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間被鎖上的雜物室裡找到他的。 渾身濕透的少年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紅暈,呼吸裡帶著濃重的熱氣,雙手抱住膝蓋蜷縮在墻角。我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的溫度瞬間讓我皺起了眉頭。或許是因為我的手涼的緣故,他的額頭蹭了蹭我的手掌,然後整個人倒在了我的懷裡。 我扶住他的腰,費力的撐起他,拖著腳步艱難的將他扶出了雜物室。 司機林叔一臉焦急的從操場方向跑來,和我一人一邊攙扶住他。 “林叔,去醫院吧,他發燒了。” “快!” 我們兩人合力把他搬進車裡,他已經坐不直了,腦袋從椅背上滑落到我的肩膀,最後躺在了我的腿上。他的頭發已經不再滴水,隻是還是很潮濕,將我藍色的校服長褲洇出了一片深色。他一直皺著眉,手輕輕地抓著我的上衣下擺,淺色的嘴巴裡不時的發出嗚咽聲,與他以前清冷的學霸形象大相徑庭,像一頭柔弱的幼獸,隻能用肢體和表情來表現自己的不舒服。 針頭紮進他的手背的時候,我和林叔終於齊齊鬆了口氣。 林叔家裡還有孩子,晚上先回去了。我和班主任請了晚自習的假,在安靜的病房裡算著練習冊上的題目。 “唔……” 低沉嘶啞的聲音打斷了我咬著筆頭的苦思冥想,我迅速抬起頭,正對上他濕潤的眼眸。他眨了眨泛著濕意的睫毛,黑白分明的眼珠被一層水汽籠罩著,看我望向他,形狀鋒利的眼睛便彎了下來,柔和成一個開心的笑容。 我也微笑起來。 我連忙放下手裡的練習冊和筆,將他半抱起來靠在床頭,一點一點的喂他喝水。 隻幾口,他便推開了杯子,露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他動了動紮著針頭的手背,柔軟的發絲在枕頭上蹭來蹭去,卻因為發燒身體沒有力氣,連抬手都費勁。 更遑論他現在的情況。 一頭無害的幼崽。 一個沒有記憶的少年。 連話都忘記了怎麼說的少爺。 我握住他不老實的手,用暖和的棉被蓋住,理順了他飛舞的發絲,輕輕推開他因為不舒服而皺起的眉頭,最後停在了他的睫毛上方。 “你們在做什麼!你有什麼資格能接近少爺,再讓我知道我一定會打死你!” 母親的命令響在了我的耳側。 太親密了。 這不行。 我剛想將手拿回來,卻被他握住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將臉向前移了些,纖長烏黑的睫毛就這樣抵在了我的指腹。他的眼睛顫了顫,柔軟的,有些微微的紮。 我不自在的向後翹了翹手指,他卻跟著向前,下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還是熟悉的味道。 冷淡的。 草木質地的。 像在潮濕的草地中行走,身體都被露水沾濕逐漸沉重,腳步也陷在泥濘裡艱難地拔出。 他饜足的瞇起眼睛,手臂環抱住我的腰,將我整個人抱在了懷裡。我隻能控製住他打針的手不要動,無暇去顧忌和製止他的動作。 我拍了拍他的背,“乖”,我輕聲在他耳邊道,“先放開我,我去叫醫生。” 等了幾分鐘,他才戀戀不舍的放開我,一直到我離開病房,他還是維持著目不轉睛的姿態。 我關上門,有些不安的捂住心臟。 媽的。 我在心裡罵了句臟話。 從高嶺之花變成忠誠的寵物,我真的有些抵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