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陳(1 / 1)

“本來想明天早上再告訴你的。”   希奈緹起身走到她身邊,把獵鹿帽給她戴好,“這才第一天,你就想要放棄了,以後怎麼辦呢?這次還算幸運,下次也許就不隻是兩個金幣那麼簡單了,薩圖堡的偵探可沒那麼好當,為了讓你長點記性,我願意陪你一起吃點苦頭。”   胳膊繞到她身後抱了一下,“不一定總有好心人幫助你的。”   “嗯……”   莉姬婭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下,“或許,還有另外一種解決辦法。”   “什麼辦法?”   希奈緹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她又琢磨出什麼幺蛾子來了。   “你看,厄金斯很想把這件案子交到我手裡,估計是為了盡快脫身,他的目的地很可能和我們一樣,也是薩圖堡。”   莉姬婭小聲說著,賊兮兮地看著對麵一雙淺灰色瞳孔。   “所以呢?”   希奈緹邊問邊幫她摘下身上幾根稻草。   “我決定——雇傭他的馬車!”   莉姬婭提高了嗓音,卻依然顯得很沒底氣。   “因為不一定會遇到好人,所以你決定纏著一個好人?”   希奈緹無可奈何地笑了。   “順路嘛……”   莉姬婭神情萎靡,“我們兩個,以後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麼麻煩……也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就算他不願意,我也會堅持下去的,要不然,你坐船回去好了……都怪我事先沒有考慮妥當。”   “順路也好,不順路也罷,似乎不是現在該考慮的事情。”   希奈緹轉身蹲下,抽出篝火裡的木柴,挨個敲滅,“偵探先生沒有直接告訴你燈筒的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易普格人一定在鎮上的酒館裡。”   莉姬婭幡然醒悟般點頭,“當時我正在進行推理,需要他的幫助,所以厄金斯沒有將這件事情點破,而是把燈筒交給你……易普格人沒做成生意,但是也沒回到這裡,所以他一定是偷了我們的錢,逍遙快活去了——厄金斯怎麼能肯定他不會逃走呢?”   “他恐怕不敢逃走吧,而且命案確實和他無關,偵探先生是這樣認為的。”   希奈緹起身回來,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偵探先生還認為,你將會是個不錯的偵探,他看著你的眼神,我在老師的眼睛裡見到過。”   “嘿!”   莉姬婭的臉紅了紅,“他還挺有眼光的嘛!”   像是在一瞬間找回了消失的自信,她扯起希奈緹的手,驕傲地挺起胸膛,“我們去找易普格人算賬!”   走出穀倉,用燈筒照了一下農場主的石屋,自言自語道:“明天第一件事,先去治安暑簽發調令,征集人手尋找那頭消失的豬;第二件事,調查一下被害者的家庭和人際關係;第三件事就是去走訪治安官的鄰居,重點是那個名叫姆哈瑪多的女人。”   “先取回行李再說吧,你還記得那間旅館的位置嗎?”   希奈緹懸崖勒馬般扯住她飛揚的思緒,“易普格人也不一定會本分地把錢還給我們。”   “我有槍。”   莉姬婭拍了拍腰間,“旅館……挨著一棟白漆房子。”   ——   ——   清晨,兩匹老馬沿著河穀地縱情狂奔兩個鐘頭,最終倒在一片平緩溪流的淺灘,它們擰動脖子向身後望去,緩緩閉上眼睛。   厄金斯騎著一匹莊園裡的黑色駿馬,又過了一個鐘頭才趕到這裡。   翻身下馬,解下馬鞍旁的鐵鏟,找到一處鬆軟土地,他拄著鏟子向北張望一眼雲霧繚繞的山巔,將鏟刃踹進土層。   幾鏟子泥土被拋到一旁之後,管家潘達和老席勒帶著一群人拴好馬匹,年輕的獸醫考克斯也在其中,黛西小姐走到兩匹老馬的屍體旁邊,粗短的手指陷入它們枯槁的鬃毛。   她背對著人群,無言地長大了嘴,麵目扭曲地接連眨著眼睛,眼淚連成串滴在馬脖子上,融入汗水中。   山穀裡沒有風也沒有交談聲,隻有鐵鏟摩擦泥土的聲響,沉默持續了好幾個鐘頭,臨近正午時分,淺灘上才出現了一個足以容納兩匹馬的深坑。   老席勒像是體力透支般抖著手,點燃一支香煙,潘達帶著莊園裡的年輕小夥子,和他站在一起吸著煙無言地哀悼,煙霧匯聚成馬的野性般抽象的形狀,緩緩升騰飄散。   一個煙頭扔在地上,被皮靴鞋底碾進地麵。   幾個煙頭被手指彈到腳下。   黛西小姐輕輕抱起一匹老馬巨大的屍身,順著土坑邊緣滑了下去,幾個小夥子合力抬起另一匹馬屍,從坑的另一邊放了進去。   厄金斯抬頭看了眼陰雲中的太陽輪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平靜地揚起一鏟子濕土蓋在它們身上。   很多鏟子,揚起鬆散潮濕的泥土。   土坑被慢慢填平。   而後,平地上逐漸隆起一座半人高的卵石墳堆。   紛雜的馬蹄聲遲緩地遠離墳堆,踩著溪水歡快流淌的節律走出這片山穀,直至轉過一處河灣,厄金斯向身邊的年輕獸醫低聲道謝。   就像他曾受到過的,許多逝者家屬在葬禮後的道謝那樣。   兩個鐘頭的狂奔或許就是兩匹老馬的遺願。   “是我該做的。”   考克斯的嗓音同樣低沉,“如果有可能,我也會為一匹馬舉辦一場葬禮,就和今天的一樣,不過我現在的心情輕鬆多了,從這點來講,理當是我感謝您才對。”   作為解釋或是情緒的宣泄,他繼續補充道:“我把它寄養在賴特農場,半個月前,它和老賴特的家畜一起被毒死,那匹馬才……才四歲零五個月……”   聲音略帶阻滯,“我本來想把它送給妹妹,作為生日禮物——成年禮物,我想我聰明的妹妹已經猜到了它的存在……可是那些牲畜需要集中處理,因為這點,我們甚至無法為它舉辦一場葬禮……”   手裡的韁繩越攥越緊,“她壓根就沒見過它……我本來想帶著妹妹一同參加這場葬禮……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她以前很開朗,然而現在,每當有馬匹路過窗前,她總會盯著它們看,然後很長時間不說話……”   她曾擁有過什麼。   就差那麼一點。   厄金斯心底忽然騰起同病相憐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