獄掾將甲帶離。   “縣長,下吏認為此人再也說不出什麼來,必是主犯,應立刻收獄,擇日處斬。”遊繳建議。   亭長也拱手附和:“是極,下吏也建議如此,這分明是一宗仇殺案,案情已明,理應結案。”   他言下之意是縣長多事了,不應再浪費時間。   張陌卻怒了,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道:“本長做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何時輪到爾等指手畫腳?此事由本長全權負責,從今日起,爾等無須再理會此案。”   “可是......”遊繳還想反駁,卻遭到張陌嚴厲的目光,便再也無言語,領著亭長等人退了出去。   幾個呼吸後,獄掾從裡麵走了出來,望著遊繳幾人遠去的背影,打著啞語道:“縣長,甲傷勢嚴重,恐一時無法言語,其口供難以短時間內獲得。”   張陌踱著步,一腳將旁邊的案幾踢翻,“甲識字否?”   “應該會,但不多。”這是獄掾從其家眷中獲知的消息。   甲乃商籍,社會地位低下,認識一點字也難得了。   張陌有些失望,甲是主要證人,此刻被傷成如此,一時半刻讓其招供很難辦到,當然,要是其識字,倒也能讓其書寫,可奈隻認識一點字,寫就妄想了。   “先讓醫者醫之。”   “諾!”獄掾應唯,正欲扭頭而去,踏出半步卻停住了,支吾著道,“遊繳恐有異,是否命人探之。”   張陌點頭,他也覺得可疑,“但切勿打草驚蛇,如有問題,伺機而動。”   獄掾點頭,便領著獄吏走了。   整整忙碌了兩天,昨夜更是未合眼,實在疲乏得很,張陌也不打算回府,便在鄉亭將就休憩一番。   鄉亭有客舍,專門為官吏而備,更有專門的舍人打理,自然不必自己操心,已過朝食時間,張陌連日來趕路審問,未曾進食,便讓舍人準備些吃食,將就著吃了,上榻,和衣而睡。   正朦朧間,突地被一聲驚叫驚醒:“縣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