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朱良的噩夢(1 / 1)

朱良用勁地點下頭,說:“是因為佳佳,她喜歡的東西這裡的商場都買不到,佳佳的同學總有些時新的玩具,她回來後跟我們說,很羨慕那些孩子。胡胡這點,唉,我真是沒有想到,我一個農村人,娶了城裡人,重男輕女的竟然不是我,是胡胡這個當媽的。她不是很滿意佳佳,總是道德指責,我是心疼的,小孩子又是個女生,喜歡漂亮東西是天經地義的,我們要是沒有這個實力也算了。不是買不起,胡胡就是壓根不想花錢,她很抗拒在佳佳身上花錢,我真是想不明白。我隻能求別人,也是巧合,我在街道口的新世界一個人逛,碰到了莉莉,她也是一個人,說是為客戶準備禮品。我順口說,這個商場沒有佳佳要的那個牌子,她說當然不會有,這個商場馬上要停業,她可以幫我代購。”   朱良看時間,9:35,他說:“長話短說,”   玲瓏打斷他,問:“在新世界碰到莉莉,是幾時的事?”   “去年,元旦放假的那幾天,我記得很清楚,佳佳快到生日,我一般都是提前一個多月準備。之後因為佳佳的禮物,我和她見了幾麵,那時是瞞著胡胡,當然不是故意,隻是覺得沒必要說。但是後來,後來就點不正常,我就直說,你們認識這麼多年,沒有覺得莉莉有點古怪,我不應該這麼說,特別是她現在這種情形。但是,她真有點不是很正常,我承認因為虛榮,還是什麼別的也好,剛開始覺得她跟胡胡完全不一樣,簡直就是兩個極端。胡胡很少去外麵吃飯,莉莉帶我去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地方,我都是沒有見識過的。我和胡胡都是傳統的,覺得婚姻就是過日子,她不一樣,她每天都要創新,天了,真是受不了。”朱良取下眼鏡,閉上眼,半仰麵沉默。“不應該埋怨對方,特別是女人,我知道這樣做很不地道,”   “你不應該做的事情,你都做到了。”   朱良愣了下,他說:“你說的對,我不配當好人,我對不起她們。跟莉莉接觸了幾次後,我想退出,但是辦不到,我不是指責她隻是想把實情說出來。反正辦不到,我直接說過,甚至,甚至動個歪念頭,造假,簡直就是個噩夢。就連醫院的假證明也不能把她推開,她就像塊膏藥貼在身上,我都要瘋了,沒辦法隻能向胡胡坦白。我是個懦夫,失德性的軟貨,胡胡很難受,好在她最後原諒了,我讓她先不要向莉莉攤牌,免得十幾年的朋友翻臉,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丟臉。胡胡答應了,她一向聽話。我對不起她,真得,我是真心想翻篇的,把我們倆的過去都翻過去,重新再來,我會好好待她,”他無奈地僵笑,說:“現在,一切都晚了,胡胡走了,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她竟然走了,而我,竟然,沒有守在她身邊。天了,我這個什麼混蛋,我竟然丟下她,去上班,我真想,要不是佳佳,我真想,”他沒有說完,取下眼鏡捂住雙眼。   玲瓏遞他一包紙巾,9:49了,她真得去爬5樓上課了,她問:“昨天莉莉是怎麼回事?她是怎麼摔倒的?”   “我不知道。”朱良戴好眼鏡,茫然地盯著前方,“隻是眨個眼的工夫,意外就發生了,我彎腰跟佳佳係鞋帶,還沒係好,就聽她尖叫,我不知道,是怎麼了?她仰麵躺在地上,佳佳嚇壞了,我立即把佳佳拉到身後。”   玲瓏真得有點著急,學生能遲到,她不行,在她努力往上爬樓時,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是朱良的哪句話有點不對頭。念頭就是念頭,根本抓不住,認識朱良這麼多年,他剛才講的話簡直超過過去跟她們交談的總和,還要翻倍。她搖頭,將這些念頭甩開,透過教室門,她看到中間幾排的位置已經坐滿了。整個上課期間,“不對頭”這三個字始終縈繞著她。   下課後玲瓏直奔向學校南門,得找到喬仁,必須告訴他,問題再次出現:怎麼找到他?再一次去武昌分局門口碰運氣?一個人兜麵差點相撞,這麼寬的路也能撞上,玲瓏有點冒火,一抬頭她一愣,笑著招呼:“不好意思,鄒主任,我有點急事走快了。”   