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日子繼續著,我不想求助任何人,但還是需要有傾訴的人,我偶爾會寫信給蘇蔓,蘇蔓去日本已經好幾個月了,為了不讓她擔心,常常一筆帶過,這一日我寫道。 “蘇蔓,我應該是出不了國了,也許這就是命吧,趙家明說要搬出去住,所以我從上海回來了,可是他媽媽以死相逼不讓我們搬,你說這好不好笑?我想跟他離婚,他不同意,我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這裡等死一樣,因為他既不放我走,又不關心我……前段時間遇見了一個中年男人,約我去酒店,我去了,可是最終我還是逃走了,或許我真的玩不起……未來一片迷茫,我不知道我要怎麼走下去……” 寫完了,我隨手擱在日記本裡放進了抽屜。 流言傳播的速度遠遠超過我的想象,在一次飯局上趙家明終究還是聽到了一些。 “兄弟啊,你要挺住啊!”劉守業安慰著趙家明。 趙家明端著酒杯一飲而盡,眼裡充滿煩躁,是的,是煩躁,他發現他的煩躁要遠遠大過他的痛苦,還有一絲氣憤,他印象中的我是蠢笨的、固執的。他以為女人有了孩子有了家庭以後就不需要腦子了,就應該為了丈夫為了孩子犧牲一切,在他的潛意識中根本不在乎我需要什麼! “你聽誰說的,會不會看錯了?” “我一個朋友親眼看見她和一個男的一起上了中巴,那個男的大概三十多歲吧,你不是說她要跟你離婚嗎?不會就是……” “不會吧,她要跟我離婚是因為我答應她要搬出去住,可是我媽不同意,她才要離婚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隻是告訴你,外麵都傳開了,你要有心理準備。” 趙家明和劉守業分開了之後,發動了摩托車,酒勁上來了,煩躁的情緒越積越多,不知不覺車速越來越快,風刮過他的臉,讓他多少清醒了一些。他不得不強迫自己思考,到如今這個局麵到底是為什麼?他知道的確冷落了我,但他沒想到我會去找別的男人,他覺得就是因為他沒有錢。可是當他說要搬出去的時候,他分明看到了我眼裡的光,所以他意識到其實自己也有問題。可就算這樣他也不會有所改變,他就是那樣的人,那樣一個我行我素的人。 趙家明回到家,看到劉金榮帶著趙星辰在樓下看動畫片,他沒有進去直接上了樓。發現我不在,他強烈地想要探查明白,於是他跟以前一樣偷偷地翻開了我的日記本。可惜日記隻記到我提出離婚的那天,我早就不想寫日記了。他繼續翻找,兩張信紙掉了出來,是我寫給蘇蔓的信,趙家明開始看信。 信看完了,趙家明覺得我確實見了別的男人,可是我又逃了,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正在這時,我從樓下洗完澡回了房間,當我看見趙家明手上拿著那封信之後,沒有過於激動,隻是走過去收了起來,然後淡定地坐下來打開電腦。趙家明看著我無所謂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站在客廳中間尷尬地笑著看著我。 我冷言冷語地說了一句:“請你以後不要再偷看我的日記或者信件。” “看一下怎麼了,我就要看。”他臉上又變成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作勢又要去拿日記本,我卻是怒了,順手抄起桌上的那把打開的水果刀抓在手心裡,卻抓反了。 “請你尊重別人。”說完我把刀用力地握在手心裡,刀尖靠近了自己的胸口。 趙家明嚇到了,他害怕我手裡的那把刀,他害怕我傷到,那可不是他能承擔的事情,他驚恐地說道:“不看,不看,你把刀放下。” 我直視著他,沉默不語,我知道他看了那封信,就知道我見了別的男人;或許他也聽說了別的流言,那麼他或許迫於麵子和自尊就同意跟我離婚了,那樣我就能解脫了。 可是,趙家明終究還是個懦夫,他保持了沉默,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他無法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隻能活生生地拖著我。 我期待的流言沒有起到預想的作用,卻讓我的痛苦更增了一分。這天佳慧來了,一看就是喝了酒來的,她胸口堵著一口氣,一口無法言說的怒氣。 “欣然,我喝了點酒才來的,有件事情要問你,不過我不相信。” 我一聽就知道肯定有人跟她說了什麼,隻能苦笑著看著佳慧:“你問吧。” “有人說,有人說你在外麵有人了,不是真的對吧?”佳慧萬分艱難地開了口。 “誰跟你說的?” “你不認識,一個精神病醫院的醫生跟我說的。” 