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有點啞殼,他說得有道理,她有點膽怯地看著地板,懷疑自己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可以在家裡做的事情沒必要弄得這麼復雜,非要到外麵眾目睽睽之下動手腳?這確實說不通,麵對朱良的反駁,她垂下頭。 朱良再次打開房門,這次房門開啟的角度遠超上一次,看樣子他的耐心或是好奇心是真到頂了,他揮著手臂,連話都不想再說一句,玲瓏起身,又有點不甘心。朱良突然把房門重重地往墻上一撞,嚇得玲瓏臉色都變了,房門反彈了幾次才停止下來,玲瓏咬著嘴唇把自己的包背好。這個時候,佳佳的房門開了,玲瓏重重吐了口氣,朱良目瞪口呆,他滿以為是佳佳,沒想到走出來的竟然是一個年青人。 喬仁帶好房門,他走到客廳,示意朱良關上大門,大概是朱良太過驚訝,二話不說就關上大門。客廳裡三個人麵麵相覷,喬仁示意玲瓏繼續坐好,他麵對朱良站著,超出朱良大半個頭,在喬仁的逼視下,朱良明顯軟了下來,他一聲不吭走回餐桌坐下。 喬仁說:“我來解釋下你的想法,借用你的話,能在家裡做的事情沒必要弄得這麼復雜。你選擇復雜是因為,你的個性,你是一個極有城府的人,低調不外露,你想的永遠比說出來的要多,你想嫁禍給莉莉。你是個總會多想幾步退路的人,不出事當然是好,萬一出事,很快會調查到莉莉,你們的手機記錄,還有鹹寧醫院的診斷書。莉莉是個有前科的人,她男女關係復雜,她一直糾纏你,麵條也是她加的,她甚至有拆散別人家庭的癖好,” 玲瓏觀察著朱良,隨著喬仁的每個字眼的加重,他變得越來越沉重,是種被無形重力拉扯的軟垮,他的背越來越駝,喬仁加碼道:“你為了封住莉莉的嘴,把她推下樓梯,造成她的昏迷。” 朱良聽到這裡,嘴角突然出現一個詭異的動作,說是笑吧不像,說是哭吧絕對不是,玲瓏心裡起了毛,朱良開口了:“嗬嗬,玲老師一到就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她說莉莉早上兩點鐘醒過來了,” 朱良的目光突然轉向玲瓏,他慢悠悠地瞧著她,說:“我忘記說了,去公園之前我去了趟人民醫院,ICU的護士告訴我,9號床的病人自從星期三送過來就沒有醒過。”他真得在笑了,咧開薄薄的嘴唇在笑,“你一到我家,就是滿口謊言,沒有一句是真的。” “至於你,喬仁,”朱良轉向喬仁,他歪著腦袋打量著喬仁,好像是一隻餓肚子的野狗,見到一塊新鮮肉,琢磨是一口吞了還是留著慢慢享用?“你,胡胡的表弟,你說的這些連玲老師都不如,她好歹還有點數字,你倒好,什麼個性,什麼城府,全部是你的臆想,真是比球球的屎還臭,根本就是臭不可聞。如果不是看在胡胡的麵上,我真應該報警請你們兩個神經病滾出我的家,我和我姑娘的家。現在,胡胡死了,也燒掉了,我和佳佳相依為命,我也不想做得太絕,”他笑了下,玲瓏感覺他選擇慢慢享用喬仁這塊小鮮肉。 朱良看了一眼佳佳的房門,說:“我和胡胡感情一向蠻好,除了莉莉那攤子事,我和她的婚姻可算得是舉案齊眉,當著佳佳的麵,我們從不吵架,也沒什麼好吵的,家裡事都是她說了算,現在她人也沒了,你們兩個人黃口白牙誣陷我用殺蟲劑害死我的妻子,我最最賢惠的老婆,她現在人也燒成了灰,任由你們空口玷汙她的丈夫,胡胡真是要死不瞑目。” 玲瓏徹底地打了個寒顫,雖說現在溫度怎麼也有十幾度,寒意還是從她的腳心從上竄,她小聲對喬仁說:“他說的對,現在人都燒成灰了,我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根本拿他沒辦法,你為什麼不在周二的晚上就過來,哪怕是周三早上也行,隻要胡胡的人還在,現在都遲了,喬仁啊。” 朱良忍不住笑出聲,他說:“現在清醒過來還不算太遲,總比躺著的莉莉強,” “你這是威脅我們?”喬仁沉著聲音問,他沒有坐一直站著,跟坐著的朱良相比,就如同一條狗徒勞想翻趴的一堵高墻。 “隨便你怎麼想都行,或是怎麼說都行,現在不是提倡言論自由,我是你姐夫,不跟你計較,時間不早了,我得準備佳佳的午飯了,就不留你們二位了。” 朱良起身,看樣子這次他是鐵了心要趕他倆出門了,玲瓏無奈地嘆氣起身,她正準備跟喬仁說話時,喬仁大踏步走到佳佳臥房門口,敲門,門開了,一個蒼白臉的小女孩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出來。一看到她,朱良變了色跑過去矮下身子,輕聲問:“怎麼了,小叔和阿姨馬上就走的,爸爸給你做好吃的,啊,聽話,回屋做作業去。” “爸爸,我,不餓。”