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割裂(1 / 1)

八月到了,又到了交房租的時候,還有進貨、日常開支……我真是一籌莫展,想著這筆錢要怎麼辦,不可能再找父母開口了,朋友們境況都差不多,到底要怎麼辦呢?   店裡的冰箱也壞了,隻好去找賣給我冰箱的老板,那個精瘦的二手家電老板滿口答應了,說是要等兩天。當天晚上我跟秀娟出去吃飯了,誰知道等了兩天還不見有人來修,天氣炎熱,鮮花腐爛得很快,隻好再去催。   “老板,你不是講幫我去修冰箱的嘛?”   “我當天晚上去你店裡,你又不在,我現在沒時間。”   “那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呢?天太熱了,我的花都不行了。”   “明天吧。”   “明天一定要來啊。”   第二天天都快黑了修冰箱的依然沒來,我隻好又去催。   “哎呀,忘了,不好意思,過兩天,過兩天。”店主滿不在乎地說。   我的肺都要氣炸了,想著以和為貴再次忍了下來。   又過了兩天依然沒有來,我都想罵人了,到了修理店師傅又不在,我想了很多罵人的話到了當時又罵不出口。我覺得自己真的沒用,明明是有理的一方,奈何碰到無賴還是敗下陣來。又過了兩天,師傅終於來了,隨便擺弄了一下說修好了,不料第二天又壞了。我看著這個破冰箱無語,更不想再看見那個令人作嘔的老板,隻好打電話求助秀娟了。   “秀娟,能幫我個忙嗎?”   “怎麼了?”   “我店裡冰箱壞了,修了又壞了,喊他們來修總是拖,氣死我了,你問你一下王誌宏有沒有時間過來幫我看一下。”   “好,我來跟他講。”   “太好了,你哪天再過來玩啊?”   “最近有點忙,王誌宏家裡已經在裝修了,婚期定在十一月初。”   “這麼快啊!那你,還好吧。”我想起上次吃飯的時候她還情緒低落。   “就這樣吧,我現在不想去想了,結就結吧。”   “嗯,那到時候我要做你的伴娘啊。”   “肯定啊,你,佳慧,都要來啊。”   “好……”   掛了電話我悵然若失,我什麼時候能結婚呢?趙家明說三四年之後,那時候我已經老了吧,我不禁可憐起自己來。   房租最終還是借到了,我跟大表姐鄧紅艷開了口,她在開服裝店。我們兩人一向關係不錯。隻是我不知道的是,這筆錢能借到實在是因為母親。我跟表姐說過以後,她沒有馬上答應,她去找了我母親。   “二姨,欣然今天來跟我借錢了,說店裡交房租。”   “這丫頭,都沒跟我講,她店裡生意不好。”   “錢我肯定借給她,我就是告訴你一聲,怕你擔心,她肯定不會告訴你的。”   “嗯,你借給她,萬一她還不上來找我。”   “沒事,一家人不講兩家話。”   房租交了,我又囤了一些貨,期望開學能生意好一點。   趙家明自那日回家以後很少在花店裡過夜,他說因為蚊子太多了,他對花店也漠不關心。實際上他也沒有能力關心,經常賭博也導致他債臺高築,但是越輸越想賭,所以他的口頭禪是:“輸了不翻本,家裡開金山嗎?”   九月的一天查國海喊趙家明去他的修車鋪喝酒,喝到一半劉守業來了,三個人自然互相吹捧,胡亂開著無聊的玩笑。   “你們兩個都明草有主了,就我還是個純情少男啊。”查國海酸溜溜地說道。   “歇火吧,你!我還不知道,別在這裡裝純情。”劉守業笑瞇瞇地反駁他。   “是啊,小海,你小子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趙家明跟著起哄。   “嗬嗬,我不跟你們胡扯,撒泡尿去。”查國海起身去了外麵。   這邊劉守業突然定定地看著趙家明,他用手拍拍趙家明的手,無比可惜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兄弟啊,我要告訴你一個消息,不曉得你是什麼感覺。”   “什麼啊?”趙家明無所謂地問了一句。   “何美玲十月份就要結婚了。”   “……”趙家明愣住了,拿筷子的手也頓住了,他的心在顫抖,他痛苦地端起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唉,這麼快就嫁了?”   “還不是因為你,被你傷得那麼深,我估計她覺得除了你嫁給哪個都一樣,還不隨便找個人……”   “唉……”趙家明沉默了幾秒:“我也沒辦法。”   “當初勸你跟她分手你不聽,你現在這個樣子怪誰?有時候我真搞不懂你,我看你的樣子,對孟欣然也不是特別喜歡,你怎麼就選了她呢?”   “嘖,我也不知道,也許這就是命吧。”   “什麼什麼命啊?”查國海恰巧此時進來了,三人繼續喝酒。   我在店裡等到晚上九點鐘也沒等到趙家明,想著也許他又去打牌了,要不然就是去喝酒了。我從原來每天都要探尋他的動向,到現在不去打聽他在做什麼實屬無奈。因為當我發現所有人都知道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而隻有我不知道的時候,那種被忽視的感覺令我更為痛苦,痛苦且毫無辦法,索性不再強求。   我最近又開始看書了,看的是一本舊書——那本看了一個開頭的沈從文的《邊城》。當初我眼裡看不到其他人,隻有趙家明,到如今我似乎已經得到他了,又似乎永遠得不到他的心。在求而不得又備受煎熬的時刻,書籍給了我一點安慰,讓我覺著並不是隻有自己那麼痛苦,人活著或多或少都有痛苦,這種自欺欺人的想法讓我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我拉上卷軸門,隻開了一盞臺燈,翻開那本舊的《邊城》。四周一片寂靜,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我的眼前似乎出現了湘西近水人家: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裡,春天時隻需注意,凡有桃花處必有人家,凡有人家處必可沽酒……這番景象令人神往。   忽然,一陣嘈雜聲驚擾了我的“世界”,卷軸門呼啦啦被人拉開了,我抬頭看到進來一個人,不用猜,隻有趙家明有店裡的鑰匙。   “哎喲,還沒睡啊,在乾什麼?”他順手開了店裡的日光燈。   “你喝酒了,我還以為你回去了呢,到哪喝這麼多酒?”我起身想要去扶他。   趙家明伸手拂開了我:“不要你扶,怎麼我喝酒還要得到你的允許啊?你還沒這個資格。”   “你想講什麼?你又怎麼了?好好地耍什麼酒瘋?”我皺著眉頭,心裡壓抑得很。   “怎麼,受不了我了?受不了你就明講。嗬嗬,在看書啊,文人啊,像你這麼有才的人跟了我真是,嗯?屈才啊!是不是?”趙家明突然伸出左手捏住我的臉,另一隻手則不輕不重地拍著我的臉。   我掙脫開來,瞪著他:“我跟你說過不要拍我的臉,我不喜歡。”   “怎麼,你人都是我的了,我拍一下你的臉怎麼了,我就要拍。”趙家明趨身向前又要拍我的臉。   我忍無可忍地讓開了:“你酒喝多了,上去睡覺吧。”   “睡覺?跟你睡啊,來來來,我滿足你。”趙家明用力拉著我的衣服往樓上拽,一陣屈辱湧上我的心頭,我強忍著淚水又退了一步。   “怎麼,平時你不是主動得很嘛,哦,有想法了,來,跟我講,我這個人還是通情達理的……”趙家明仗著醉酒肆無忌憚。   “你到底想乾什麼?受了什麼刺激要拿我出氣?”我痛苦地看著他。   趙家明愣住了,他看著我,想說什麼又發覺說不出口,最後隻無奈地說了一句:“你贏了,你當初怎麼就好好地租什麼房子?你知道人家怎麼說你嗎?”   “說我什麼?”   “說你本事大,三兩下就把我搞到手了,我真是單純,是不是啊!?”   我握緊了拳頭,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當初分手是你提的,重新來找我的也是你,我都準備離開了你又來找我,怎麼變成是我本事大?”   “唉,不講了,不講了,就這樣吧,我回家睡了,明天我還要出差。”