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苗回珠海了。我一時沒忍住還是問了關於小費的問題。 　　“聽舅媽說你們最近拿了好幾萬的小費，是不是啊？” 　　“你別聽劉太亂講，是拿了點小費，那我自己也要用錢啊，有些錢劉總都沒發，哪來的幾萬？” 　　“是嗎？我也就是問你一下。”我瞥了他一眼：“這次舅媽回來，說是要把錢都還給我們，我在想到時候拿回來存個定期。” 　　趙家明一聽這個話題，瞬間就來了精神，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她講的嗎？嗯，拿回來也好。” 　　“嗯，對了，舅媽讓我們今年去珠海過年，我想，帶星辰去澳門看看也好。” 　　“噢，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來？”趙家明愣了一秒，覺得有點突然。 　　“我準備定二月十六號的飛機。” 　　“嗯，知道了。” 　　我沒有聽到想聽的答案，但我覺得李春苗沒必要騙我。趙家明含含糊糊不願告訴我具體的收入，我本可以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我就是一個別扭的人，長久以來的隔閡讓我不屑於追問，我不想讓自己顯得很功利。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活該活的憋屈。 　　十一月薛子萌出院了，我特地跑到麥德隆買了進口的牛排送了過去，當我興沖沖地拎著牛排、零食去到佳慧婆婆家，佳慧的公婆都在。我的心思全在薛子萌身上，完全沒有顧忌其他，但我還是能感覺到佳慧婆婆的臉色有點不大好。 　　“大伯、大媽好，我給子萌送點吃的。”我笑著跟佳慧的婆婆打招呼。 　　“噢！來了啊。”佳慧的婆婆笑得有點勉強。 　　佳慧和薛紹鋒趕忙把我迎進去：“子萌，孟阿姨給你送好吃的來了，她昨天還在講要吃牛排，你今天就給她送來了。” 　　“謝謝孟阿姨。”薛子萌的氣色很不錯，此時坐在床邊腰板挺得很直。 　　“我看看，嗯，氣色不錯，好像高了？！” 　　佳慧不好意思地說道：“是高了四公分，嗬嗬。” 　　“真的啊！太好了。” 　　“子萌恢復得很快，醫生都說她恢復得比別人快。”佳慧欣慰的說道。 　　“肯定的啊，子萌你要多吃點有營養的，你這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好了就是好了。”我看向薛子萌，想鼓勵鼓勵她。 　　…… 　　稍待了一會兒我就起身告辭了，回去的路上回想起佳慧婆婆的表情，十分不解，於是給宋有美打了個電話。 　　“喂，在乾嗎？” 　　“沒乾什麼啊，在家裡啊！” 　　“我剛剛去看子萌了，給她買了點牛排，不過她現在住在佳慧婆婆家。” 　　“嗯，我也跟她通過電話了，我打算過兩天去。” 　　“噢，唉！我今天去感覺有點奇怪！” 　　“有什麼奇怪，是子萌怎麼了？”宋有美不解地問道。 　　“剛才佳慧婆婆的表情好像不太高興。” 　　“怎麼會呢？你太敏感了吧？” 　　“對啊，我去看子萌怎麼會不高興呢？是不是我有什麼沒考慮到的，你幫我想想。” 　　“嗯！”宋有美沉思幾秒說道：“我猜想可能有一個原因。” 　　“什麼啊？” 　　“估計是你去的時間不對！” 　　“時間？我接了星城放學之後，又趕到麥德隆買好了東西直接去的……噢，因為太晚了是吧！” 　　“對啊，老人家都覺得去探望病人應該早上去，晚上不吉利。” 　　“唉，我哪想到這個啊，我就想著給她送點好吃的，沒想那麼多。”我頓時懊悔不已。 　　“哎呀，她婆婆年紀大了，我相信佳慧不會這麼想的。”宋有美安慰我道。 　　“我知道，唉，我在人情世故這一塊就是不行。” 　　“我也差不多，沒事的。對了，童謠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宋有美又問我。 　　“打了啊，早上她打給我的，她想讓我帶錢給佳慧，我沒同意。我覺得人情這種事情還是要她自己去才對。”我想起早上跟童謠通的那通電話，感覺有些尷尬。 　　“是啊，她也打電話給我了，也讓我帶，我講不能這樣乾，我覺得她不去南京看子萌沒關係，但這個人情要自己去，人家也不差這幾百塊錢。