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趙家明待在家裡已經一個多月了，沒有任何規劃，隻知道出去喝酒廝混，我看著心煩，也實在受不了劉金榮的唉聲嘆氣，打電話給蘇蔓抱怨。 　　“趙家明從珠海回來了。” 　　“為什麼啊？”蘇蔓很是意外。 　　“他把他舅舅客人的錢拿去賭了，被他舅舅發現了就讓他回來了。” 　　“啊！膽子這麼大啊，多少錢吶？”蘇蔓在電話那頭非常詫異。 　　“五萬。” 　　“這麼多啊？他怎麼這樣呢？太不像話了，你代他還了嗎？” 　　“不還怎麼辦呢？唉。” 　　“如果是我，我肯定不會代他還的。那他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回來一個多月了，他想買輛出租車開，我沒同意。” 　　“為什麼不同意啊？” 　　“你不知道，他大姐夫之前就是開出租車的，撞了人之後才不開的，我覺得太危險，我不想整天提心吊膽的，他姐姐也說不要開。再說錢也才借給他舅舅，暫時也不好要回來。” 　　“也是，可是他需要工作吧，我知道你們開店是掙了點錢，但現在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你們還有房貸，兒子以後想要讀個好的高中也要錢，對吧。” 　　“唉，我知道，所以煩啊。” 　　“你也別難過了，晚上我問問歐陽，看看老家有沒有什麼工作適合他的。” 　　“好，嗬嗬，我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他一點也不像一個成年人。”我抱怨著。 　　“還不是從小父母慣的，後麵你又慣著他，加上家裡條件也還可以，所以沒有什麼壓力。”蘇蔓很不認同我處理這件事的方法。 　　“我不是慣著他，我覺得男人應該有自己的堅持和擔當，也許是我已經放棄他了。”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男人不管不行，你非要讓他自己清醒，他壓根不是那樣的人，你太天真了。唉！兒子這幾年是關鍵，你不要再想那麼多，作為媽媽我們要堅強，啊，別傷心。我問過歐陽再打電話給你。” 　　“嗯，我沒事。” 　　隔了幾天歐陽給趙家明找了一個工廠流水線上的工作，明確地說了隻是暫時的。 　　“欣然，歐陽說了先在流水線上乾一段時間，後麵就會給趙家明提上去，歐陽跟那邊的廠長很熟，慢慢地培養他，隻要他肯用心。”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堅持下去，他從來懶散慣了。” 　　“就是因為他懶散慣了，才要讓他吃吃苦，哪有不付出就有回報的啊，你啊，還想慣著他啊？” 　　“我不是慣著他……我……算了，讓歐陽跟他聯係吧，直接跟他說。我現在都不想看到他。”我如鯁在喉，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辯駁。 　　“好，讓他們男人自己溝通吧。” 　　趙家明迫於形勢隻好去工廠上班，但他是真的不願意，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天黑才能回家，堅持了一個多月就打了退堂鼓。 　　“老婆，我真的乾不下去了，再乾下去我感覺氣都喘不過來了。” 　　“才一個月……哼！那你自己跟歐陽說吧，我可開不了這個口。” 　　“好吧，我自己跟他講。”趙家明低著頭說道。 　　我感覺自己似乎養了兩個兒子，眼前的男人在我心裡僅存的那一點期待已經徹底土崩瓦解了。 　　趙家明辭職之後又開始了吃吃喝喝的日子，劉金榮也不知道怎麼教育這個兒子，隻能對著我唉聲嘆氣。 　　“工廠的工作也辭了，整天不是睡覺就是喝酒，這樣下去怎麼辦啊？唉，你要講講他啊。” 　　我也是煩透了，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分鐘都不想看到這母子二人，可是我知道自己對這個家庭還有責任，有什麼辦法呢？同為人母，我突然可憐起麵前這個婦人，於是我又開始妥協了。 　　