我心裡猜想著也許是被劉守業或者薛紹峰看到了吧,無論是車站、中巴、駕校、公園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能被看到,但我完全沒有想過要給佳慧看到。就這麼一思量的功夫,佳慧以為我默認了,痛苦地看著我,她原本希望從我臉上能看到否認的表情,可是沒有,她難以置信我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我要跟趙家明離婚!” “為什麼,你當初不是非他莫屬嗎?” “嗬嗬,我也不知道。” 正當我們焦灼難耐的時候趙家明進來了:“來了啊。” “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為什麼要離婚?!”佳慧越想越氣,質問著我們。 “是她要離,又不是我要離。”趙家明氣呼呼地說道。 “嗬嗬,趙家明,你不是說要搬出去住嗎,你不是說再不賭錢了嗎?你做到哪一點了!”我欲哭無淚。 佳慧盯著趙家明,希望趙家明最起碼要有一個好的態度:“趙家明,你作為男人講話就要算數,我今天給你們做個證,你們好好談談,在一起過日子不容易,你作為男人要多付出一點。” “憑什麼我要多付出一點?”趙家明脫口而出。 我習以為常,佳慧卻驚呆了,她克製著自己的脾氣努力勸解著:“作為丈夫,你要擔的責任很多,你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得到,你今天隻要答應不再賭錢,你們搬出去好好過日子,肯定能過得好的。” “做不到,搬不了。”趙家明生硬地拋出這幾個字。 佳慧難以置信,她覺得趙家明完全沒有要解決問題的態度,她的酒勁也上來了,看著我們頓時更加氣憤,痛苦地甩手走了出去:“我真拿你們沒辦法,算了,我也不管了,你們自己解決吧。” 我眼睜睜地看著佳慧悲憤交加地走了,給佳慧帶來的痛苦遠遠超過了對趙家明報復的快感。我沒有想到流言會傷害到佳慧,這個我認定的知己。一想到從此以後我們不能像從前那樣互相信任,我十分痛苦。這不是我想要的局麵,對於趙家明我已經放棄了,可是我怎麼能失去佳慧呢?至此我終於開始後悔自己的那個所謂的、愚蠢的“流言計劃”。 “你覺得我們這樣過下去有意思嗎?”我痛苦地看向趙家明。 “就這麼過唄!大家不都這麼過嘛!”趙家明拋下這句話直接躺到床上睡去。 …… 我徹底迷失了,用盡了一切方法,老天爺就是不讓我離開;想一走了之,可是回來的日子看著兒子一天天地長大,我突然明白自己還有著一份責任;但待在趙家明的身邊,每日就像用針在紮著心,我到底要怎麼活下去呢?我想到了逝去的母親,此時唯有母親的懷抱能給我安慰吧。 母親的墳墓還在老家稻田邊上,火葬之後土裡埋了她的骨灰,往年我隻在忌日和年節的時候才來。清晨,早春的天氣依然寒冷,我穿著黑色的大衣走在熟悉的小路上,過了水閘向左拐,走十分鐘左右在一個深溝前麵再左拐,下到稻田之間,踩在狹窄的田埂之上,留下一串高跟鞋的鞋印。 我失魂落魄地望著母親墳頭的方向,遠遠地望去母親的墳墓在另幾座墳墓之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時草木蕭疏,白色的水泥墳看上去十分蒼涼。一路走過去,我的眼前閃現著小時候曾經在這裡打過菜籽,插過秧苗……如今,物是人非,天人相隔,又有幾個人能記起她呢? 我站在墳前發著呆,水泥護住的墳體上裂開了一條縫隙,一棵梧桐樹苗正從裡麵生根發芽。我用力地扯那棵梧桐樹苗,扯了半天也扯不斷,隻好跪坐在墳前默默流淚,我不想哭出聲音,不想嚇到母親。 “媽,我來看你了。” “媽,人死了真的什麼都沒了,你看,你都從來不到我夢裡來。” “媽,我到底要怎麼辦?” …… 沒有人回應我,人死了什麼都沒有了,我在墳前哭了一個多小時終究還是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我來到了寺廟,如今隻剩下這一條求助佛祖的路了,期待佛祖能給我一個明示,問的是姻緣。 第一百九十五滿宿尊者 法相所現為正麵安然而坐,左手托缽,右手作勢欲覆之,挺胸昂首,心寬體胖,神態勤勉質樸,極慈和喜樂貌。 詩雲: 自幼立誌欲成名,奇才異稟超常人,歲月拋於歧途上,而今努力重耕耘。 拿著這張簽文,轉了一圈沒找到解簽人,不禁感慨起來,求簽終究隻是一種安慰而已,自己的路終究隻能自己走。為今之計,我隻能自己解救自己,一味的怨恨隻會讓人更加痛苦,我渴求內心的平靜,想要平靜必須放下欲望,我必須放下對趙家明的執念,從此趙家明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第五十四章 放下執念(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