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號，佳慧的妹妹陳佳玲過生日，我買好了禮物，一時又不想去了。直到下午佳慧來賓館喊我去幫忙，我陪著買了鹵菜，又買了電池和膠卷，走到半路碰到陳佳玲，她一臉的焦慮。 　　“大姐，我同學忘記買蛋糕了，這怎麼辦啊？” 　　“這附近也沒有蛋糕店，要不然我打車到市裡去買吧。”我提議。 　　“太遠了，對了，讓劉守業買吧，他之前就講要拎一盒過來的，我來打他傳呼，欣然，等下他回的時候你幫我跟他講，我不太好意思讓他買。”佳慧歉意的看著我。 　　“沒關係，我來講。” 　　蛋糕的事情解決了，到了佳慧家，陳佳玲正招呼七八個同學和同事喝水，我徑直跑到廚房洗了一把臉，正在這時佳慧的弟弟陳佳俊拿著相機進來了。 　　“大姐，相機怎麼裝了電池沒反應啊，是不是沒電了啊？” 　　“我看看，要不我拿到照相館去問問，我跟那個女老板還挺熟的。”我接過相機看了看，也看不出問題所在。 　　“好，那你順便到賓館去看看趙家明和劉守業還有徐工什麼時間來。” 　　“好，我去了。” 　　修好了相機，我去了賓館，知道今天也是徐工的生日，我正在說服他一道去。 　　“徐工，去吧，佳慧昨天就喊你一定要去，難得一天生日。” 　　正說著，趙家明捧著一束花上來了，後麵跟著劉守業。 　　“哎，走吧。” 　　“徐工又不想去了。” 　　“啊，不去，這怎麼行，不是講好的嘛，”他拿起花束扔在桌子上，裝作生氣的模樣說道：“那行，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我一看這個情形，陳佳玲的生日豈不是過不好，我趕忙也假裝生氣了：“你們不去，我也不去了。” 　　徐工見此情景想想也是昨天答應了的，隻好說去：“去就去囉，買什麼好啊？” 　　“買東西好辦，我陪你去買吧。”我隻想早一點去佳慧家，於是丟下趙家明和劉守業就下樓了。 　　買好了禮物，我和徐工直接就去了佳慧家，到了才發現趙家明他們還沒來，隻好讓佳慧打電話，打完電話佳慧讓我去村口迎一下，在村口看到他們時我尷尬地笑笑，趙家明油腔滑調地埋怨著：“孟欣然，你玩得真細啊，讓我們足足等了半個小時。” 　　這個腔調令人不適，我收了笑臉轉頭走了，趙家明咕噥了一句：“我又說錯話了。” 　　一桌菜幾捆啤酒，男男女女擠在一起，一開始氣氛比較冷清，幾杯酒下肚，說笑的，出老千的好不熱鬧。席間趙家明認識好幾個人，不免多喝了幾杯。酒足飯飽之際有人提議去舞廳，於是一群人打了幾輛出租車去了舞廳。 　　因為是教師節舞廳免費所以人很多，越往裡走越暗，佳慧和薛紹峰已經在跳舞。我已經醉了，搖搖頭準備找個地方坐一下，忽然趙家明走了過來，他拉著我走向了更深的舞池。他緊緊地摟著我，讓我突然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同時一個名字出現在腦海裡：林燁說答應我吧答應我吧……佳慧又說六月份趙家明就跟何美玲在一起了，然而那時不正是我和他熱戀之時嗎？ 　　我任他抱著，此時昏昏沉沉無所適從，我很想問他這是為什麼，但一想到自己這邊還有一個林燁糾纏著又沒了問的底氣，隻好沉默不語。舞廳裡麵太吵太熱了，跳了幾曲我們從裡麵出來，趙家明和劉守業有說有笑的，見我落在後麵便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等我。 　　“孟欣然，你快一點啊，你回家嗎？”趙家明打算和我坐一輛車。 　　“當然回家。”我茫然地回道。 　　“那我們坐一輛車吧。”趙家明順勢想拉我上車。 　　“欣然，我們坐一輛車，我有話跟你說。”佳慧走了過來，她拉著我和劉守業上了一輛車，這樣趙家明和陳佳玲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坐了另一輛車。 　　酒精的作用越來越強，我暈暈乎乎的，佳慧的聲音聽來仿佛天外來音：“其實，我是故意支開趙家明的，你明天上班幫跟他講一聲，我妹妹想請他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 　　我聽完特別想笑，覺得自己太好笑了，劉守業玩味地看著我：“你怎麼辦呢？我問你。” 　　