“這樣吧，他回來幾個月了，舅舅應該也消氣了，我跟舅媽打個電話，請舅媽去求個情，讓舅舅同意他再過去上班，也許經過這次教訓他應該不會再亂來了。” 　　劉金榮眼裡流露出喜悅，她對她的弟弟劉金隆是極其信任的，同時她也相信自己的兒子經過這件事情以後一定能改好。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導致後麵災難的降臨就是命運的安排，早知道會出現後麵連綿的劫難我就不會不同意趙家明買出租車了，但誰又能保證買了出租車以後不會出現其他的問題呢！所以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性格決定命運。 　　我打電話之前征求了趙家明的意見，因為我不太確定趙家明想不想去。 　　“你想不想再去珠海？” 　　“啊？怎麼去啊？”趙家明很是意外，臉上透露出非常想去的渴望。 　　“你如果想去的話，我來求求舅媽，讓她給你說說情，說不定她看在你媽的麵子上會幫忙。” 　　“真的啊，不知道行不行，那，你去講講看。”趙家明內心是狂喜的，他像是迷路的人突然找到了方向，但他的臉上卻隻是微微一笑，假裝不是很渴望的樣子。 　　“好。”我看在眼裡，心裡真實的聲音在說：“或許隻有距離才能讓這段婚姻延續下去。” 　　…… 　　趙家明又踏上了外鄉的土地，他終於又可以自由地呼吸了。 　　“劉總。” 　　“嗯，趙家明，你這趟來呢，我要給你講清楚。這次要不是看在我大姐的麵子上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來的，你要是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徹底回家。” 　　“我知道了劉總，不會了。”趙家明賠著笑臉回道。 　　劉金隆繼續說道：“我也賭錢，但是我不亂賭啊，有能力我就賭，沒能力我挨都不挨。啊，你在這裡好好乾，掙到錢好好過日子，那樣我們皆大歡喜。我劉金隆不能讓人家講，噢，跟著我的人都掙不到錢，那我也沒麵子，是吧，你看看你大姐夫，他不就掙到錢了嘛，他最起碼掙了幾十萬了。都是一家人，我還能虧待你嗎？” 　　“是，是的，舅舅。”趙家明很不喜歡這種被訓斥的感覺，好在沒有其他人在旁邊。 　　客人來的時間是隨機的，平常即使沒有客人，隻要簽證期內趙家明都要在澳門待著，利用護照飛他國再進澳門的方法可以一次在澳門多待一周，這樣他可以待在澳門的時間達到每個月十五天。這天他從珠海拱北口岸進了關，慢悠悠地走著，出了關口上了一輛發財車到了永利，一層就是賭場大廳，周圍全是餐飲、奢侈品店。貴賓廳通常都在樓上，他沒有進永利，拐個彎走了三個路口進了一棟樓，出租屋在十九樓。 　　這是一間兩居室，房間不大裝修老舊，從客廳陽臺望出去看到的是另一棟樓，幾乎曬不到太陽，潮濕的環境中蟑螂時不時地鉆出來。這樣的環境和賭場的金碧輝煌形成強烈的對比，每次趙家明回來都要適應一會兒。 　　趙家明進了自己的房間，放下包坐在床頭打開筆記本電腦，這期間他去客廳倒了杯水，隨後靠在床頭點開了一部連續劇看了起來，看的是一部抗日劇，他也沒覺得有多好看，隻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已。 　　自從重新返回澳門之後，劉金隆很少將大額的資金從趙家明卡上走，算是變相的督促，他隻是在月底發小費的時候偶爾去大廳下個千兒八百的，常常輸贏各半，因為他手裡沒有本錢想賭也是無能為力。隨著客人增加收到的小費也逐漸多起來，這個月他算了一下可以分到將近兩萬塊，這令他興奮不已。 　　趙家明躺在床上看到下午四點多鐘，一陣饑餓襲來，中午他隻吃了幾塊餅乾而已，關了電腦起身下樓吃飯，樓下就有一家中餐館，他點了一份豬扒飯，等餐的時候打開微信翻看著，好哥們群有新的消息。 　　“小海，你就梔子花、茉莉花——到處花吧。”曹睿。 　　“我哪裡花了？哪有你花，你跟“林妹妹”發展得怎麼樣了？”查國海。 　　“不要胡扯，人家可是良家婦女。”曹睿。 　　“呦嗬，你不會標榜自己是正人君子吧，拉倒吧。”查國海。 　　