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A.A駐東歐某處山地前線指揮部的作戰室裡,作戰部歐洲分部指揮官克裡斯.雷德菲爾德上校緊盯著麵前墻壁上四塊屏幕中顯示的畫麵,上麵播放著聯盟衛星正在傳回的實時圖像。大約四十分鐘前己方派出的間諜被帶入位於村莊盡頭的一間圓頂建築,從那之後這幅畫麵就沒有了任何變化。從衛星圖像中隱約可以看到,那幢建築很矮,最多隻有一層的高度,在克裡斯看來,那甚至算不上一座像樣的房子,或許稱之為“入口”更加合適。從衛星上看不到建築地下埋藏著什麼樣的秘密,隻能看到村莊中心巨大的中世紀古堡,和盤踞在這片雪山盆地中密密麻麻的村落。 急促的電話鈴響起,克裡斯像是航母甲板上彈射起飛的艦載機,快步跑過作戰指揮室的大廳走廊,奔向那些監視屏幕下方的一部衛星電話。顯然這時克裡斯的焦慮已經達到極限了,他一把抓過電話,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能看到他的神情由焦躁轉為放鬆,漸漸又浮現出極大的不安。他扯著電話線緊張地來回踱步,如果那張桌子沒有緊靠著墻壁,他說不定會繞著桌子跑起來。 “謝謝你,艾米莉。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請你現在開始靜默,我們預計在72小時內抵達救援,注意保持通信暢通。”克裡斯一臉凝重地放下聽筒。間諜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留給他們的救援時間也不多了。何況在這之前,克裡斯有更迫在眉睫的緊急狀況需要應對。克裡斯明白此次行動保持隱秘的重要性,否則伊森一家——尤其是那女孩很可能被作為新一代的生化兵器被聯盟內來自製藥公司的瘋狂科學家和好戰分子盯上,最保守的結果也是被那些別有用心的激進派野心家當作借口發動對保守派的政治攻擊。 對伊森一家的監視已經持續了一年以上,盡管兩人至今仍未呈現任何細微的變異征兆,但是三年內B.S.A.A研究部門持續開展的生化指標監測結果表明兩人都已經受到了極深的黴菌感染,至今變異黴菌仍占據著他們腦神經復雜網絡的交通要道。米婭雖然由於黴菌感染導致機體組織出現了輕微損傷,但是在注射疫苗後,經過持續的人工激素乾預和手術治療,其內部心血管和臟器功能已經基本回復至正常人的健康範疇,至於其神經係統內部,失去主人——伊芙琳的黴菌已經喪失了那令人畏懼的精神控製能力。然而,對伊森的最初生化檢測結果令人無比震驚,這個男人……或者說這個生物,他的身體完全由變異黴菌組成,在某種意義上講,他已經死亡了,雖然這種變異黴菌能夠模擬出類似人類的脈搏、心跳甚至是血液,但是從基因和遺傳學角度來看伊森顯然已經不屬於人類了。對此醫生們都表示無能為力,伊森就是黴菌本身,這意味著他無法接受任何治療,更別說一針滅活疫苗可能直接導致這個人形黴菌集團徹底溶解。克裡斯無法想象伊森在那個偏遠山區的農場到底遭遇了什麼,但是對於這個男人最好的處置方式,就是消滅或者監視起來,克裡斯和聯盟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後者,克裡斯完全是出於對這場生化危機中無辜受害者的同情和尊重,而後者明顯抱有更加復雜且野心勃勃的目的。 克裡斯很明顯的感受到聯盟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B.S.A.A的建立初衷是為了消除已經滅亡的生化恐怖集團——安布雷拉在全球各地留下的生化兵器B.O.W。這個從最初由克裡斯、吉爾等精英特工組成的11人非正式戰鬥小組,如今已經壯大為由全球製藥公司聯盟、各國政府部門及雇傭兵團體構成的聯合國官方機構。但是,在經歷了代號為“伊芙琳”的人形生化兵器E-001的暴走導致的安娜貝爾號沉沒、貝克一家及溫特斯夫婦感染這一係列悲劇事件之後,他已經難以看清這個財富迅速積累、野心逐漸膨脹的組織的真實麵目了。