關鍵是我們之間的關係，這樣做有點傷人心。”宋有美語氣篤定的闡述著她的觀點。 　　“唉，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我也搞不懂。” 　　“算了，不管她了。對了，我買了牛排你就不要買了啊！” 　　“我曉得。” 　　掛完電話我又兀自鬱悶了一回，想想自己確實是一個不太通人情世故的人。我又想到了秀娟，我們明明在一座城市卻已經好久沒有見麵了，難道是我沒有主動聯係她嗎？這麼想著我撥通了秀娟的電話，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喂，欣然啊，你怎麼想起來打電話給我啊！”秀娟的語氣有點詫異。 　　“嗯，好久沒聯係了，你最近怎麼樣？”我熱情地回應著。 　　“我啊，我還好啊，我不就輔導輔導我家兒子嘛。” 　　“那我明天去找你啊，好久沒見了。” 　　“行啊，你來啊！” 　　第二天，我帶著趙星辰去了秀娟家，因為拆遷她們搬到了新的安置小區。 　　我和星辰拎著水果站在小區門口打電話給秀娟：“我到小區門口了，怎麼走啊？” 　　“你進來直走在第三個路口左拐，我在門口接你。” 　　很快我們就碰到了，秀娟穿著一件舊的白色連帽防曬服和黑色的長褲，依然保持著齊劉海高馬尾的發型，隻是顴骨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哎呀，你怎麼那麼瘦啊！”我羨慕地說道。 　　“你不也不胖嗎？這是趙星辰吧，進來進來，嘉沐，喊阿姨。” 　　打完招呼秀娟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嘉沐，你帶弟弟到你房間去玩。” 　　“噢。”王嘉沐濃眉大眼，完全就是王誌宏的翻版。 　　“嘉沐個子真高，跟他爸爸很像啊。” 　　“嗯，是像。嗬嗬，趙星辰不也像他爸爸嘛。” 　　“嗬嗬，是啊。這個小區離你們原來住的地方不太遠啊！”我環顧四周說道。 　　“回遷的小區，我們要了兩套房子，然後買了一間門麵房，這個房子暫時不想裝修，等嘉沐考上大學再講。” 　　“嘉沐在一中適應得不錯吧？” 　　“嗯，我家這個真不錯，他們老師都很看好他，不過我覺得我還是要盯著他。”秀娟一說起自己的兒子就精神抖擻、滔滔不絕。 　　“你真厲害，把兒子輔導得那麼優秀。”我由衷地佩服她。 　　“哎呀，他也調皮得很，最近又要學什麼鋼琴，我先弄了臺電子琴給他，你別說他還真有天賦，彈得好得很。哎，你家星辰小提琴還拉嗎？” 　　“早沒拉了，他說不喜歡，自己非要學架子鼓，我也給他報了鋼琴課。” 　　“你給他是不是報得太多了啊？”秀娟笑道。 　　“我也沒想著他能成為音樂家，隻是讓他多接觸一些，我不想他以後有什麼遺憾。想想我們那時候什麼都沒得學。” 　　“跟我們那時候哪能比啊？條件那麼差。”秀娟似乎不願意回憶過去。 　　“嗯，對了，前幾天在我們小區我看到沈鬆平的爸爸了，他們也住那裡？” 　　“嗯，我知道，我已經不怎麼跟他們來往了！”秀娟若有所思地說道。 　　“為什麼啊？”我覺得很詫異。 　　“嗬嗬，就覺得沒意思，我現在覺得有些關係沒意思，有的人我也不想處了，就是……”秀娟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哎呀，反正我現在就隻想著我兒子，王誌宏他們家底本就不怎麼好，難得出來一個念書好的。” 　　“那肯定啊。”我聽了秀娟前麵的話心中莫名地疑惑起來，不知道她和沈鬆平一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看秀娟沒有要深談的意思也不好追問，隻好說起別的話題：“嘉沐肯定能考上一所好大學。” 　　…… 　　從秀娟家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回味她的那番話，莫名的在想自己會不會就是她不想處的關係之一，心裡五味雜陳。 　　…… 　　二月新年我帶著趙星辰去了珠海，年三十晚上在劉金隆的家裡吃了年夜飯，因為過年，劉金隆顯得沒有那麼高高在上，一頓飯吃下來皆大歡喜。 　　“明天年初一，我帶你們去吃早茶，海邊有一家店很有檔次，也很正宗，你們一定要去嘗嘗。”