趙家明擺擺手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外還不忘又呼啦啦地把門重重地拉下來。   我永遠忘不了這屈辱的一天。我站在那裡氣得渾身發抖,眼淚終於不爭氣的奔湧而出。突然覺得很悲哀,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能永遠確定,男女之間的感情更是如此。我相信這世界上有真愛,但我現在不相信真愛永恒了,我覺得一個人赤條條地來,孤單單地走,不會永遠有人在你左右。   時間在逝去,我仿佛數著日子過。我變得脆弱、敏感、自卑、怯懦,越活越消沉,越活越痛不欲生。   十月到了,花店的生意開始好起來,我忙著包花、包禮物。這讓我很開心,我希望盡快把債務還清,壓力就會減少一點,那樣我才能在感情的漩渦裡透一口氣。   傍晚,佳慧來了,我們坐在店裡隨意聊著。佳慧看著我發了一回呆,她覺得我變了,變得不像以前那樣開朗。常常見我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有時候喊我出去玩我也不去,問我怎麼了,我隻是說因為店裡生意不好。我們之間似乎有什麼擋在中間,佳慧不免感懷起來,她在想是不是因為人長大了就再也沒有以前的單純和直接了。   我把自己的痛苦深深地埋在心底,因為我知道,愛與不愛,痛與不痛都隻能獨自承受,因為這是我自己千辛萬苦求來的。   “我們出去逛街吧!”佳慧試圖安慰我。   “下次吧,不能總是關門,最近生意才好一點。”   “好吧……其實,我一直搞不懂你為什麼會選趙家明?”   “不知道,或許我上輩子欠他的吧,和他在一起以後我就再看不見其他人了,嗬嗬。”我自嘲地笑笑。   “你啊,就是感情大於一切。”   “也許吧。”   “我前兩天碰到劉守業了,聽講何美玲要結婚了,就在明天。”   “明天,十八號?沒想到這麼快!”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趙家明不是耍酒瘋,他是痛失初戀了。   “嗯,是挺快的。”   “其實,我一直不清楚趙家明當初為什麼選我,因為他明確跟我分手了,哪知道後來他又來找我。”   “也許他更喜歡你吧,再講你都為他那樣了!”   我知道佳慧說的是懷孕的事情:“也許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其實你知道我的個性,愛就愛,不愛我也不強求,我從來不勉強他,包括現在。如果他說現在馬上跟我分手,雖然痛苦,但我會尊重他。”   “唉,看你說得這麼灑脫,真到那時候你又舍不得了。”   “嗬嗬,我也不知道,順其自然吧。”我對未來迷茫得很,隻好用這句話敷衍過去。   “秀娟下個月就結婚了,過兩天我們見個麵吧。”   “好啊!”   佳慧走了之後,我繼續坐在店裡看書,趙家明來了,看著店裡的地上有點臟,他莫名地厭煩起來:“店裡麵這麼臟,你怎麼不掃一下!”   我也很煩躁,站起身看了他一眼,拿起掃把掃起來,趙家明則坐到椅子上發呆。   “今天工地上不忙嗎?我還以為你要加班呢。”我的語氣十分冷淡。   “不忙。”他冷冷地回答我。   “今天店裡生意還不錯,賣了不少東西,要不我們出去看電影吧?”我還在努力著,竟然還想著安慰他。   “又沒有什麼好看的電影,不去。”   “那我們去公園走走吧,我們都好長時間沒一起出門了,每次你都講忙。”   “本來就忙啊,哪像你這麼自由,想跟哪個同學去玩把門一關就能走。”   “我哪有……”我覺得很憋屈,但一想到他現在的狀況我又有點不忍心跟他生氣。   “我走了,晚上不回來了。”趙家明丟下這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外,我沒有挽留,沒有爭辯,心裡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