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夜,滿月撥雲而現,這裡每晚都是滿月,仿佛時間都停滯了。 橋頭旁米貴兒百無聊賴地抓著蛐蛐,對村長家所發生的事情毫無察覺,簡單描述後,三人陣陣後怕。 子時一到,石橋在一片灰鉛中緩緩升起,橋的對麵站著巴蛇一行人,約莫和這邊一樣折損了一半,剩下的也大多掛了彩,看來那邊村子也不太平。 雙方用手胡亂比劃著,卻在踏上橋麵的瞬間,不知怎的,對麵的人突然集體消失了。 “看,他們在水裡”,影子突然大聲喊道,轉頭就看見了那讓人驚掉下巴的一幕,巴蛇一行人居然在水中倒影的那座橋中行走,估摸著在他們眼裡這邊也是如此,雙方就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眼,交換信息看來是徹底沒戲了。 屋裡世界的詭譎多變一刻不停地刷新著認知,猛一晃神,差點將背上的珍書扔進河裡,後者執意要讓季荷背著,換誰都不行。 “乾啥呢小姑娘,想讓我老太婆去水裡給你探探底?做人要穩當。” “好好好,我穩當點,穩當點。”季荷倒也不生氣,誰讓她先動手傷了人呢。 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過橋後,身後的一切再次憑空消失,熟悉的村口熟悉的街,仿佛昨日重現。隻是那紅色的燈籠在夜的襯托下,觸目驚心,由心底散發的恐懼更甚了。 一行人沉默不語地走進了黑色的迷霧中。 本以為還是一座死人村,沒想到家家戶戶燈火通明。 偶遇一家四口醉酒路過,母親左手抱著小兒子,右手摻扶著踉踉蹌蹌的老公,身後跟著大女兒,滿臉抱怨地扯著母親的衣襟。等等,這身裝扮,這不是那吃飯的一家四口嘛,不同的是,這次他們都是完整的。 眾人麵麵相覷,這完全是兩個極端,難道這個村子的時間先於隔壁?一時間眼神裡透露出各種想法,不過有一點是共通的,與活人打交道總比與死人打交道強吧。 “這裡好熱鬧呀,比隔壁強多了。”米貴兒感慨。 村長家今天迎親,老頭子瞥見門口的眾人,趕忙合不攏嘴地迎出了門。 “哎呀,我們這個窮鄉僻壤很久沒見這麼多貴人了,真是蓬蓽生輝呀,一定要多住些日子,多住些日子呀。”老村長說這話時兩眼放著光,仿佛麵對的是一群土財主。 “怎麼會,昨天晚上壯漢他們一行人不是剛來嗎?”米貴兒童言無忌。 趕忙將那孩子拉回身後,尷尬地笑笑,若不是季荷攔著,怕不是他早把背景抖摟的七七八八了。 回音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先同npc自報家門的蠢貨,她還是第一次見。 “壯漢是誰呀,你們的朋友嗎,昨晚沒有人來過呀。”村長麵露不解的神情,那眼神無比真摯,疑惑中還透露出一絲擔憂,仿佛在說,你們這朋友怕不是走丟了。 “可能他們臨時改變了路線吧,沒來這麼漂亮的地方是他們的損失。”回音趕忙安撫,生怕打草驚蛇。 村長聞言又換上了之前的笑臉,“那真是遺憾呀。” 不知為何,總感覺這一群人在老村長眼裡不像是人,反倒像是一桌......滿漢全席。 眾人入鄉隨俗,輪番給新婚夫婦敬酒,好不熱鬧,但敬酒歸敬酒,一滴也不敢進肚子,主打一個配合默契,還有桌子上那些菜,完全淪為了擺設。 酒足飯飽後村長將眾人安排進客房,屋子很多,足夠一人一間了,但一想到晚上可能發生可怕的事情,大家還是自發組隊了。 米貴兒這次並沒有跟過來,從他的眼神裡似乎能明白原因,那對小情侶明顯更苗條一些,擠一張床也更輕鬆一些。 季荷與奶奶分到了走廊最靠近裡麵的房間,一開門,滿屋子黴味,這個房間的位置一看就很久沒被使用了。 本來廂房一排有著十幾間客房,按理說選擇很多,可怪就怪在隻有最靠近邊上的這三間房,門框上貼了黃色的符咒,村長說是辟邪用的,原來他也知道村子不乾凈啊。 見這形勢,大家心照不宣分成了三組。皮衣三人組在中間,再隔壁是米貴同那對小情侶。 說起來也是佩服,白天皮衣組那三人吵得那麼兇,晚上還能相安無事睡一張床,果然能屈能伸才是保命的根本。 季荷在床上輾轉難眠,本想找奶奶說說話,誰料一轉頭就對上一張及其憨厚的睡顏,奶奶的口水幾乎將半麵枕巾都打濕了。這奶奶到底是何方神聖,很難想象誰會對這種毫無威脅性的老人家做出那麼泯滅人性的事,按理說不管是器官移植還是活體實驗,都不可能會找一個老奶奶下手,她,究竟缺失了身體的哪一部分? 子時剛過,院中突然亮起通天的火光伴隨著震耳的喧嘩。 季荷起身,將窗戶打開了一個縫隙向外望去,透過縫隙看見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院中,手中高舉火把,麵目猙獰。 