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秋風蕭瑟(1 / 1)

大成公子 雪狼長嗥 8842 字 2024-03-17

“十一”長假結束了。   李一父母再也呆不下去了,說什麼都要回去了。雖然,阿嬌一再挽留,他們還是不肯留下。   “都退休了,在哪呆著不是呆,非要回去乾嘛?”李曼把他父母的想回去的想法,在辦公室裡對沒文化說了。   她已經在他的公司裡“考察”了一陣子了。   他能理解老人們的想法,也不想強留他們。那樣反會惹他們不高興。隻是,聽李蔓說想和他們一塊先回去,他就有些失落。他陰沉著臉也不明說,隻是翹著腳在椅子裡歪頭不吱聲了。   李蔓心裡很明白他心裡的小九九,隻是父母在這兒呆得很不習慣,每天都對她吵吵著要走,這讓她很心煩。若不是沒文化整這麼一出,她辦完事早就和父母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了,可現在弄成這樣了,咋辦?   她也沒什麼好辦法。眼見著父母的頭發花白,可李一還是下落不明,這對他們的打擊可想而知。他們不願意在這兒住下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再說葉落歸根,也總不能就這樣漂泊在外,空牽掛一縷鄉愁。每看到父母望著窗外出神的時候,她心裡都難免自責。   這天,她終於擅自作主,預訂了三人的機票,單等到時對沒文化說一聲就可以啟程了。   中午時分,她給阿嬌去電話,把訂好票的事說了,阿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地問了一句:“那你們倆以後怎麼辦?”   她知道她說的是她和沒文化的事兒。她就說先這麼辦吧,等把二老送回去安頓好,她再回轉來就是了。   也不能就讓倆老人家自己走吧,從來都沒出過遠門,一路上沒有她照料,天南地北都分不清,與其提心吊膽的,倒不如跟著一路回去吧。   她還說,她和她父母都商量過了,等她們一走,就讓阿嬌搬過來住,反正空著也是空著。到時候,她就把房子過戶到自己名下就行了。   阿嬌一個勁兒地說她不要,鎖著好了,等她再回來的時候也好有個棲身地,不至於…   兩人推讓了一會兒,還是沒個明確的定論。隻得先擱下以後慢慢再說。   晩上,她和父母說了一會兒話,梅秀中的電話就打來了,先問了兩個老人吃飯了沒有,然後,就問她在乾啥。   她就說正和二老說話,商量下後天要走的事。臨行前,他們想答謝一下為李一的事兒操心的人。   又把白天和阿嬌說房子的事兒對他說了一遍。   “要走?誰讓你走的?”梅秀中心裡那個氣惱,隔著屏就能聽出來。   “這不才定的嘛。”她沒敢把訂好機票的事對他說,光說要走他都不樂意成這樣,再說已經訂好機票了,他不罵人才怪。   可轉念一想,他憑什麼罵人?她又不是他老婆,還由得著他想乾啥就乾啥了。   她對父母點了點頭,推門出來,走到樓下。   電話裡麵,梅秀中還在不滿地說著:也不和他商量一下,就悄悄地要走,到時候可能還會不辭而別,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   那是騙婚的常用伎倆,他清楚得很!   “喂!你說啥呢?那是人話嗎?連騙婚都出來了,你惡心誰呀!說你沒文化還真是沒文化!”   她隔著屏就嚷嚷開來。   樓下空蕩蕩地沒人,她的聲音就格外地刺耳。   “不管怎麼說,你也得和我商量一下嘛,不吭一聲就要走了,你眼裡還有我嗎?”那邊也是不依不饒,揪住她擅自作主不放。   “憑什麼和你商量,我的事情我做主,不關別人的事兒!”她有些氣惱了,這沒文化花前月下的時間不長,也沒少說過花言巧語的,怎麼今天就那麼較真。   “李大媽!我可告訴你,沒有我同意你哪兒都別想去!”