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看了幾部電影，最喜歡的是休.格蘭特的《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或許是因為向往婚姻的緣故。這部電影展現的依然是愛情的童話，結尾是男女主幸福地在一起了，至於婚姻最後是否幸福沒有展現，電影強調的是一定要和相愛的人共度餘生。我覺得趙家明就是那個自己愛的人，隻是如今我依然不確定我們是否相愛。 　　生活繼續著，轉眼又過去半年，這半年趙家明相對要安穩一些，沒再沒事找事，看來我之前發的那場火似乎起了作用。我在這種表麵的平靜裡不知所措，我期待的愛情根本不是這個樣子，但我也不能下定決心一走了之，總是在勸自己要現實一點，畢竟過日子和談戀愛是兩碼事。同時我的母親對這段婚姻的期待也讓我心情復雜。 　　這半年我存了七千塊給母親，總算是給了母親一個安慰：“媽，這錢先放你這兒，後麵再有我再給你。” 　　“嗯，我給你存著，給你結婚時候用，過幾天訂婚你想好要什麼了嗎？” 　　“我不知道，應該要什麼啊？” 　　“金子肯定要的啊，唉，你呀就是太老實了，我就擔心你嫁過去要吃虧，趙家明這個人也不像個會心疼你的人，每次看到我們都不怎麼講話，唉！” 　　“媽，他就是那個性格，金子肯定會有的，你就不要太擔心了。” 　　“我們都不是能說會道的，要不回頭讓你五嬸嬸去，她能講。” 　　“隨你，我都行。” 　　訂婚儀式在一九九九年十二月最後一天舉行了，五嬸嬸給我要了兩個戒指、一個手鏈、一副耳環等等，卻是沒有說具體的克數。第二天趙家明的母親、大姐、二姐三人帶著我們去選款式，我根本不想和她們一起去，奈何這三人偏要“保駕護航”。 　　“你們小孩子哪裡知道還價，萬一被人騙了，我帶你們去一家。”大姐趙家芳大著嗓門說道，她的母親和妹妹都沒有說話。 　　到了一個偏僻破敗的金店，老板拿出好幾本書給我挑選。我故作淡定地選好了，趙家芳跟店主開始砍價，最終價格是九十元一克。這時老板問我打多少克，我看著她們又看看趙家明，趙家明像個木偶一樣沒有反應，明明我選的戒指都有克數，直接按著來就行。正在我準備說話的時候，趙家蘭突然脫口而出：“那就四十五克吧。” 　　我看了看自己選的那幾個款無論如何最少都要五十克，我原來以為這一家人總會算數的吧，看上去都是那麼精明的人，偏偏就要少那麼幾克。劉金榮和趙家芳此時都默不作聲，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們早就定好了克數，心裡頓時不痛快起來，我搗搗站在旁邊的趙家明。 　　“那就加五克啊？”我想要盡快離開這裡。 　　“那就加五克。”趙家明忐忑地說道，來的時候劉金榮已經叮囑過最多不要超過五十克。 　　我心裡十分不痛快，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吐絲的蠶，慢慢地給自己做了一個牢籠，想逃卻又放不下一些東西。 　　接下來去買衣服，趙家明的家人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瞬間就沒有心情挑選了，逛來逛去都沒找到合適的，趙家芳跟在後麵已經不耐煩了：“唉，像你這樣挑衣服要挑到什麼時候，我自己買衣服才不會這樣挑來揀去的。” 　　我假裝沒聽見，心裡一百二十四個不高興，但是我不想表現出來，於是我輕輕地跟趙家明提議改天再買，趙家明迫於後麵三人的壓力沒有說話。 　　“哎呀，我還打算去買雙鞋子呢，看來也沒時間去買了。”趙家芳又說。 　　“那你們就去吧，我們自己挑。”我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那怎麼行，你們又不會還價，一千多塊錢我們要不帶你們還價，你們被人家騙了，還不知道要花多少冤枉錢。”趙家芳仍然堅持著。 　　我覺得她真是管得太多了，但迫於形勢隻好忍耐著，眼看著天也快黑了，所有人也著急起來，我想著趙家芳說隻帶了一千多塊，隻好胡亂挑了一件皮衣和一雙鞋子。我不想弄得大家不愉快，畢竟將來還要一起生活的。 　　第二天下午，趙家明的大姨、小姨、舅媽一看到我買的衣服就開始大加批評。 　　“怎麼買這個衣服啊，一點都不大方。”