佳佳小聲說。 “乖,聽話,回屋去,等他們走了,爸爸跟你來講故事,好不好?就像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一樣,隻要你想聽,爸爸可以一直講下去。” 玲瓏心想好歹朱良還是個好爸爸,他是真心疼佳佳,臉上的溫柔小心是她從來不曾見過,她看向喬仁,他倒是氣定神閑,完全沒有如何收拾這個爛攤子的擔憂,起碼她看不出來。 “佳佳不要怕啊,等他們走了,爸爸陪你玩芭比,還出去吃炸雞,薯條,好不好?都是你喜歡吃,從前媽媽不讓吃的,好不好?乖,聽話,回屋去。” 大概是母親的話太多,女兒的話就少,佳佳留給玲瓏的印象,是個有點膽小特別不愛講話的孩子,她更多時候是窩在胡胡的懷裡,一言不發,玩著自己的玩具,有時候沒有玩具,她能玩自己的手指頭長達半個小時,這是玲瓏親眼見過的。 佳佳對著玲瓏突然小聲說:“玲阿姨。” 玲瓏趕緊起身,她答應了一聲:“你好,佳佳。”然後佳佳就默默在瞅著她,小嘴巴抿緊,玲瓏有點心疼,不管大人如何,孩子是無辜的,不能當著孩子的麵指責父親毒死媽媽,這對幼小的心靈是傷害、是摧殘。不能這麼做,玲瓏下了決心,她對喬仁說:“今天就到這吧,我們該走了。佳佳,再見。” 朱良明顯得鬆了口氣,他起身、語氣更柔了:“跟阿姨、小叔說再見,乖啊。” 喬仁走到佳佳麵前,說:“好吧,再見前讓小叔抱下,行不行?” 佳佳點頭,喬仁輕鬆地抱起佳佳,他說:“佳佳,小叔馬上就要走了,你剛才在房間裡說的話,可以再講一遍?聲音大一點。” 朱良剛剛放鬆的臉又繃起來,他警惕地說:“佳佳,小叔累了,別再纏著他了,等小叔走了,爸爸陪著你,好吧?下來,” “姐夫,我不累,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了,你是個聰明人,三姐也入土了,不管佳佳對我說了什麼,你肯定也想知道,趁著玲瓏姐在這裡,就當是個證人好了,佳佳現在有話要講,她講完了我們就會離開,這是我的承諾。” 朱良對視著喬仁,喬仁的臉上有種與年齡不相符的堅毅,這是投機者與智者的博弈,朱良看懂了,喬仁是不達目的不罷休。朱良的嘴角又慢慢浮起笑痕,玲瓏看得心裡發毛,朱良說:“我愛佳佳,也愛胡胡,看在她們的份上,再讓你玩會。” 朱良走到餐桌前坐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看了看表,說:“佳佳,好好說,現在十點十一分,你最喜歡的桃色仙子還有四分鐘,來得及,等他們走了,爸爸陪你一起看,啊!” 爸爸陪,朱良講到這三個字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佳佳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玲瓏可以肯定,佳佳之前都是垂著眼的怯弱神情,當她聽到這三個字時,她抬起大眼睛,爆出一束小小的火苗,這三個字觸到了她,或是電到了她。 喬仁當然也感受到了,他鼓勵地看著佳佳,但沒有說話,他明白對於內斂的孩子而言,大人過多的言語往往會造成截然不同的結果。朱良充滿自信地看著佳佳,他說:“快說,寶貝,說完了他們就會走了,家裡就安靜了,又會隻有我們兩人了。” 佳佳抱住了喬仁的脖子,說話了,她的聲音稚嫩而堅定,說地很慢但很清晰:“小叔,我看到了,” 喬仁的眼中也有點緊張,他沒有接話隻是用鼻子輕輕哼了下,佳佳繼續說:“媽媽,不舒服的那天,晚上,我也醒著,媽媽一直在哼,到了早上,她沒有哼了,我光腳走到門口看,”她停下來,看向朱良,朱良的表情完完全全地轉變了,玲瓏嚇了一跳,朱良現在的麵部讓她想起多年前在日本看到的一副麵具,是能劇演員上臺表演的麵具,塗了白粉的皮膚上麵,兩個空洞的眼睛下麵是一張驚悚咧開的嘴唇。 朱良被嚇呆了。 佳佳說:“我想看看媽媽,她不再哼了,是不是好了?爸爸騎在她的身上,”佳佳說到這時,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喬仁有點不忍的拍下她。 佳佳說:“我看到,爸爸用枕頭壓媽媽的頭,我蹲到地上,嚇得想哭,哭不出來,他壓了好久,好久,他,”佳佳說到這時,終於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叫聲,叫聲中雜著嗚咽,她終於大哭出來。
一十二、佳佳的證詞(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