那邊傳來豪橫的聲音。   “哈哈。”李蔓聽他這樣叫她,不怒反笑了,“好你個沒文化,竟然敢這樣汙蔑我,你有本事,當麵喊試試!”   “試試就試試。李大媽,李大媽!怎麼樣!乾氣吧!”那邊來勁兒了,一口一個李大媽,叫得跟隔壁的小孫子似的。   “你真行,真本事,有種你當著我媽喊,看她不劈你兩個大嘴巴子,才怪!我可給你說了,明天的事兒你看著辦吧!別到時又說我沒說!”她來了個恩威並施。   “得咧,您老等著吧!”那邊雨過天晴似地回道。喀、喀地傳來一陣雜音便沒了信號。   “咦?你個沒文化也不吱一聲,這是又跑到哪去了。”她有些奇怪地看著手機。   哼!還說我不吭個聲,你不也是連個屁都沒放就跑得沒信號了嗎?難怪一天沒聲息。   當下骨碌了一下眼珠,想好了懟他的法子,看誰歪得過誰!打定了主意,愉快地上樓去了。   母親在樓上聽樓下女兒有一句沒一句地吵得不可開交,就喊:“她爸,你聽,這是在鬧架不是?你丫頭的脾氣該改改了。   這麼大的人了,還沒嫁出去,就聽她這樣說話,我看也是多半要黃!”母親擔憂地對她爸說。   要他爸一會兒等她上樓給她說道說道,說話別那麼沖,那是缺心眼,有話好好說,才能過好日子。   哪能一不順心,就吵吵鬧鬧的,顯得沒家教。讓街坊鄰居聽見了丟不丟人?時間久了,還不被人看扁了。   “是得好好說道說道。”父親一旁不住地點頭,贊同母親的說話。側耳聽到樓道裡“咚咚”的腳步聲和李蔓小聲地哼著什麼調調。   兩人趕緊離開窗口,跑到房中去了。   聽到鎖響,知道李蔓進屋了。父親便咳嗽一聲從屋中出來。   “回來了?”看著李蔓開心的神情,並不像母親擔心的那樣,就覺他這一問猶顯多餘。   “走路就不知道輕一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哪個打虎英雄回來了。”父親調侃道。   “沒有,那家夥一聽我們要走,就翻臉氣人,不給他點厲害的,還真鎮不住他!啥人嘛!”李蔓輕描淡寫地回應道。   “我說丫頭!”母親從裡間出來,手裡拿著李一的一件衣服,那是一件臟得洗不出來的衣裳。她每天都在收拾要帶走的東西。   而現在那對於母親而言,卻是一件稀世的寶貝。因為,那上麵停留著她兒子的味道。   “你和那個沒…究竟是咋想的?”她仔細地折疊著衣裳,細心地撫平每一個褶皺。   “看唄!”她不以為然地敷衍道。   “看?看你?還是看他?”母親聽不明白她的話。   “哪誰知道?看好就成,看不好就散,沒什麼大不了的!”李蔓滿不在乎地逗母親開心。   搶過母親手裡的衣裳,轉身想到衛生間裡搓洗一下。母親見狀趕緊一把搶過來。   “別又像城南那個鹵豬耳朵的,眼看著要成了,卻又黃了,你呀你呀,真不知咋想的!”母親一邊數落她,一邊又折起了衣裳。嘴裡話又不像單單是在說她。   “媽,看你說的,不合適就散唄,又不是真命天子,誰還離不開誰了!”被揭了短的李蔓,沒有像平常一樣和媽媽鬧,笑咪咪地根本沒往心裡去。   “那誰還為此哭過好幾鼻子呢!”爸爸在一旁擠兌道。   “切,那還不是因為你沒有豬耳朵下酒了!”李蔓被說得不好意思了,躲自己房裡去了。   “說得好聽,你文過其實而言他!盡往自己臉上貼金!照你說的,我要愛吃羊肉,你還得找個放羊的?”爸爸難得有今天的好心情,不免對女兒多調侃了幾句。   “媽,你聽你們家老李那說的是啥話吧!”李蔓自知理虧,就開始挑撥她媽了。   “你兩個老沒老樣小沒小相的,少拿我說事兒。”媽媽笑著搡了搡爸爸,讓他少說那沒鹽沒味的話。   瞪眼示意那丫頭這陣兒心情正好得不得了,少潑涼水。其實,她對那沒文化也說不出啥來,除了年齡有點大。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午,李蔓在電話裡和梅秀中打了一陣兒嘴巴仗,因為要簽一份重要的合同,他便沒有過多地糾纏,就把晚上都請哪些人定下了。   