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大人的臆想(1 / 1)

我為漢帝 薄荷熱豆腦 4684 字 2024-03-15

“正是!正是!”   牛掌櫃見王脩恍然大悟,又露出詢問的神情,急忙道:“就是那匹身有殘疾的小馬駒!”   王脩回過身,低頭重新將目光投向劉塵,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平日裡他一直有練習騎馬?”   “有!”   牛掌櫃用力點點頭,接著又撓撓頭,“大人,這很重要嗎?”   王脩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樓下。   少年郎將掃把放回角落,然後轉身賣力抱起一大盆碗筷,往後廚行去,應是去洗碗。   他穿的很單薄,臉頰凍得通紅,肘子、肩膀、膝蓋處的衣褲上,打了數個不算美觀的補丁,全身尋不出世家子弟的貴氣,更沒有一絲嬌氣可言,有的僅是普通人討生活的落魄摸樣。   這便是袁公想要的結果。   不至於讓這位漢室之後餓死,卻讓他早早明白,從今以後,他僅是一個普通人。   哪怕再不甘心,在這亂世,也隻能依附袁家。   王脩對此也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僅是照舊以公子相稱。   可是這會兒,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這位劉公子。   當年的這位小公子,真的隻是喜歡那匹小馬駒?   還是說……   為了學馬術?   記得兩年前,劉塵一家剛搬到青州沒多久,身為青州刺史的公子譚,心血來潮,讓王脩將一匹奄奄一息的殘疾幼馬,送來蓼城。   名義上,說是將幼馬送給劉公子,作為袁家給的禮物。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羞辱,是赤裸裸地嘲弄!   皇室宗親,武帝之後,難道隻配得上一匹殘疾馬?   而當時的劉塵,已經十三四歲,早就明白事理,又是重羞恥的年紀。   王脩打心裡,是不忍心做這等侮辱人的事情的,但主上的命令不可違,他隻能硬著頭皮將馬送來。   原以為,這位劉公子會露出憤恨的表情,卻沒想,對方見到幼馬後,開心得手舞足蹈。   王脩料想對方年紀小,看不出問題所在,便試著提醒了一句。   說這馬駒的四蹄,長短皆不相同,極難控製身體平衡,八成無法奔馳。   可對方聽後,還是歡欣雀躍地抱住馬脖子,一臉亢奮。   見如此,王脩也算釋然,找了個借口便離開復命去了。   兩年來,他沒再提起這件事,也沒聽別人聊起過。   本以為那匹幼馬早就死了,誰曾想,此刻死而復生,再次被人提起。   “那馬……竟然還能騎?”王脩問道。   “能騎,但行完一段路,就會累得躺在地上吐舌頭,馱人一口氣走上二三十裡,必然已是極限,想要再趕路,保不住需要休養幾天。”   牛掌櫃一邊分析,一邊偷偷打量王脩,見王大人雙眼凝視自己,不敢隱瞞,繼續道:   “這兩年,劉公子大清早,就會牽著馬到外麵食草,有空也會試著騎一下。小人前幾日,見到那馬竟然小跑了一段路,當時還覺得驚奇,隻是這是公子譚賜下的禮物,小的不敢亂嚼舌頭,平日裡見得次數也不多,便沒對您提起。”   “劉公子可有說,去何地訪友?”   王脩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   “並未細說,但估摸著就在蓼城附近,大人想知道,小的現在就去問問他。”   “不用!”   王脩想了想,最後還是擺手作罷。   二三十裡路程,哪怕多跑上一輪,也僅在六十裡以內,最遠不會超出北海與高苑,隻要還在青州範圍內,就不用太擔心。   其實,王脩最大的底氣,還是劉塵的父親劉和。   