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骨部南寨,北門。 仆骨懷可緊了緊身上的袍子,試圖讓自己暖和一些,天可真冷啊。 他打量著四周睡得七扭八歪的衛兵,有心想把他們踹醒,但卻始終沒有動手。 今天被留在這裡的也都是可憐人,仆骨部的精銳已經被少主領著去打丘穆陵部的大帳了,這些被留在這裡的老弱,是注定什麼也撈不著的。 雖然少主承諾一定會給留下的人分牛羊和財寶,但這話大家夥也就是一聽。 誰不知道這仆骨部的少主,是出了名的小氣貪財,比他爹還勝一籌。 他自己也是可憐,他本來是給少主養馬的,因為馬養的好,被少主賞了個小旗長(百夫長)。但今年入秋的時候,自己養的那匹馬得了時瘟死了。從那之後,自己就算得罪了少主。 仆骨懷可罵罵咧咧地走在寨墻上,往西瞧了一眼黑壓壓的原野和樹林,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丘穆陵部應該不會有援兵了吧? 仆骨懷可自己都覺得好笑,丘穆陵人哪還有援兵啊,就算有,等集結完畢再過來也得七八天。到時候,他們的可汗早死了,王帳也被洗劫一空,這援兵又有什麼用呢。 繼而想到,今日下午的時候,夏軍那邊來了個屯長,言之鑿鑿說今晚夏軍突圍。所以良部大人率領主力去了東寨墻那邊,隨時準備。 自己負責的北墻人最少,隻有六十餘人。合喇負責的西寨墻,更是隻有四十餘人。可以說,整個南寨的西部,守備十分空虛。 然而就在此時,北方突然火光沖天,仆骨懷可陡然一驚,敵襲! 莫不是真有援兵,難道是賀蘭部? 仆骨懷可顧不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直接大吼了一聲,“敵襲!”然後就對著還在睡覺的衛兵們一頓拳打腳踢,“起來,起來,都給老子起來,敵襲了,敵襲了!” 但大概是晚上喝了太多的酒,那些被踹醒的衛兵,依然瞪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四處亂看,搞不清狀況。但等到他們看到北方的火光,聽到隱隱的殺聲之後,才終於清醒了過來。 敵襲了! 然而還沒等仆骨懷可進行下一步的軍事部署,南寨西門突然殺聲大作。 緊接著,仆骨懷可就看到幾個燃燒的火球被丟進了營寨。 一個火球,更是極為僥幸地扔進了草料庫,頓時整個草料庫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娘的,當初就不該把草料庫放這麼靠西。 仆骨懷可隻覺得頭皮一陣發緊。 當初把草料庫放在西麵,是怕野狼穀內的丘穆陵殘部突圍,由於他們必然從東麵打過來,所以就把寶貴的草料庫和糧庫都放在了西邊。 他們就沒想到,丘穆陵部還能有援軍! 仆骨懷可一把抓過一個小兵,大吼道:“快去,去找良部大人,跟他說,敵人同時攻打南北寨,人數肯定不少,合喇守不住西門,讓他把帶著守東墻的人馬去支援西門,我在確定北麵沒有敵人後,就去與他會合。” 仆骨懷可緊接著沖著身邊的士卒喊道:“弓手上墻,盯住北麵,坎達,帶人去堵住北門。” 仆骨懷可發完命令,就直接登上了北寨墻,他四處掃視,然而北邊卻並沒有出現敵人,隻有遠處北寨傳來的喊殺聲。 “奇怪了,他們隻打西麵,卻不打北麵?”仆骨懷可又轉過身去,沖著南麵看了一眼,“南麵也沒動靜?” “不應該啊,要麼是敵人算準我軍沒有準備,想一鼓而下,所以沒有分兵;要麼…就是…敵人人數很少,這是在耍詐!” 