下班時分,沒文化接了李蔓和她的父母,到了“玫瑰之約”。於二嘎子已經把包括負責的危警官和大成公司的人事部張經理一行、財務總監等人接了過來。   阿嬌因為帶團沒回來,故爾缺席。   李蔓父母有些遺憾地念叨著阿嬌沒能來,“那丫頭可好了!”一向木訥的父親不停地誇阿嬌,神情還是有些失落。   梅秀中殷勤備至地招呼著客人,雖然大多數是他的手下,但今晚他不是老總,而是主家,身份不同了。   答謝宴一直到結束,氣氛都很低沉。   雖然,梅秀中一直很賣力地扮演著主家的角色,始終沒能調動起大家的情緒來。   也許是客人對李蔓一家人不熟悉,又是這麼一檔子事的緣故。   客人們走出酒店大門的時候,於二嘎子悄悄地問李蔓,阿嬌的事她考慮過沒有?言語閃爍,不明其意。   “阿嬌會有啥事?”她有些糊塗了,不解地看著於二嘎子。   “唉,就是那個,那個啥。”於二嘎子紅著臉,用手比劃著說不清楚,最後憋出一句:“你懂的。”就慌亂地搶門跑出去了。   她心裡奇怪地想:“我懂?我懂什麼!這個於二嘎子,不會是為阿嬌打抱不平要分李一的家產吧?昨天給她房子她都不要,會惦記著李一那點錢?阿嬌不是這樣的人!”她想。   聽到梅秀中從衛生間出來的聲音,她轉過頭來看向他。   怎麼啦?不滿意是咋地,臉色這麼難看!他在挑撥她。   “滿意得很!”語氣中多有褒獎他今晚的不俗表現。隻是臉色不開。   “不告而別,有些後悔莫及、依依不舍是吧?”聽得出他在嘲諷她。   “對,我還有些流連忘返,痛苦萬分,正想找個墻角痛哭一番不可!”她瞋眼他。   “別扯那沒用的,又怎麼了?”梅秀中知道李蔓胡嚼起來,那水平也是國際一流。當下明智地阻止了她。   “不是,是你表弟剛才的話,讓人捉摸不透!”她道出了實情,又把剛才於二嘎子說的話和自己的猜測,對他說了一遍。   “嗐!李大媽!真不知你那慣會疑神疑鬼的腦袋裡,除了裝些坑害我這等忠良的鬼主意,就不能有點正常的陽光的思想在裡麵?   於二嘎子的意思和你想的完全不沾邊!他那是對她有意思。真是的,什麼黑暗,你想什麼!”他不失時機地又損了李蔓一通。   “嘿!我咋就沒想到呢!”李蔓經他那麼一點撥,恍然道。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快走啦,走啦!”李蔓的母親拉開門向裡麵喊道。   “就來!”李蔓隨口應道,拉起梅秀中往門邊跑去。   因為,梅秀中喝了酒,就由酒店裡的一個小哥開車送他們回去。   梅秀中坐在副駕位置上,也不方便和李蔓說什麼,隻是時不時地指點小哥行駛路線。   車到樓下了,他侍候著兩個老人家下了車,本想著一同到樓上坐坐,再說些話。李蔓卻讓他回去,說她們晚上還要收拾明天的行李,沒時間搭理他。並囑咐他明天早上早點過來接他們去機場。   “那我就幫不上忙了!明天我早點過來。”梅秀中無奈地說。與李蔓父母道了別,也沒看李蔓,就上車走了。   切,小心眼!李蔓嘴裡嘟嚷了一句,也隨著父母身後上了樓。   一夜無話。   早上不到6點,父母就起來了。   他們簡單地做了點早餐,三人吃完,母親就把廚房收拾得乾乾凈凈的,像沒人來過一樣。   三人誰也沒有多話,坐等著梅秀中來接。   7點鐘的樣子,外麵還是漆黑一團,樓下響起了汽車聲,車燈晃眼,梅秀中穿著那天求婚時的正裝,鉆出車來。   “快上來。”李蔓在窗口探出頭,招呼著他。   “噢!”梅秀中仰頭應道,一溜輕跑地上樓來。   門是虛掩著的。他第一次推開了這扇門,既感親切,又很陌生。   門裡,李蔓和她的父母已經拿好行李,站在了門前,臉上行色匆匆,卻流連不舍。   見他推開門,她父親平靜地說了聲:“來啦!”就要提起行李箱往樓下去。   “我來,我來!”梅秀中趕忙接過他手中的行李箱,不由分說地提下樓去。   行李,裝完了。   梅秀中問李蔓還落下什麼沒有。   