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那麼想當然,完全低估了人的劣根性,趙家明終究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同時我身邊的朋友也都經歷著各自的人生,或順利或波折,但最讓我唏噓不已的是陳佳慧。 “怎麼樣?醫生怎麼說?”我和宋有美焦急地看著佳慧。 “脊柱側彎,醫生說要矯正,不過醫生說發現得還不遲。”佳慧故作堅強地說道。 “要不要去南京再確診一下?”我焦急地建議。 “對啊,我也覺得還是要去南京看,我們這邊的醫療技術還是有限。”宋有美同樣著急。 “嗯,我們去南京兒童醫院特地找了一個專家,他很擅長這方麵的治療。” “醫生怎麼說啊?” “要手術。” “手術?開刀?怎麼開啊!” 佳慧異常艱難地說道:“醫生說,要在後背開一個大口子,給脊柱打上螺絲,慢慢地給她矯正。” “啊,那多疼啊,就沒有其他保守一點的治療方案嗎?”宋有美心疼地問道。 “保守治療效果不好,她現在正是發育期,不治的話以後會影響內臟的發育,所以醫生說最好還是手術。” “那手術大概要多少錢呢?”我又問道。 “我問了醫生,前前後後估計要十八萬。” “要這麼多啊!”宋有美心裡暗暗驚呼一聲。 “沒事的,我們一起想辦法,子萌一定能治好的,別太著急了。”我安慰她道。 宋有美也在旁邊幫腔:“對啊,我看子萌那麼大的個子,你要不說我根本看不出來,肯定好治,我們現在雖然不寬裕,但我盡自己最大的力量。” “感謝,手術費缺得不多,到時候有需要再跟你們開口,來,我們先喝酒!”佳慧很是感動,此時滿桌的好酒好菜在我們嘴裡都食之無味,生活的無常令人措手不及。 薛子萌手術時間定在十月,我轉了三萬塊給佳慧:“三萬就夠了嗎?我還有的。” “夠了夠了,找我弟弟拿了一部分,我爸媽拿了一部分,再找你拿三萬就夠了,而且宋有美也硬送了一萬給我,足夠了!” “我們之間沒必要客氣,有需要就直接講。”我又強調了一遍。 佳慧頓了一下說道:“嗯,我知道。” “那哪天手術呢?” “國慶期間吧,我隻有利用這個假期才能照顧到子萌,薛紹鋒也請不到多少假,而且子萌是女孩子,還是我更方便一點。” “嗯,也是,你跟你們單位領導講講你的實際困難,他們應該照顧到你這一塊。” “唉,我現在管不了太多,子萌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真不給我批假,大不了我就不乾了。”佳慧賭氣地說,什麼也比不了孩子的身體重要。 “那我在手術前帶星辰去看子萌,給她加油。” …… 放下電話,我看看時間差不多要去接兒子放學了,於是開車先到學校門口等著,看著人來人往的馬路,我腦中一片空白,直到趙星辰過來敲車窗。 “媽,你人在車上怎麼鎖車門啊?” “哦,我故意鎖上的,剛剛一直在想子萌做手術的事情。” “噢。”趙星辰個子又長高了一些,小時候圓潤的臉龐逐漸變得堅毅起來。 “她大概國慶節期間做手術,到時候我們去南京看看她,你要給她加油啊。” “噢,好。”趙星辰點點頭。 看著自己健康的孩子,我突然就鼻頭一酸,急忙轉過頭去長呼一口氣,啟動車子往家中開去。晚上我打電話給宋有美,跟她商量去南京的事情。 “下午我跟佳慧通電話了,手術在國慶期間,到時候我們一起去吧。” “嗯,我早上也跟她通過電話了,國慶節還不知道具體時間,能不能一起去要看到時候我有沒有事情,不行我們就各自去嘛。”宋有美向來很有條理。 我想起童謠:“嗯,也行,唉,想想真可怕。子萌要吃苦了!對了,你跟童謠講了吧?” “講過了啊,不過她好像沒什麼反應。” “嗯,她知道就行了,這麼大的事情她應該知道怎麼做吧。”我很納悶童謠的反應。 “對啊,這可是大手術啊。” 說起童謠,為何我和宋有美有這番對話呢?