據最近從總部派遣來到前指部的士官傳聞,聯盟內以研究部門為核心的激進派意圖促進“超級士兵”的政治談判,在克裡斯乃至整個作戰部看來這都是極度危險的,這項計劃會製造出來什麼怪物,他們那淺顯無知且不負責任的安全聲明,簡直與安布雷拉在浣熊市生化危機初期的自大傲慢如出一轍。 當然,對伊森夫婦的檢測結果無法對受試人公開,當年執行測試的知情人多數已經被研究部門調入機要小組以便受到聯盟監控,克裡斯則被從B.S.A.A北美分部被調到這裡負責歐洲和俄國西部的生化危機作戰指揮,並作為溫特斯夫婦的生物安全及災害預防直接負責人對其實行監視。但在克裡斯心裡,他更願意把自己的行為稱之為保護,當看到小天使蘿絲那純潔美麗的麵龐後,他更堅定了這樣的想法。 然而,三個月前一封來自位於山脈北方隘口崗哨的詭異報告,打破了克裡斯和這家人稍縱即逝的平靜。 <北森德蘭監視塔,日誌報告#0982,日期:三月十五日,星期二,監視員:查利.埃爾維斯> <…… 發現可疑民用車輛, 乘員:陌生男性,米婭.溫特斯; 方向:遠離監視區域向北: 時間:早上六點四十分 …… > 事實上,當克裡斯看到這封來自北森德蘭崗哨的監視日誌時,已經距離事發日期兩個多月了。他立即打電話給那時執勤的查利下士,詢問他為何沒有按照監視規定將異常狀況在當天報告,而他得到的答復也十分合理。這位認真負責的監視員在當天夜晚仍沒有看到任何載具經過崗哨返回,他立即想到當天是直升機為伊森一家運送物資的日子,於是他立即電詢了直升機飛行員貝雅,並得到了女主人米婭傍晚就在家裡的消息。 “由於他們的出發時間是早上,而傍晚時候貝雅親眼看到米婭就在院子裡幫伊森一起搬運物資,所以我認為她應該是經過其他崗哨返回家中了。畢竟,米婭之前也經常早起到山下的一處集市采買一些衣服和手工藝品不是嗎?這個女人即使在軟禁生活中,也對生活抱有極大的熱情。” 放下聽筒的克裡斯一臉無奈,查利下士按規定應當在當天晚上向山脈周圍的其他四個監視崗哨確認米婭是否返回,但顯然他認為向飛行員求證更加直接快捷。毋庸置疑,親眼看到米婭在家是讓人最安心的事實。但是,巨大的疑團和好奇卻在克裡斯心頭彌漫開來,他甚至感到自己雙腿止不住地顫抖,隻好靠在身後的墻角勉強支撐身體,身體的每個毛孔都打開了,向外散發著不安的氣息。 我沒有興趣去探查他們的家事……即使米婭有了情人,這也不是我負責的範疇。但是通向這座別墅的每條路都向呈放射狀向山下延伸超過100公裡,如果米婭從其他崗哨返回,她勢必是去了很遠的地方。那麼,她去做什麼呢?最重要的是,她可是一名帶有危險變異黴菌的生化人,盡管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這種黴菌具有自發性的人傳人行為,但是關於他們的任何異常舉動都會被無限放大為生化安全隱患。 克裡斯立即從機要室的數據主機中調閱了三月十五日其餘崗哨的監視日誌,結果是除了一輛原木運輸卡車在當天從東南方向的坎巴爾崗哨進入,又在西南方向的新蘭崗哨離開,此外再沒有其他任何載具記錄了。 “難道她是徒步翻越山路回來的?或者偷偷溜過了崗哨?” 事情變得愈發可疑起來,克裡斯止不住心中的不安,立刻用私人手機撥通了伊森家裡客廳的電話,而沒有使用前指部與溫特斯一家的專用通話線路。那條線路是被聯盟指揮部全天候監聽的,克裡斯從直覺上不希望有人聽到接下來的通話內容,但事實上會發生什麼事情,克裡斯也是一頭霧水。 電話是米婭接聽的。“糟糕。”克裡斯暗自心驚,不過他已經在臉上準備出了一副和米婭通話時需要偽裝的微笑。克裡斯也不知道問什麼,在問候了溫特斯一家的近況後,他小心翼翼地,像個麵對警官審訊隨時會露餡的嫌疑犯一樣,拋出了一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最近開始雪下的有些大,山下集市上的商品種類也越來越少了。米婭,我記得你懷孕的時候常常到集市上去逛,現在還會去嗎?” 