說話的是趙家明舅舅後來娶的老婆李春苗，隻比我大五歲，非常年輕貌美，是那種很古典的美。 　　“哎咦，這皮衣一看就不太好，怎麼買這麼便宜的，要買高檔一點的啊。”趙家明的小姨劉金玉用一種嘲笑的眼神看著我。 　　“對啊，要買好一點的啊！”趙家明的大姨劉金桂也在旁邊附和著 　　…… 　　我隻是禮貌地笑著，覺得這些人真的很自以為是。我也想買好一點的，可惜預算擺在那裡，可見這家人一直都覺得我配不上趙家明。如今的局麵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我不願意為了這些不相乾的人說的幾句話而不快樂，隻要趙家明站在我這邊就足夠了，當時，我以為趙家明是站在我這邊的，現在看來他就是一個行屍走肉而已。 　　月中，劉守業要結婚了，我興沖沖地擦亮了鞋子，想當然地以為自己作為趙家明的未婚妻，趙家明一定會帶我一起去，可是趙家明自始至終都沒提，自顧自地走了。我呆坐在店裡，心中五味雜陳，忽然覺得即使訂婚了，我和他之間的變數還是很大，趙家明給不了我安全感，我一直在失望和幻想之間來回撕扯。 　　七月，趙家明舅舅的賓館又有了新的投資者，工程開始正常運轉起來，他又開始頻繁地出差，常常一走就是一個星期。我雖然掛念也挺開心的，他能好好工作就不會經常去賭錢了。隻是趙家明一如既往的不怎麼跟我聯係，這期間佳慧、宋有美常常來玩，還加了一個住在附近的初中同學童謠。 　　“欣然，欣然……”童謠在門外細聲喊著。 　　“哎，童謠，麵粉買到了嗎？” 　　“買到了，我們包什麼餡的水餃啊？” 　　“我也不知道，看佳慧和宋有美買什麼就包什麼吧！” 　　不一會兒，佳慧和宋有美來了，她們買了大白菜和豬肉，幾個人都不擅長廚藝，胡亂和著麵剁著餡，花店裡充滿了歡聲笑語。 　　“哎，我覺得還是純肉的好吃，白菜和肉的沒什麼味道？”童謠評價說。 　　“怪我，我把麵皮搟得太厚了。”我笑著說。 　　“哎呀，能吃就行。”宋有美笑哈哈地說道。 　　“今天要是秀娟在就好了。”我突然想到了秀娟。 　　“她生完兒子有幾個月了吧，不知道最近怎麼樣了？”佳慧問道。 　　“我打過電話給她，她過得不太好，主要還是跟她婆婆之間處不好。”我想起前幾天跟她通話的內容。 　　“對啊，以前我們還經常去她家，可是她婆婆好像不太高興，每次去的時候，我們都跟做賊似的悄悄地上樓，後麵去的就少了。住在一起就是不好，可是又不得不住在一起。”佳慧感慨起來，她以後結婚也是要跟婆婆住在一起的。 　　“有時候我在想，我們一定要結婚嗎？”我糾結的說道。 　　“怎麼了？你不會跟趙家明吵架了吧？”宋有美吃驚地問。 　　“嗬嗬，沒有，就是有些感慨，感覺真到了要一起生活的時候，戀愛的激情突然就沒有了。”我一想到趙家明對我的忽視，心口堵得慌。 　　“你啊！就是太感性了，婚姻和愛情肯定不一樣啊，我們都要考慮到現實。”佳慧越來越務實了。 　　“對啊，你看你婚也定了，首飾也買了，趙家明家條件那麼好，你肯定會幸福的。”童謠羨慕地說。 　　正在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接起來聽了幾句愣住了。 　　“怎麼了，欣然，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爸說我媽的報告出來了……” 　　“沒事吧？”幾個人都緊張地盯著我。 　　“胃癌晚期。” 　　……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麼能乾的母親竟然也會生病，我以為自己的母親是天下最強壯的女人。手術室外，我的大姨、小姨、舅舅都在，外婆更是無助地坐在那裡，母親是外婆最疼愛的女兒啊，老天爺怎麼舍得讓她走在自己前麵呢？！ 　　手術摘除了巨大的腫瘤，即使這樣醫生依然遺憾地表示至多隻能活個一年半載。我不願相信，想著或許其他醫院還有辦法。佳慧得知這個情況之後比我還要著急，千托萬托地找了好多人，最終打聽到有一家醫院可以做介入治療，但是必須得等身體養好一點才能去做。 　　術後外婆主動過來照顧母親，看著消瘦的女兒她是有淚也隻能往肚子裡咽。母親自覺活不長了，她想著我的婚禮，想著孟輝的生活，不免更是著急。