仆骨懷可越想越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更大,白天的時候,夏軍那個叫郭襄的屯長不是說,劫殺的時候跑了一小股丘穆陵人嗎?怕不就是這股人馬在耍詐! 想通了這一點,仆骨懷可覺得心中安定了很多。而後,仆骨懷可腦子裡冒出了一個想法。 “坎達,帶著你的人跟我一起,從北門殺出去!我們繞道敵人後麵,給他們來一下子!” 仆骨部南寨,西門。 丘穆陵泰正一刀砍向眼前的敵軍,對麵敵軍也舉刀格擋,哐啷一聲,對方的刀竟然直接脫手,而丘穆陵泰這一刀卻依然保持著劈砍之勢,一刀劈在敵軍的肩上,直砍到胸腔處。 獻血從胸腔裡噴發而出,丘穆陵泰踹倒了屍體,抽出了血淋淋的長刀,長刀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殘暴而詭異。 而丘穆陵泰不知道的是,他砍死的這個人,正是負責把守西門的仆骨合喇。而隨著指揮官被一刀斃命,剩下的仆骨人更是喪了膽氣,紛紛逃跑,然而還沒跑出幾步,就又紛紛中箭,仆倒在地。 忽魯罕從後麵跟上丘穆陵泰,“大人,我們一路沖殺過來,已經太深入了,既然已經點了敵人的營寨,是不是要撤一下?” “撤什麼撤!仆骨部的雜碎都跑了,正該追擊他們!”丘穆陵崇一槍捅死了一個逃跑的仆骨部士兵,怒聲說道:“忽魯罕,你要做逃兵嗎?” 此時的丘穆陵崇,隻覺得胸中有一團火在燒,他也沒想到,就憑自己十二個人,竟然真的破了西寨門。 現在他對穆泰有種莫名的信心,就像昨天晚上,就是這個堂弟的計劃讓兩個人完成了反殺,今夜,他們也注定可以以弱勝強。 “不,我們得撤了,我們隻是擊潰了西門的守軍,但敵人其餘處的援兵必然馬上會過來,我們這麼點人,頂不住的。撤,叫著所有人,撤,把沒扔出去的火把,火球都給我扔出去,能毀多少是多少!” 他們進入西門後,就在附近縱火,加上今夜北風正盛,整個營寨的西部很南部已經被火光和濃煙籠罩。 穆泰不顧丘穆陵崇的反對,一把把他拽了過來,沉聲說道:“阿兄,我們點了火,也製造了混亂,目的已經達到了。敵人主力馬上就會過來,再不撤,就走不了了!” “忽魯罕,你殿後,把你的箭袋都給我射空!” 丘穆陵崇雖然不願,但還是咬牙提槍跟了上來。 然而就在眾人撤退之時,原本逃跑的仆骨部人馬居然又殺了回來,穆泰回頭望去,隻見在殺回來的潰兵身後,還有十數騎,為首一人身著鐵甲。 在草原上普遍著皮甲的大背景下,這一身鐵甲,就顯得格外突兀。 想來應當是指揮官。 騎兵之後則是看不清的仆骨人步兵,數量約莫在數百人。 敵人援軍竟然這麼快就到了! “阿泰!”丘穆陵崇手持鐵槍,突然橫在了丘穆陵泰前麵,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快走,帶著勇士們撤,我幫你斷後!” 穆泰看著丘穆陵崇堅毅的臉龐,心中一暖,反而向前一步,說道: “說什麼呢,我們是兄弟,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更何況,就憑他們沒那個本事殺我們!”穆泰撥開丘穆陵崇的鐵槍,站在了他的身旁。 “忽魯罕,我和阿兄沖在前麵,你在我們背後放箭,要是戰後我發現死在你箭下比我砍死的少,我就砍了你的腦袋!” “是!”忽魯罕依然波瀾不驚,隻是手上不停,“嗖”“嗖”兩箭射出,兩個沖在最前麵的仆骨人應聲倒地,箭矢直入眉心。 “兩個。”忽魯罕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 丘穆陵泰聞言哈哈大笑,提刀沖了上去,丘穆陵崇揮舞鐵槍緊隨其後。 如此時刻,隻有斬將,斬將才能殺出一條生路,逃跑隻會被敵人屠殺。 