圍在他們中間的是隊伍中年輕的那對情侶,倆人被按著跪在了地上,腦袋耷拉著,似乎還沒睡醒,雙手被綁在身後,像極了要被斬首行刑的人。 奶奶不知啥時候蹲在了旁邊,看到這一場景,嚇得‘嗷’叫了一聲,趕忙堵住了她的嘴,卻為時已晚。 一回頭,好家夥,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定在他們倆身上,身子不動,腦袋齊刷刷望向一處,這當中就有幾個腦袋是轉了一百八十度的,那畫麵屬實是詭異至極。 一瞬間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哪裡還顧得了深究他們的姿勢詭異不詭異,頭腦風暴一刻也停不下來,跑還是躲,是個性命攸關的問題。 人群中,三個大漢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提著斧頭聞聲憤憤而來,見狀拉起奶奶箭步沖向後窗。 從院中至屋門口也不過一百來步,望著珍書奶奶那笨重的身軀,無奈拉著她躲在了屋子最裡麵的角落,同時假裝將後窗打開,做出逃逸之狀。 突如其來的穿堂風給了墻角的二人一激靈,這角落雖在門口的視覺死角,可四下空落落的,連個蔽體都沒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今也隻能祈禱這群怪物眼神不好了。 大漢們舉著火把漸漸逼近,火光照進墻角,將二人欲哭無淚的側臉倒映在墻麵上,但凡有一個人往裡走走,就能看見屏風背麵那兩個無處遁形的影子。 毫無意外,最終三張蒼白的幾乎沒有人形的臉將季荷二人藏身的角落團團圍住,怒目而視,右手齊刷刷舉起了手中的斧頭。 這麼快就game over是萬萬沒想到的,誰讓開局就碰到豬隊友呢。許願,我要許願,毫無回應,看來機會隻有一次。千鈞一發之際,季荷猛地起身,撞開這三個怪物沖出了房間。大不了魚死網破,能拉幾個墊背也好。 預想中的沖撞感並沒有如期而至,季荷就這麼憑空穿過了他們的身體,沖到了門口處,身後那三個怪物依舊對著墻角發呆,遲遲沒對角落的奶奶出手。 難道祈禱真的成立了?他們真的眼神不好? 季荷喜出望外地用手在三個怪物身後揮舞,毫無反應,一不小心手指竟穿過了其中一個怪物的身體。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門口這些符咒竟有如此功效。 絕處逢生的季荷欣喜若狂,趕緊拉著奶奶離開了角落。 怪物們見搜尋無果,悻悻離開了房間。 “剛剛發生了什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趕緊給我解釋一下。”奶奶驚喜又驚奇地拉著季荷的衣角。 “他們似乎與我們並不在一個空間,我猜是門口那些符咒的原因。”季荷邊解釋邊蹲在窗戶角落繼續監視外邊。 三人歸隊後,院中村民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跪著的情侶身上,一個壯漢上前將二人叫醒。 情侶迷迷糊糊睜開了眼,麵前這陣仗讓他們倆短暫失了神,下一秒,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魚貫入耳,為這抹夜色更添了幾分吊詭。 隔壁屋發出了輕微的響動,皮衣組似乎也在暗中觀查。 人群中一個壯漢將一個老太太推了出來。 “男孩還是女孩,巫女你選,不選的話,就用你孫子代替。” 身著巫女服的老太太低著頭,兩行清淚滑下了麵頰,她似乎是唯一一個保留著人類麵目特征的人。 巫女被迫慢慢抬手指向了那個女孩,“女孩吧,比男孩更討喜。”說完便拂袖離去,腰部以下竟是空空如也,不過她的一身衣服卻是眼熟的很。 聞言眾人滿意地點點頭,將情侶中那個女孩團團圍住,一人一斧砍下了她的頭。 季荷及時捂住了奶奶的嘴巴,避免了悲劇的再次發生。 女孩的沾血的頭顱滾到了男友的膝蓋旁,原本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變得更加聲嘶力竭了。 男子的悲痛聲被淹沒在一片歡呼雀躍中,孤獨而又渺小,季荷不忍地別過頭,那種無力感實在太讓人絕望了。 忽而一聲雄雞報曉,打斷了滿庭雀躍,天邊的雲彩漸漸泛起了魚肚白,村民們見狀四散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