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上下班時間,地鐵和公交前等待上車的人像密密麻麻的蜂群和螞蟻,遵循著自有一套的秩序,尋求著與他人相同行徑下帶來的安全感和認同感,在每一次的報站和鳴笛聲中,踩過地上的黃線,緊跟著前麵人的腳跟,貼進了擁擠交通工具裡。 像一套程式化的代碼,每天都是重復的運行著。 直到那一天,病毒入侵。 “你是什麼豬腦子,這點東西也會做錯……” “我怎麼生了你這個廢物……” “沒有一套房子你拿什麼和我女兒結婚……” “老公,你不行啊…… “爸爸,我想要這個玩具,買給我……” 身上穿著的襯衣已經皺的像一塊浸泡許久的鹹菜,臉色也像,油滋滋的皮膚上發青發黑,頭發油膩的黏成一片,嘴裡還連聲念叨著。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 合上眼,就是所有人的指責和謾罵。他不理解,從小就乖乖聽父母的話,長大後認真聽老師的話,工作後努力聽老板的話,沒有忤逆過妻子的意願,也沒有違背過孩子的要求,一路乖巧懂事,為什麼公司辭退的人會是他?為什麼離婚的會是他?妻子的譏笑聲猶在耳邊,孩子任性苦惱的麵容也一直浮現在眼前,他抱住自己的頭,跪倒在堅硬的水泥地上。 之後,祂來了。 無聲無息的……不知道何時…… 冰涼的手指若有似無的劃過他的臉頰,停在他的胸口。 “痛嗎?” 祂帶著溫柔的笑意發問。 “真是美麗的……世界啊……” 像來時一樣,祂又消失了。 ----------------- 像是被裝了竊聽器,陳婧晨的疑問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她剛說完,又匆忙捂住嘴巴。 男人低笑了一聲沒有解釋,“陳釋”,他說。 像在輕撫愛人的麵孔一樣,一個陌生的名字在他溫柔的語氣裡滾動。 “作為我們再次見麵的禮物。” 錄音棚裡靜了幾秒,電話那頭早已掛斷,陳婧晨麵色如常的繼續接下來的連線,錄音室的其他人也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徒留我一個人茫然的看向錄音室。 陳釋? 那是誰? 又會發生什麼? 餘音在耳,他充滿誘惑的聲音沉沉的壓在我耳邊,像梅雨時節的棉被,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 ----------------- 時鐘在不緊不慢的走。 他跪在地上,把妻子的頭擺正。孩子拿著朝思暮想的玩具倒在沙發上,他伸出手指,在孩子的臉上拉出笑容。就這樣,他坐在妻子和孩子中間,看著一家三口每天都看的新聞聯播,享受著安靜的、親密的,家庭氛圍。 不,妻子愛乾凈。 想到這兒,他又急忙向衛生間走去。換上乾凈睡衣,吹乾頭發,他又坐回妻子和孩子之間。 “你得到了麼……你希望的……” 黑暗中傳出纏繞他的聲音。 他點了點頭,緊緊挽住妻子和孩子的手臂。巨大的痛感傳來的剎那,他終於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在黑暗眼含溫柔的笑容裡,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