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1 / 1)

這是個人、天、鬼、妖界四界並存的世界。天界與鬼界近幾年逐漸走向握手言和,聯抉維護著天下太平。   而人界則為其中橋梁,妖界仍是不可控地帶,妖王仍異心頗重,導致近百年依舊多發沖突,但總的來說也算太平。   由人界去往天界,除了天生靈根被挖掘而帶去修煉,就是走金錢的力量了。   兩界結界處自有收費的廟宇和仙師,給錢放人,但這錢也不是一般人能出得起,因此天界歷來在人間被人們所向往。   修道得法,飛升上神,獲得永生,不知有多少人為此日夜不能寐,求神拜佛燒香祈禱自己有朝一日能夠獲得靈根。   尤其是天界的韶定山城,這座千年古都從古至今便是仙門子弟的神往之處,眾多門派雲集於此,其中當屬昌延閣,峪空門,臥璧山,崇春岡四足鼎立。每年皆有如過江之鯽的少年少女來此歷練,力爭仙門弟子選拔會。   除卻向來是仙門修煉的大熱點,韶定山還是海內外名副其實的貿易中心都城,每日絡繹不絕的客貨來往,荊山之玉比比皆是目不暇接,“海內升平韶定定”一說由此而來。   從人界要到韶定山,路途遙遠,寧福荔和她的小童寶參已經行了三日路了。   自從借著禦史府那夜的大火逃出,她便和寶參踏上這段旅程,幸好寧福荔這麼多年存了夠多可用的盤纏,這才免去一些路途艱辛,她是個從不虧待自己的人。   這場火,燒的好。   無論是誰要她死,都正好合了寧福荔的心意。她早已忍受不了禦史府乃至人間的生活,本就想以假死脫身。   無論是她那佛口蛇心的繼母,還是刁鉆嬌蠻的二妹,漠不關心的父親,她都早已忍受不了。自從母親去世,寧福荔眼看父親二婚,深知唯有低調方能安然度日。   原本指腹為婚的小侯爺,也驟然改變聯姻對象成了她的二妹寧嶽嵐。雖說小侯爺這做法沒什麼人情可言,但也加劇了京中貴女對她的輕視和孤立。   這麼多年,她也甘心當那愣木頭樁子,跟著拍掌歡笑著他們的喜怒哀樂,就像話本子裡的女配角,時刻眾星拱月著主角的人生。   繼母入了府,父親到了知天命之年,就格外沉迷丹藥幻想獲得靈根,繼母便縱著父親,成日房中藥香迷離。   二妹寧嶽嵐好像什麼也不用做,大家就會圍著誇贊和欣賞,引起旁人憐惜。而她要是略微出色一點,他們就會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不懷好意打壓手足。   寧福荔在某一天,那應該是個明媚的日子,至今她回想起來,眼前仍是金光燦燦的光暈。   她站在禦史府的大門前,看著父親房中的雲霧繚繞和諂媚討好的下人,想起故作姿態掌權全府的繼母,還有前頭傳來二妹與其他貴女調笑自得腐爛迷醉的聲響。   她低頭又撚自己的指尖,渾然天成掐了一個訣術,迸濺出絲絲水霧,在光下像一根品相極好的綢緞,盈盈繞著她的指尖雀躍。寧福荔突然覺得有些可笑,此刻身後就是大門,就想這麼圄囹一人轉身逃出去又有何不可。   她的人生不該爛在他們這些不相乾的人的手裡。   這出好戲其實已經爛出生天了,隻有圍觀的人群還在假裝鼓掌叫好,隻為了戲臺班子偶爾撒下來的碎銀。   而背景板也開始不滿自己被安排無辜的道路,明明是角色扮演卻非得上身到演員的人身攻擊,最終難逃亡途命運。   所以那夜剛好在後院的她眼見火起,懵了片刻,將早就做好的焦炭人丟進房裡,三下五除二收拾好早就存好的細軟,抓著寶參鉆進後墻的狗洞便逃之夭夭。   等坐進馬車中,她想著想著,自個兒還顛顛地樂了起來,想睡了結果有人送枕頭了,可別提多逗了!一會兒又慶幸自己閑的沒事把後院的狗洞都摸熟了,上至她那便宜爹娘院子的後花園,下至府邸下人用的凈房。   想到這,寧福荔臉上升騰起異樣的情緒,她連忙閉著眼,小心翼翼地低頭湊近自己的身上細嗅,發覺沒有狗屎的味道後才鬆了一口氣。   這場火燒的不隻是寧福荔的院子,她的心也被燒起來了。   在火光裡,她想著這世間還有哪裡她想去的地方。走馬燈一般,腦海裡不由自主便閃出幼時在院中與娘親玩耍的笑臉和當年在湖畔與幼妹對峙時指尖突然生出的奇異水霧。   “荔寶…你跟我們不一樣,你是有天生靈根的人,你就該去那天界好好闖蕩一番……”   可惜阿娘在她發現自己有靈根後不久便鬱鬱而亡,她隻能藏起自己天生靈根的秘密,直到逃出禦史府。   畢竟一個背景板一樣的人,突然之間有了主角的能力,那豈不是要在話本子裡誅為妖邪的嘛。   “寶參!!現在到哪了呀!”   外頭駕車的小童邊抹著脖子上的汗回頭沖自家小姐笑,邊抽了一鞭子牛。   “咱到瀏陽啦小姐!離那結界要不了多久了!”   聞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寧福荔忍不住掀開簾子,看這不同於京城的景色。   一路上花紅柳綠,汀蘭絲雨,都一一賞過了,唯有這瀏陽,倒是很不一般。   層層疊疊的山像一道道玉骨扇一般展開,群青帶著釉綠星星點點撮染,潑墨般的綠意蔥蘢,襯著蒼穹,光是望著就令人頓覺心中暢快。   “小姐!奴婢實在累的受不住了!可以停下歇會兒嗎小姐!”   吭哧吭哧的寶參在前頭小聲喊著,一路上坐的舒舒服服的寧福荔怪不好意思地搓搓手。   “好好好…哎喲你也真是,累就立馬跟你小姐說!前頭有個客棧,寶參你再努努力,加油一口氣沖到那!咱們就休息!”   寶參瞇了瞇眼,看到前方確實有一處客棧,當即蓄滿了力氣吹一聲口哨,揚著鞭子,喘的如牛一般一鼓作氣,那馬聽到哨音,也喘的如牛一般前去。   寶參原是一名馬夫。   當年寧福荔第一次同繼夫人和她的二妹去禮佛,寧嶽嵐掛上那無辜純潔的笑告訴寧福荔,她和繼夫人的那一輛若是坐三人就顯得狹窄,讓她去坐後頭另一輛馬車。   寧福荔心想一輛馬車罷了,還能讓她逞威風到哪去。   待她定睛一看,她發誓自己這輩子沒見過這樣四麵都有破洞,並且馬柴的不像馬反倒像驢的車,穹頂甚至結了晶瑩的蛛網,臭氣熏天,不像是載人,反倒像是運貨的。   她氣極反笑,這個寧嶽嵐,越發小心眼了。   正當她抱臂冷觀這車時,一道怯怯的童子音從前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