誰都知道,這位小公子是個孝順的主,隻要劉和還在蓼城,就不怕他會離開。   而且,為了以防萬一,他會派人跟著劉塵。   “這幾日劉公子既然訪友,你便多照顧下他的父親,明日一早,你去探視一番,之後一日三次,直至劉公子回來。”   “大人,那位當年來我們蓼城,不是帶了位照顧他的婦人嗎?聽說是幽州帶來的專人,這些年都是她在照顧,且劉公子一年前還收留了兩個流民,有他們在……”   “讓你去,你便去!”   “這……”   牛掌櫃先是一愣,而後似突然反應過來,連聲道:   “哦,小人記住了!明日我去探查三次,不,明日小人就蹲在他們院子外,早中晚各一次給那位請安,直到劉公子歸來!”   王脩滿意地點點頭,沉吟片刻,道:“這幾日我便在你這酒舍辦公,你準備一間廂房,窗戶要對著他們院落的方向。”   說完,王脩眼中,閃出一絲荒謬不經的期待。   內心深處,他倒真希望這位小公子,能搞點名堂出來。   自桓靈禦宇以來,二帝大行荒淫無道之事,外戚驕奢無度,而後宦官當權,大搞賣官和黨錮,大漢早已病入膏肓,之後黃巾大亂,天下人心思亂,盜賊蜂起,以致諸侯林立。   可恨當今天子年幼,羸弱不堪,外臣盡出董卓、李傕之流,又有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   每每想起這些事,想到漢室衰弱危如累卵,王脩不免心有哀嘆。   更是不由臆想。   大漢劉氏,也該出一位撥亂反正的治世能臣了吧?   念及此,他下意識望向少年離去的方向,可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可笑。   誰人不想偷安盛世?   誰人不願國泰民安?   可將這一切,壓在一個還在為生存而奔波的少年身上,未免太過自欺欺人了。   不過哪怕如此,王脩還是多看了那兒一眼。   畢竟,少年的體內,終歸流著純正的皇族血脈……   而此刻的王脩,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曾經在一間叫做東福的酒舍內,偷偷臆想過的少年,日後所為之事,不知驚掉多少梟雄的下巴。   ……   夜晚,天空突然飄起大雪,將整個蓼城籠罩在朦朧寒氣之中。   遙遙望去,官宦老爺及大族世家府邸,透出微弱燈光,渺渺茫茫,映照出天空飄落的絮絮瓊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劉塵用力嗬了口白氣,手中提個簡陋燈籠。   忙了一天,總算回到自己的院子,院子就在酒舍後麵,離得很近,雖然陳舊,但打掃得乾乾凈凈。   聽說之前是某商戶的府邸,後來因犯事,流放了,院子就空了出來,被袁家交予劉塵父子居住,算是對他們這家沒落的皇室宗親,最後的憐惜。   破是有點破,好在還算大,有數間可以棲身的廂房。   正中間最大的一間,是劉和的住所,旁邊小房間住著仕女陳香,這兩年都是她在照顧劉和。   當年在幽州,劉虞對陳香有大恩。   她本是上穀郡某一氏族的千金小姐,因家中長輩得罪官吏,全族被一個子虛烏有的罪名抓起來。   好在被身為幽州牧的劉虞知曉,救了她一家七十口。   多年後,劉家式微,當她知道劉和癱瘓,便請願跟隨照顧恩公的兒子,以此相報。   劉塵曾私下查過此事,確認沒問題,就讓她留了下來。   大門最右側的屋子,是劉塵自個兒的房間,靠著自建的小馬廄。   微弱光線下,他往馬廄瞅了一眼,隻見那匹黑不溜秋的馬駒,在馬廄內姿勢怪異地走來走去,像是對主人的歸來,極為欣喜。   劉塵做了個禁聲的動作,也不管這畜生看不看得懂,轉身小心翼翼走回自己房前,輕輕推開房門。   隻是他剛想邁步進去,一隻白嫩小手握著把精致匕首,從門內刺出,嚇得劉塵差點將燈籠摔在地上。   “別鬧!是我!”   “哎呀!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