“你們兩個老大不要講老二，旗鼓相當，哈哈哈哈哈。”趙家明。 　　“明哥，還是你最爽，澳門美女多啊，'大保健'隨叫隨到啊。”查國海秒回。 　　“對啊，明哥，估計眼睛都挑花了吧。”曹睿跟上。 　　“可憐啊，我哪有那個本事，那都是有錢人乾的事，像我們這種窮光蛋、打工的無福享受啊。”趙家明嘆了一口氣。 　　“不會吧，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給你介紹一個，你別慫啊！”查國海。 　　“嗬嗬嗬，開玩笑，開玩笑！我大概下個月回來，到時候一起喝酒。”趙家明。 　　“真的啊，那你回來前發微信……” 　　豬扒飯來了，趙家明放下手機專心吃飯，他吃得很快並發出輕微的咂嘴的聲音，吃完最後一口米飯的時候他內心已經打定主意——去永利碰碰運氣。 　　趙家明今天的運氣不錯，一千博回了三千，這讓他心情大好，覺得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好轉了，待要繼續時手機響了，是劉金隆的老婆李春苗。 　　“小明啊，周總五點半左右過關，你趕緊跟他聯係，把他酒店訂好。他這次就一個人過來，聽你舅舅講他要簽五十萬，你先把人接到，看他怎麼講。” 　　“嗯，那這個周總給他定什麼價位的房間呢？” 　　“中檔的就行了，他又不是什麼大老板，而且每次給的小費都不多。” 　　“好的。” 　　趙家明下到車庫將車開了上來，這輛全新的銀色賓利是劉金隆為了撐門麵新購置的，每次趙家明開著這輛車都會產生一種錯覺，突然就覺得澳門離自己很近，直到客人上車以後他才清醒過來，這是一種糟糕的體驗，欲望的種子啃噬著他——有了錢才能有優越感，尤其是看客人賭錢，眼見著以一博百的奇跡頻頻出現，他的內心越來越躁動不安。 　　接上周總之後他們直接來到永利二樓貴賓廳，經過劉金隆的同意趙家明簽了五十萬的籌碼出來，周總一開始手氣很好贏了幾十萬，但很快就陷下去，越輸越多，最終輸了近三百萬。趙家明知道小費不可能多了，但劉金隆最喜歡這種情況出現，因為隻有賭客反復輸錢他才能賺取碼糧並得到賭廳的分紅。 　　趙家明送周總去酒店之後已經是淩晨四點鐘了，回到宿舍沒有洗漱直接睡下了，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鐘被電話吵醒了。 　　“還沒起來嗎？今天周總不賭了吧？”孫勝海問道。 　　“嗯，應該賭不起來了，昨天輸太多了，找書苑ｗww．zhaoｓhuyuan.com 到現在也沒打電話給我。” 　　“嗬嗬，一把輸這麼多不知道有沒有錢還哦！” 　　“不知道，不講他有工廠嗎？” 　　“嗬嗬，希望他能還，不然又要去催債，煩死人。” 　　“嗯。” 　　孫勝海想想又叮囑了一句：“那你早點起來吧，看看他還賭了，不賭就準備給他買機票，你記得出關的時候把欠條帶給劉總。” 　　“嗯，知道了。” 　　這樣的賭客每年都有很多，送走了周總又來了馬總、張總、王總……趙家明已經習以為常了。他身在這樣的環境裡，十分明白十賭九輸的道理，但他仍然按捺不住自己的沖動，常常去賭廳賭。他選擇性地忽略記憶，腦海裡隻記得別人贏錢的畫麵，總覺得或許哪天老天爺就會眷顧自己。 　　我對趙家明的態度不冷不熱，固執地認為趙家明是個成年人，完全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準則。我的心思全部放在兒子趙星辰的身上，像是一輛上了高速的汽車，隻能前進。但同時我也想做一個相對開明的人，我知道一味地逼迫式的學習隻會起反作用，所以采取的是恩威並進的方式，一邊給他全麵補課，一邊又時不時地討好著。 　　這次找的是一家上市的培訓機構，一口氣交了兩萬多的一對一補課費。每天除了早接晚送，中午還接出來吃一頓午飯，周六周日再把兒子送到補習班，我則坐在車裡等。一個學期過去，趙星辰確實進步很多，我覺得自己的方向和方法是有效的，看到兒子羨慕別人打遊戲，還特地給他配了一套臺式電腦，希望以此鼓勵他繼續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