我懶得理睬他，假裝醉酒閉上了眼睛，中途劉守業下了車，我到了佳慧家拿了包就要走，佳慧不放心追出來硬塞了十塊錢讓我打車，我拗不過她隻好先上了車，坐到路口又下了車。空氣中一片淒冷，連風都仿佛在哀鳴，我看到趙家明房間的燈亮了又滅了，頓時心灰意冷，痛苦地往家中走去。 　　第二天，我如約把佳慧的話轉告給了趙家明：“趙家明，佳慧讓我告訴你，她妹妹想約你今天出去，她有個朋友今天也過生日。” 　　趙家明居然喜滋滋地笑了：“真的啊，那我去不去呢？” 　　我沒有說話直接下了樓，他的態度讓我憤怒，再一想到今天依然要去林燁那邊就更頭痛。但諾言就是諾言，我不敢賭，不能任性，我覺得自己就像被剪了翅膀關在籠子裡的鳥，不得解脫。 　　林燁去買晚飯了，我正在看他昨晚寫給我的信，這封信依然那麼癡情，我的痛苦又增加了幾分，但我無法責備他，因為林燁就是另一個我，我如何責備他呢？坐在小屋內，我的頭很疼，一抬頭看到墻上的一首詩。 　　哎， 　　我不能留在這間屋裡， 　　這裡已經不再是我的家了， 　　因為永恒的異鄉人沿著道路走來， 　　對我發出深深呼喚。 　　他的腳步聲敲擊著我的胸膛， 　　使我痛苦不堪。 　　風大起來了， 　　海在呻/吟。 　　我拋棄了所有的憂傷和顧慮， 　　去追逐那無家的潮水。 　　因為永恒的異鄉人在召喚我， 　　他們正朝我走來。 　　——泰戈爾《采果集》 　　我的頭更疼了，從林燁的小屋出來以後我打算去找蘇蔓，半路上碰到佳慧。 　　“你回家嗎？” 　　“去蘇蔓那裡，她和歐陽欽在紡織廠附近租了房子。” 　　“他們同居了啊？”陳佳慧還不太接受婚前同居。 　　“嗯，歐陽欽是個很認真的人，他們應該會結婚的。” 　　“也許吧，那個，我跟夏誌清聯係了，他提議我們去一趟師專，我覺得去一趟也好，讓他勸勸林燁，或許林燁能聽進去呢。” 　　“會有用嗎？那麼瘋狂的一個人。”我不大相信會有效果，但總還抱著一點僥幸。 　　“去試試看吧，也許能說服他呢，我看了一下，後天是周末，我們剛好可以去。” 　　“好吧。”我無奈地答應了。 　　蘇蔓和歐陽欽租的那套房子，有一個臨街的大陽臺，我此時正坐在陽臺邊，樓下是熙熙攘攘叫賣的人群，在路燈昏黃散漫的光線裡，世俗的聲音此起彼伏，我失神地看著，一轉頭看到蘇蔓和歐陽欽一個在做飯一個在疊衣服，我的眼中滿是羨慕，這麼平凡的生活對我似乎不可能了。 　　“看什麼這麼入神啊？” 　　“看你們幸福的小日子啊。” 　　“你也能呀，所以你就不要去XZ了吧。” 　　“之前想走是因為我覺得跟趙家明之間沒有可能，現在我是真的想走了，但是突然又出了一個意外，好煩。” 　　“出什麼事了？什麼意外？” 　　“有個大學生非要追我，我拒絕了，可你知道嗎？他竟然以死相逼，說我不同意他就不讀書了，要放棄一切，我害怕了，所以我答應他經常去看他，直到他畢業。” 　　“怎麼還有這樣的人？這是威脅啊，所以你就更想走是吧。” 　　“一想到離他畢業還要一年，我都絕望了。”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我還是覺得你不能走，你拒絕了他，他就要死要活的，以他這樣的個性，你真的消失了他豈不是要瘋了？” 　　“我受不了了，一個月以後我就走，走之前先把路費準備好，要不我晚上再打一份工吧。” 　　“你再考慮考慮吧，也許時間就能解決問題呢？反正我們都不支持你離開。” 　　我很想跟蘇蔓說說何美玲的事，但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蘇蔓隻知道我和趙家明之間有所曖昧，並不知道趙家明對我做的事情。而趙家明依然沒有要決斷的意思，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左擁右抱的遊戲，照常上班，照常打牌…… 　　星期六下午佳慧、我和林燁一行三人去找夏誌清，大巴到師專附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之後又步行了半個小時才到師專，一路上連綿起伏的山巒和絕美的風景，讓我們的心情都變得輕鬆了不少，夏誌清早早地在山腳下迎接我們。我們各懷心事地漫步在安靜的校園中，因為吃飯的時候喝了點酒，又吃了幾口梨，我感覺胃有點不舒服，於是我和佳慧先回了宿舍。 　　佳慧轉頭看著我：“讓他們兩個人好好談談吧，夏誌清會勸他的。”