鄒主任看上去與其說是大學係主任,不如說更像個還沒畢業的博士研究生,當然這隻是給人的第一印象,近看他的臉有明顯的皺紋,特別是雙眼下兩道紋路,有人說對權利欲望重的人才有這種橫紋。這是個好看的男人,但是那兩道紋減色了不少。   他細細地盯著玲瓏看,不慌不忙地說:“黑眼圈很重,再忙也要注意身體。”   玲瓏笑了下繞開繼續往前走,走出好遠還能感覺到背後的眼光。正值中午太陽當頭,怎麼聯係是喬仁是個問題,她站在樹蔭下,很多學生在大門口拿外賣,香他她煲仔飯、KFC,奶茶是最多的,擺放了一排,玲瓏數了下起碼有十三杯。了不起,白酒以後該怎麼生存?她盡量去設想,二十年後這些習慣喝奶茶的胃口能不能將一杯白酒灌下?   她的手機在響,還是陌生號碼,電話裡傳來熟悉的聲音,是喬仁。   “我正好有話對你說?你在武昌分局?我剛下課這麼就去找你。”   “不用,你就在原地等我,我馬上過來接你,車牌是白色的,很好認。”   五分鐘後,一輛豐田減速停下,開車的正是喬仁,玲瓏上車第一句話是:“這個校區有四個門,你怎麼知道我在南門?”   “係好安全帶,我不想被投訴,這是借師兄的車。”   車子啟動,風從窗外吹進來,前麵的路有點堵,喬仁說:“你為什麼不問,我怎麼知道你的手機號?”   “每次紅燈變綠燈時,我最恨跟在啟動慢的車子後,綠燈已經過了兩、三秒了,他們才醒過來一樣慢慢啟動車子,你不是這樣。你是從哪知道我的手機號?”   “三姐的手機在朱良手中,說穿了很簡單,我調取了她近一個月的通話、通信記錄,至於你們的手機定位,不光是你,我都有實時監測。朱良來找過你,他說什麼?”   玲瓏嘆口氣,說:“有點難度,是在車上說,還是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這裡太靜了。”   “不好麼?”   玲瓏沒想到喬仁會直接開到東湖深處靠近梨園或是磨山的某個茶舍,竹籬通幽處碧水漣漪,幾隻野鴨子悠閑地試圖上岸,喬仁更正她,那是鴛鴦,不是鴨子。   “我在這個城市住了一輩子,竟然不知道有這麼神仙地方?”   喬仁要了一壺玫瑰普洱,一壺金駿眉,玲瓏建議一壺就夠了,她看了這裡的價格,最便宜的一壺茶水就要136元,實在是高消費,對於她來說是。   “這裡的茶壺很精致,”喬仁說,“我有張會員卡,可以打折。”   “噢,”玲瓏想到昨晚的咖啡,也是他買的單。   “其實不是我的,我媽喜歡喝這裡的茶,我陪她來過兩次。”   也許不應該解釋,越描越黑,喬仁顯然意識到這點,他說:“朱良跟你說了什麼?”   “講了很多,認識他這麼長時間,第一次看到他長篇大論毫不吃力。我總結下,第一他直接講到莉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兩人私下見麵,他說了什麼?”玲瓏有點吃力地回想著,那幾隻鴛鴦終於上了岸,在岸上踱了沒兩步又優雅地下了水。她說:“他可能想給我一種感覺,是莉莉愛慕他,他一時心軟過後馬上後悔,我記得他用膏藥形容莉莉,他想甩脫出來,但是她不乾。朱良向胡胡坦白,得到了原諒。”   喬仁很有耐心在聽,隻是斟滿她的茶杯。玲瓏說:“第二,他解釋了莉莉的摔倒,事發時他在為佳佳係鞋帶,聽到了尖叫,”隻要一想到這個細節,玲瓏總有點吃力,她的直覺在提醒她,有什麼東西不對頭,並且是她忽略掉的。   “怎麼了?”喬仁敏銳地詢問,玲瓏擺擺頭說沒什麼,鴛鴦已經遊到湖水深處,泛起半圈形的波紋,玲瓏看得出神。   喬仁沒有催促她,對於他的年齡來說,已經懂得等待真是難能可貴。   玲瓏說:“最後,他提到了胡胡的,”她猶豫了,這是胡胡的婚前隱私,跟朱良應該沒有聯係,她碰上喬仁探詢的目光,他非常渴望她繼續說,卻沒有施加絲毫壓力。這是玲瓏最為欣賞的品質,隻有真正不太自私的人才能做到。   “好吧。既然朱良提到,應該可以讓別人知道,你還是胡胡的表弟,”玲瓏說:“胡胡婚前除了朱良沒有談過戀愛,據我所知,這是事實,但是,新婚時,新郎失望了,你懂的?”   他點頭表示明白。   兩人都沉默著,玲瓏有點倦意,她左臂倚上竹籬笆,再將頭枕上臂彎,清風綠水,她突然直起腰來,雙眼回瞪,叫著:“天了,我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