電話那頭微微一愣,克裡斯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但還是盡量保持均勻的呼吸聲,不讓對方覺察到這個話題和提問人的異樣。 “沒有了,自從要沒日沒夜地照顧小蘿絲,一次也沒去過了。” 克裡斯忍住心中劇烈的震顫,舉著手機的右手也開始發抖。他用左手握住右手無力的手腕,讓自己盡可能再多聊一會兒,而避免讓米婭在掛斷電話之後去回味這個奇怪的通話結尾。 掛斷電話之後,克裡斯立即撥通英國指揮部的專線,並以生物安全戰術演練需要提供動態地圖為由申請了聯盟衛星“無限深空號”的圖像資料查閱權限。為了保護溫特斯一家作為生化兵器所具有的重大戰略價值,聯盟在一年前從那些已經被證實消滅了B.O.W的地區調來了這顆衛星,並使用其攜帶的變軌機動推進火箭和零點一米級分辨率全光譜成像對目標附近1000公裡以內的區域進行對地抵近監視。盡管克裡斯不具有衛星的軌道控製權限,但是在緊急狀況下可以申請查閱其一年以內所有的影像資料。 “即使無法看清楚乘員的臉,至少可以看到車子和人。”克裡斯這麼安慰自己。 在作戰指揮室中,獵狼小隊其他五名成員在看到圖像上的畫麵時,都露出了不亞於克裡斯在半小時以前露出的驚懼神色。畫麵顯示可疑車輛來到北方數百公裡以外的一座麵積廣闊的偏遠村落,而從車上下來的那兩個人,從衣著上來看,正是查利監視員所記錄的——陌生男子,還有米婭.溫特斯!雖然看不清楚動作,但所有人都能夠肯定,米婭掙紮著被捉進村落盡頭的一個地堡型建築,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兩個米婭! 當獵狼小隊中唯一的女成員,也是前美國緝毒局臥底的艾米莉佯裝被捕成功潛入後,順利與被囚禁的米婭.溫特斯取得了聯係,那也是獵狼小隊第一次知曉“母神”米蘭達——目前正擬態為米婭的樣子與伊森、蘿絲一起生活的神秘女人。 克裡斯輕輕嘆息看著眼前已經昏迷倒下的伊森,希望迪昂沒有下手太重。他收起手中的貝雷塔手槍,蹲下身查看伊森的狀況,後者微弱但平穩的呼吸和脈搏讓他稍稍鬆了口氣。從名為羅蘭多——代號琥珀眼的狙擊手打出第一發子彈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克裡斯一直擔心伊森會撲上去擋住撲向“米婭”的子彈風暴,他明白這個男人會為了守護他的摯愛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米蘭達的變異怪物手下也許已經在向他們撲來的路上,克裡斯決定先控製住可能發狂的伊森,再將父女兩人轉移到安全區域。這個男人已經為了她的妻子去過了地獄,甚至帶著一副不知道屬於哪位惡魔的軀體回到人間。克裡斯決心不再讓伊森冒險了,當他和獵狼小隊把米婭安然無恙地帶到伊森麵前後,再同他慢慢解釋這一切吧。 大約半個小時後,軍用皮卡粗獷的引擎聲從門外傳來,那是暗殺結束後克裡斯呼叫的後勤部隊。盡管現場的血跡和屍體已經清理乾凈,但是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在壁爐燃燒的溫暖房間裡四處彌漫。克裡斯沒有讓後勤人員進屋,和琥珀眼一起把昏迷的伊森和被槍聲驚擾不停哭鬧的蘿絲送上了車。後勤人員並不明白轉移行動的目的,但出於對眼前這位身經百戰的指揮官的強烈信任——以及B.S.A.A嚴格的保密條例和職責分工讓他們保持了沉默,軍用皮卡強勁的光束刺破了漆黑的雪夜,在冷冽的寒風中駛向克裡斯安排的安全坐標。 克裡斯轉身向屋裡走去,他希望能找到幾桶油,徹底抹去這棟別墅的蹤跡。當他借著手電光束來到廚房時,感覺好像一道閃電從上而下貫徹全身,身後的壁爐剛剛燃盡,還殘留著幾聲劈啪聲,但他卻感覺自己站在雪地裡一般寒冷。 廚房的窗戶被撞出一個大洞,而地上本來停放“母神”屍身的位置,已經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