李春苗用一種要帶我們去見世麵的語氣說道。 　　“我們自己逛吧，你們都忙。”我客氣地說。 　　“哎，你們難得來一次，一定要去感受一次正宗的早茶，吃過早茶，讓趙家明再帶你們去海邊轉轉；後麵幾天你們再去澳門玩兩天，帶星辰去大三巴看看，還有水舞間，是到澳門必看的。”李春苗接著說道。 　　“嗯，我還打算帶星辰去一趟香港。”我很想去太平山走走，聽說那邊有很多精致的咖啡館。 　　“去香港啊，哎，蓓蓓也打算去，到時候你們一起去吧。”李春苗看向坐在旁邊的蓓蓓。 　　“好啊。”我應了一句，心裡卻有些慌亂。家裡絕大部分的錢都借給了劉金隆，剩下的給趙家明還了五萬的賭債，借了三萬給佳慧，給兒子交了昂貴的補課費，又給他買了電腦等等。我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這讓我慌亂，可是我不想主動找趙家明開口。 　　“小明啊，你們不是拿了不少小費嘛，正好帶老婆和兒子好好玩玩啊。”李春苗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 　　“嗬嗬，是的，是的。”趙家明笑得很不自然，他原本打算拿這筆錢去賭場碰碰運氣的。 　　我看著趙家明臉上一閃而過的厭煩表情心裡很不是滋味，打定主意不開口，心想這就是自己曾經心心念念要嫁的男人，隨他去吧！ 　　年初一，喝過早茶之後我們又去了海邊，趙家明和趙星辰不怎麼交流，我看著很是無奈，隻好時不時地讓他們在景點前麵拍個照，一家人全無相聚的歡樂。 　　年初二，趙家明開著車帶著我們進了澳門，去出租屋的路上他接了個電話，說是有客人來了，於是他將我們領到出租屋就準備下樓，臨出門的時候突然又跟我交代了幾句。 　　“來客人了，我就沒時間陪你們了，我等下轉兩萬塊錢給你，你帶星辰轉轉，看看有什麼需要買的。” 　　“好。”我很是意外，估計趙家明是迫於形勢，之前不是說沒有多少小費的嗎？這是被李春苗當麵戳穿了，隻好拿出來了？ 　　兩萬塊錢雖然收到了，我心裡卻是不太痛快，明明之前問的時候他偏說沒有——我們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 　　我帶著兒子穿梭在澳門景區擁擠的街道上，心裡還在為那兩萬塊錢鬱悶，再一想到趙家明賭錢輸的那幾萬塊，頓時越想越氣憤。給兒子買了衣服、褲子、鞋子之後，我也看中了一雙鞋，看著一千八的價格躊躇了半天還是賭氣買了。找書苑 www.zhａoshuｙuan．com 　　難得來一次澳門多少要帶一些禮物回去，於是又買了一堆澳門手信，此時趙家明給的兩萬塊留下買機票的錢隻剩下六千塊不到，之前準備的錢還要留著去香港。在經過'Tiffany'的櫥窗時，我突然想起奧黛麗.赫本站在櫥窗外的那一幕，著魔地走了進去。看了一圈，終於買了一隻素圈戒指。帶上那個經典的圓圈，我跟自己說了句：“心如止水，唯願平靜”。 　　年初三我們又馬不停蹄地去了香港，時間太倉促了，逛完商場去了維多利亞港就趕回了澳門。 　　趙家明看著我手上的戒指心裡有一絲不悅，我立刻就查覺到了，於是笑著說道：“本來想買一對的，錢不夠了。你要不要試一下？反正你就在澳門，你再買一隻一樣的吧。” 　　“我不試，兩萬塊都用完了？”趙家明覺得我實在太大手大腳了。 　　我看著趙家明心疼的眼神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痛快，想起他白白輸掉的幾萬塊，這次的錢如果不是李春苗提起，他趙家明也不會給。既然給了、用了又來心疼，這種嫌棄的眼神令我不快，我按捺住內心的不悅，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痛快的笑容。 　　“嗯，給星辰買了衣服鞋子，又買了一些禮物，訂了機票，所以隻能買一個戒指了。” 　　“嗯。”趙家明應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我見他不說話也不再說話，我們都拿起手機看起來，趙星辰則抱著平板電腦玩得不亦樂乎，這種無意義的團聚讓每個人都顯得格外別扭，於是又待了兩天，我們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