原因在於佳慧搬新家辦酒席的時候,童謠沒有出席,宋有美打電話去問,童謠卻說忘記了,並且她通話當時正在和朋友吃火鍋。她的這個舉動令我們十分不解,佳慧雖然不高興但沒有表現出來,大家都把這件事情的原因歸於童謠大大咧咧的個性,不過往後相處起來就不如以往那麼痛快了。 薛子萌手術前一天,我帶著趙星辰趕早班火車去了南京,特地買了一把薛子萌喜歡的藍色滿天星,還包了一個六百六十六的紅包,希望給她們帶去一個順順利利的好彩頭。 “星辰快把花給子萌,來,子萌上次你說喜歡這種藍色的滿天星,我們特地去買的。” “哎呀,真好看,子萌快謝謝孟阿姨和星辰哥哥。”佳慧笑得很開心,薛紹鋒陪在床頭也開心地笑著。 “謝謝孟阿姨。”薛子萌平躺在床上,氣色還不錯。 “子萌氣色還不錯,明天是早上還是下午手術?”我看向佳慧和薛紹鋒。 “明天早上十點。”薛紹鋒輕聲說道。 “我們子萌的情況還是很穩定的,醫生也說了,做完了還能長幾公分。”佳慧欣慰地看了看女兒。 “那豈不是比星辰還要高了,完蛋了,趙星辰,你要再長高一點啊,不然就沒有子萌高了,哈哈。”我開起了玩笑,希望他們不要太過於悲傷。 “哎呀,星辰是男孩子,還有得長。”佳慧謙虛地說。 我趕忙笑著安慰著床上的孩子:“等子萌康復我們再聚的時候,到時候給他們量一量,子萌,你長得跟你媽差不多高就行了,對吧。” 所有人都在笑。我們離開的時候,佳慧送我們下樓,在一個三岔路口前道別。 “別送了,你快上去吧,回去的路我們認得。”我笑著對佳慧說。 “那好,我就不送你們了,等子萌好了到我家吃飯。”佳慧也笑著回應著。 “到時候我帶兩瓶好紅酒,星辰,跟子萌媽媽說再見。” “阿姨再見。”星辰馬上就打了招呼。 “好,那你們路上慢一點。” “好,回家見。”我終究還是沒忍住,上前抱住了佳慧:“沒事的,會好的。” “嗯,走了。”佳慧身體繃得直直的,她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對著我擠出一個微笑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才走幾步她的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我目送著佳慧的背影心裡也是萬般難受,嘆了一口氣,轉身挽著兒子的胳膊離開了。 …… 李春苗回內地了,約了我和劉金媛吃飯,劉金緣是酒店的會計,也是劉金隆的堂妹,比我小五歲,但按輩份我還要叫她一聲姨。 “舅媽!”我朝李春苗禮貌地笑了笑。 “喲,你怎麼越過越年輕啊,嘖嘖,你看看,怎麼又瘦了。”李春苗用她一貫八麵玲瓏的語氣活躍著氣氛。 “她也不吃飯,能不瘦嘛!”劉金媛在旁邊笑嗬嗬地附和道。 “哪有,也吃,晚上不吃就行了。”我不好意思地說。 “晚上不吃就行啊?媛媛你看你,要跟孟越學一學,你好像又胖了啊。”李春苗繼續客套著。 “嗬嗬,學不來,我哪有那個毅力,不吃飯我就要倒了。”劉金媛圓乎乎的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你太沒有毅力了,唉,我也是,最近也胖了。”李春苗嘆口氣自嘲一下。 “還好啊!”我隻好笑著接話。 李春苗拿出兩瓶葡萄酒放在桌上,我好奇地拿起來看,酒標上有“407”的字樣。 “這可是好酒,你舅舅他們現在就流行喝這個酒,澳大利亞的。” “那肯定不便宜吧。”劉金媛附和了一句。 “嗯,現在每次出關隻能帶兩瓶,我想想啊,澳門這個酒要賣到五百塊左右,國內估計要七八百吧。” “這麼貴啊,那肯定是好酒。”我感嘆道。 “那是,哼,國內的酒根本沒辦法比啊,來來來,開酒,孟越,你來開。”李春苗把酒刀遞給我。 酒過三巡,李春苗突然試探地問了我一句:“欣然啊,趙家明有沒有打錢給你啊?” “打過啊,前段時間給我轉了五千塊。”