丘穆陵泰側身躲過對麵刺來的長矛,一刀橫掃而出,砍斷了對方的脖頸。 咣! 丘穆陵崇幫丘穆陵泰挑開一槍,手上挽了個槍花,向斜處刺出,正中對方小腹。 兩人一刀一槍,配合極為默契,遠近交替,殺得仆骨人又有了崩潰的趨勢。 忽魯罕在他們身後,箭矢連發,也在一波波收割生命。 以他們三人為鋒,還活著的八名武士也加入突擊,處理漏掉的,或者受傷倒地的敵人。 劈、掃、撥、削、掠、奈、斬、突,崩嶽八式在丘穆陵泰的手上愈發熟練,應用自如。 加上營寨內的通道狹窄,仆骨人雖然人多卻施展不開,穆泰幾人硬生生逼著仆骨人向後退去。 穆泰今晚已經手刃六人,命元總量積累到了八個。之前為了恢復體力,他消耗了一個命元,如今正是體力充沛,氣勢如虹。 仆骨良部眼見這為首三人竟殺得西門守軍再度潰散,連帶著自己帶來的東門守軍也有崩潰的勢頭,不由心中大急。 “良部大人,這三人實在悍勇,大人不如避一避!”侍從一把拉住仆骨南部的韁繩,就要帶著他向後撤去。。 仆骨良部大急,此時此刻,他要是跑了豈不是要全軍潰散!一刀砍死了這個動搖軍心的侍從,仆骨良部舉刀呼喝道:“仆骨部的勇士,敵人隻有十幾人,隨我沖鋒,殺光他們!” 仆骨良部率先躍馬而出,其親衛侍從緊隨其後,一路上不知道又撞翻了多少潰退的仆骨部士卒。 “忽魯罕,射他的馬!”丘穆陵泰大喝一聲,非但不避,反而迎了上去。 “嗖嗖嗖” 一息三箭! 忽魯罕直覺得自己的雙臂沉重得像是鐵做的,從發起進攻到現在,他已經射空了兩個箭袋,四十支箭,再強的射手,也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但這三箭,並沒有令人失望,兩箭釘入了戰馬的前胸,還有一箭射中了仆骨良部的大腿。 戰馬中箭直接人立而起,而大腿受傷的仆骨良部再也無法保持平衡,栽下馬來。 而此時,穆泰已經奔至仆骨良部身前三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再度催發天生神力,一把將長刀擲出! 刀刃破開空氣,發出一道清鳴。 噗! 長刀直接穿透仆骨良部的胸腹,紮進了地裡。 仆骨良部的慘號之聲響徹營寨,也嚇退了他帶來的東門守軍。 但他的侍從們還是忠心的,紛紛下馬,想要將自家大人救起來,但很可惜,丘穆陵崇和其他九名丘穆陵部武士並不給他們機會,刀槍齊出,連殺四人,讓本就混亂的侍從徹底潰散。 穆泰慢慢走到還在慘號,但已然氣息奄奄的仆骨良部跟前,不顧對方的掙紮。 “噗呲” 丘穆陵泰拔出了長刀,然後一刀削首,給了這個敵人一個痛快。 而後他舉起這顆頭顱,對著陷入混亂的仆骨部士兵,大喝出聲:“敵將已死!” 丘穆陵崇、忽魯罕和其他的丘穆陵武士,也齊齊大喊:“敵將已死!” 仆骨人大駭! 而此時,姍姍來遲的仆骨懷可才剛從西門進來,他眼見西門除了一地屍體再無旁人,本來還懊悔自己來得太晚讓敵人跑了。 結果就聽見了丘穆陵泰的那一聲大喝,仆骨懷可竦然而驚,趕忙帶著人往寨中奔去。 而後他就看到了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隻見那個大喝出聲的少年人,手裡舉著的,正是良部大人的人頭! 穆泰也注意到了匆匆趕來的仆骨懷可,而對方似乎被嚇住了,竟然沒有直接撲上來。穆泰也不動作,爭取多讓己方勇士多休息一會兒。 就這樣,雙方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對峙。
第7章 霸刀崩嶽(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