李蔓回說沒有了,就攙著母親走出屋子,隨手熄滅了房間裡的燈。   母親盯著黑洞洞的房間裡,忍不住哽咽了一聲,嘆息著拉上了門。下樓的時候又忍不住回望了好幾眼,幾多哀痛、幾多不忍,又幾多牽掛,留在了門上。   梅秀中想拉著三人再吃一口這座城市的早餐,卻被李蔓父母堅決地推辭,他隻好作罷,悶頭開車上路。   車窗外,是仍在酣睡的城市的夢境。路上少有車輛穿行,寂寞的紅綠燈,機械地眨動著三隻眼。   車很快就駛出了城。車燈如剪裁開墨黑的四周。   走過一座長橋,轉彎,前麵的路上卻是燈火通明,機器轟鳴,人頭攢動。   “這是在乾什麼,這麼多人?”李蔓問。   “修路呢!”梅秀中看著車前的路,答道。   車前麵遠遠地有紅燈閃爍,近前停車,有穿橙紅色衣服的人過來,大聲地說前麵禁行,請走便道。   哦!梅秀中口裡應道,按起車窗。車便搖擺著上了便道,又行駛在空無一人的茫茫曠野裡。   車顛簸得很厲害。李蔓和母親都有些暈車,母親的反應更甚。幾乎要嘔吐了,李蔓忙呼停車。   母親乾嘔了一會兒,覺得好受些了,就有些歉意地說:坐不慣車,一坐就是這樣,真是添麻煩了。   “不要緊,我盡量開慢些!時間還早,來得及。”梅秀中不停地安慰著老人家,一邊責怪李蔓非要選這個時候走,晚個幾天,路修好了,也不會這麼遭罪。   東方泛白,車外的景物有了模糊的輪廓。李蔓看著,不由地想:真快呀,來的時候還綠茵茵的,這會兒卻是:枯草連天,秋風蕭瑟。   想著想著,不覺眼裡泛潮。怕被梅秀中看見,就假裝看外麵的風景,將臉緊貼著車窗上。   到了機場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機場裡人不是很多,早飛的人們,身影都顯得有些孤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梅秀中幫著把行李都拖到候機廳,交辦完托運。又把三人送到安檢門口。   除了她父母零碎地說些感激的話外,李蔓從進了機場,就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三人過完安檢,李蔓就陪著父母朝裡走去,他是再也進不去了。就站在門邊僵硬著笑臉朝她們三人的背影揮手告別,心裡默祝他們一路平安。   嗯哼,就這麼走了?他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三個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處,心裡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苦澀。   待他冰涼著心情轉身欲走的時候,後背驀地被人拍了一把,他轉過身的時候,還沒看清是誰,就被一團火紅的身影抱住頭,狂風暴雨似地一通“狂啃。”   他嗚嗚地擺頭,才看清是她,鬼精靈似地看著他,似要把他一口吞掉。   過往的旅客沒有驚擾兩人,見慣不怪的繞開一邊走過。   “嘴冷冰冰的,臉也冷冰冰的,怕是連心裡也是冷冰冰的?”他激動地喘了口氣,調侃道。   “真的?”她調皮地抿起嘴唇,骨碌著眼晴,毫不羞澀地又給了他一個熱情奔放的長吻,直到機場中緊催別離的喇叭聲響起。   在機場外,看著飛機轟鳴著迎著朝陽一躍而起,他還在回味著剛才那溫熱的長吻,心裡沉醉在愛的甜蜜之中。   眼裡已經沒有了飛機的影子,他仍戀戀不舍地難以收回目光。晚歸的大雁排起的長隊,在眼裡飄過。嘎歐,嘎歐的鳴叫聲,如歌如訴。   長天遼闊,霞光萬道。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他禁不住眼裡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