同時趙家明的父母得知這個情況以後也不得不考慮是否要把婚期提前了，就這樣，婚期提前了，定在十二月，滿打滿算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這期間趙家明就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對我沒有任何安慰，這讓我的心更冷了。我覺得自己的婚期是母親求來的，如果沒有父母家人我都不太確定自己會不會和趙家明結婚。我們的婚姻如今已經不僅僅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了，牽扯到方方麵麵，我覺得既疲憊又悲哀。我突然不想嫁了，可是這段母親幫我求來的婚姻又怎麼拒絕呢！？ 　　趙家明已經去上海三天了，沒有給我一個電話，我坐在花店裡手腳冰涼地看著手機，我已經慢慢知道趙家明並沒有多愛自己，想離開，可是母親怎麼辦呢？ 　　趙家明回來了，我心情不好沒怎麼搭理他，趙家明覺得奇怪：“我怎麼覺得你有點不對勁啊？” 　　“我有什麼不對勁，我不和平常一樣嗎？過幾天佳慧幫忙找了醫生，要給我媽做介入手術。”三天不聯係我的人我還能說什麼呢？ 　　“噢！”趙家明噢了一聲沒了下文。 　　我想著這樣的人還要嫁嗎？對自己生病的嶽母都是此種態度的人還能嫁嗎？我真的不想嫁了，我想母親了，於是第二天一早我就回去了。 　　母親睡著了，我跟外婆站在堂屋裡說話，外婆連連嘆氣抹眼淚：“唉，你媽疼啊，我都看不下去。”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才能安慰外婆，想著或許那個介入手術會有效果：“外婆，過幾天就帶我媽去做介入手術，也許會有效果。” 　　沒說幾句話，母親醒了，她虛弱地喊我：“欣然，欣然……” 　　“哎，媽，我在，怎麼了，疼嗎？”我快步走過去蹲在地上。 　　“還好，你給我讀會兒書吧！”母親看了我一眼，緩了緩突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好，那我去拿書啊。” 　　我回到房間拿了一本巴金的《家》： 　　風刮得很緊，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飛舞，沒有目的地四處飄落。左右兩邊墻角各有一條白色的路，好像給中間滿是水泥的石板路鑲了兩道寬邊…… 　　母親眼睛裡有著光亮，此刻她聽不懂我在讀什麼，她想起從前的種種，眼裡有著萬般的不舍——如果還能活下去那該多好…… 　　我看著骨瘦如柴的母親欲言又止，我好想說我不想結婚了，找書苑 wwｗ．zhａoｓhuyuan.com可是我怎麼都開不了口。 　　介入手術做完了，我迫切希望有個好的結果，在這十二分的煎熬中我的婚禮如期舉行了，婚禮前夜我跟母親還有外婆、大姨、小姨都說好了：不要哭嫁。 　　“媽，明天我出門，你們都不許哭，你們要笑，知道嗎？” 　　“知道了，都聽你的，都不哭，上帝保佑你們。”我的小姨在旁邊連忙說道，她自從得知姐姐生病以後就入了基督教，日夜祈禱。 　　“結婚以後在婆家要學會忍耐，不要想乾什麼就乾什麼，婆婆畢竟不是媽媽，你可記得了。”母親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 　　“媽，我知道，你放心，我很能忍的。” 　　…… 　　夜已經深了，我獨自站在院中那棵桃樹邊默默地哭泣，母親的病沒有一絲起色。我買了靈芝、蛇膽等等一切聽說對癌癥有效的偏方，卻一點效果都沒有，眼看著母親一日比一日衰弱下去。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我們，對愛情的幻滅也在慢慢殺死原來的我。 　　接親的隊伍來了，趙家明穿著全新的黑色全套西裝，頭發上抹著摩絲，手裡捧著我親自做的捧花。一頓喧鬧以後門開了，我穿著潔白的婚紗坐在床上，佳慧、宋有美、童謠、秀娟都陪著我。蘇蔓懷孕了沒有來，母親因為迷信不讓她送嫁，說是懷孕對新娘子不好，我隻能依著母親的意思沒讓蘇蔓送嫁。 　　臨出門的時候我看著母親笑了，所有人都笑了。鞭炮聲中孟輝抱起我往村口婚車走去，我很想回頭看，可是母親說了不許回頭看，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