我不明所以地回道。 “才給你打了五千?不會吧?嗬嗬,他們這個月小費最起碼有兩萬多,你要找他要啊!”李春苗興奮地對我說道。 “是嗎,他沒說,回頭我來問問他。”我尷尬地笑笑。 “乖乖,這麼多小費啊!全都是有錢的大老板啊。”劉金媛的語氣滿是羨慕。 “哪裡全都是大老板了?有好多都是去碰運氣的,上次那個周總不就是嘛,輸了快三百萬,都過了一個多月了到現在都沒還,我這次回來就是去要錢的。”李春苗語氣頓時就氣憤起來。 “他不是有工廠在開發區嗎?不會資金鏈斷了吧?”劉金媛接了一句。 “不知道,反正他要還錢。哎,我們壓力也大啊,賭場洗碼是能掙一點錢,但也架不住這些人不還錢啊,還有你哥哥自己還喜歡賭,哎……難啊!”李春苗話裡有話,欲言又止。 我聽她們二人說的這些也不知道要怎麼回應,我不了解他們的生意,一直以為是在珠海和澳門做中介之類。今天第一次知道‘賭場洗碼’這個詞,但就因為在澳門,下意識覺得很正常——澳門賭場裡做的生意自然是合法的。於是我也沒多想,後麵聽到李春苗為劉金隆賭錢而發愁反倒十分同情她。 “你不給他賭啊,把錢都收起來。”劉金媛說道。 “哼,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你哥哥能讓我做主嗎?我跟他吵了多少次就是為了賭錢,但我又不可能看著他吧,唉。”李春苗頹喪地說。 “賭錢的人怎麼看得住呢。”我感同身受地說道。 “是啊,所以我就勸他,趁現在能掙到錢我們投資個什麼項目,回頭把你們的錢都還了,壓力就沒那麼大了。”李春苗說完又嘆了一口氣。 我和劉金媛對視了一眼,劉金媛笑笑:“是啊,嫂子,我也覺得你們現在挺好的,珠海那邊有房子,老家還有這個酒店,真的也夠了。” “是的啊,來來來,不講了,喝酒喝酒,明天你們還要陪我一起去催賬。”李春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催賬,我不行吧。”我仰脖喝了一口紅酒,覺得自己無法勝任。 “不需要你講話的,就你這個氣場,你就拿支煙跟在我後麵就行了。”李春苗說道。 “嗬嗬。”我不明白自己在李春苗的印象裡竟然還有這樣的潛質。 第二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一行三人驅車來到周總位於郊區的工廠,我裝模作樣地夾著一根香煙下了車,忐忑地跟在李春苗和劉金媛後麵。廠區門口一個年紀偏大的保安淡定地看著我們,我們的到來顯然不是個例。 “哎,你好,請問周總辦公室在哪裡啊!”李春苗笑著問保安。 “找周總啊,那,就在那邊。”保安用手一指,指向了靠西邊的一棟房子。 李春苗從口袋裡掏出電話看了看,來之前她已經打過了,周總說就在辦公室。她觀察了一下周圍,見沒人阻攔,交代我和劉金媛就在車旁等,她則直接去了周總的辦公室。這期間又進來一輛汽車,看上去似乎也是來找周總要錢的。約莫過了十幾分鐘李春苗就出來了,我們驅車往外開。 “怎麼樣,他講什麼時間還啊?”劉金媛問道。 “唉,暫時估計困難,不過我也跟他講了,他欠的是賭場的錢,一個月不還就要三分利息,我們也就賺他一點洗碼的錢,他講他知道。” “那怎麼辦?”我一邊開車一邊問。 “他講想辦法,先還二十萬的利息。我看他應該不會賴賬的,也許就是一時周轉不開。” “剛剛又有一批人來了,好像也是來要債的。”劉金媛提醒了一句。 “嗯,我看到了,回去趕緊給你哥哥講一下,要抓緊時間催。”李春苗眉頭緊皺。 我不太關心這個債務的來龍去脈,隻是因為親戚的關係陪同一下,在我的認知裡欠債要錢是理所當然的。即使我痛恨賭博,但發生地在澳門,世人都知道在澳門賭博是合法的。
第六十五章 人生海海(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