。 　　“但願吧。”我想著一個月以後就走沒再說什麼。 　　夏誌清一直在想怎麼才能勸解林燁，實際上他又不知道如何勸，感情的事情每個人性格不一樣態度自然不一樣，但像林燁這般走極端實屬艱難：你還好吧！？” 　　林燁苦笑了一下：“還好，現在心裡沒那麼難受了。” 　　“說真的，對待感情你真的夠勇敢的。” 　　“你就不要恭維我了，我也是控製不了，我是那種感情一旦付出，就收不回來的人。” 　　“但你這樣會嚇到她的。” 　　“哎，如果她給我機會，我一定會讓她幸福的。” 　　“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先好好畢業，你想讓她幸福，總要有個出路，這樣你才能有底氣對吧？就拿我來講，我為什麼沒有信心接納佳慧？就是因為：第一，她父母不同意，得不到祝福的感情很難堅持下去；第二，我自身的條件不好，我不敢保證能夠給她幸福。” 　　“我很贊同你的觀點，但不是全部，我覺得我肯定能給她幸福，沒有人能比我更珍惜她。” 　　…… 　　他們聊了很久，大概十一點的時候，佳慧說出去看看他們聊得怎麼樣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屋外山風呼呼地吹著，我裹著厚厚的被子卻毫無睡意，我忽然就想念起趙家明，想著此時他應該已經睡了吧？不知道是否想起自己……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林燁敲門進來了，他靠近了我，我下意識地裹緊了被子，我的背坐得直直的，一種防禦的姿勢。林燁看著我的模樣痛苦的後麵退了一步坐在床邊。 　　他溫柔的問我：“你看了我給你寫的信了嗎？一定要看完啊。” 　　“看了。”我語氣淡淡的。 　　“幾天前我們通電話的時候，為什麼說一個月夠了？” 　　“隻是隨口說的，我忘了。”我想起之前差一點說漏了嘴，難免心驚，隻要再堅持一個月，籌夠路費我就離開。 　　林燁沒再問，他極力想緩和我們之間緊張的氣氛，說了幾個笑話，我一點兒也不想笑，困得眼皮都快睜不開了。但是隻要林燁坐在旁邊我無論如何不敢睡，好在佳慧很快就回來了，於是林燁告辭去找夏誌清了，而我們也無力再談，大家各自睡去。 　　第二天下午三點左右我們告別了夏誌清離開了美麗的師專，一路上林燁坐在我旁邊顯得特別開心，我隻能配合著給一些微笑。我打算回去以後馬上去找趙家明，我的腦子都要炸裂了，我需要一個解釋。於是到了工大附近，我就說要去一趟辦公室，林燁乞求地看了我一眼又轉頭求助佳慧，找書苑 www.zhaoshｕyｕan.com 佳慧不忍心直接拉住了我。 　　“欣然，你先去林燁那兒坐一會兒吧，回頭再去辦公室也不遲啊？”她一邊說一邊給我使眼色，我知道她是擔心林燁，想想無可奈何，隻好跟著林燁走了。 　　在小屋裡怔怔地坐了一會兒，都是林燁主動說話，我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 　　“欣然，我最近在看《少年維特之煩惱》，你看過嗎？” 　　“沒看過。” 　　“你想不想看？” 　　“等你看完了我再看吧。” 　　“好，等下我們出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 　　“那我們去吃炒飯吧！” 　　“好。” 　　我們在離賓館很遠的一家飯館吃了蛋炒飯，林燁今天心情特別好，一下吃了兩碗。他一邊吃一邊心滿意足地看著我。我朝他淡淡地笑了笑，心裡卻像被貓抓一樣，害怕被熟人看見，萬一有人要告訴了趙家明，我又怎麼解釋得清呢？吃完飯，林燁要送我回去，我斷然拒絕了。 　　“我騎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還要去辦公室拿個東西。” 　　“沒事，我送你。” 　　“真的不用了，你先走吧。”我態度堅決。 　　“好，明天你會來嗎？” 　　“會。” 　　“那我明天等你。”林燁無奈地走了。 　　我見他走遠，瞬間鬆了口氣，朝辦公室方向狂奔起來，我想或許趙家明在辦公室。奈何辦公室一個人都沒有，失望地走下樓，見徐工正在五金店吃飯，打了個招呼失魂落魄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