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到了如此地步! 仆骨懷可追悔莫及,早知道就應該直接跟著良部大人一起過來的,如今這局麵,整個南寨已經燒了大半,北風之下,隻怕整個寨子都難保住。 但若隻是如此,也還好,無非是損失點財貨,少主不至於太怪罪自己,可壞就壞在良部大人死了。良部大人是少主的胞弟,感情最為要好,自己沒能保護好良部大人,就算把眼前這幾個丘穆陵人殺了,就算這場打贏了,自己恐怕也落不了好。 跟何況,自己本來就不受少主待見。 “你要是不想打,那不如我們雙方就坐下來,歇一會兒。”丘穆陵泰把良部的人頭隨手扔了過去,沖著仆骨懷可說道。 “你說什麼?”仆骨懷可也是一愣,歇會兒,這算是什麼道理! 忽魯罕和丘穆陵崇更是嚇了一跳,搞不清楚丘穆陵泰想要乾什麼。 “我說,坐下來歇會兒,你看,你也就帶來幾十人,你們剩下的人馬都潰散了,你這幾十人,和我們廝殺一陣,還能剩下多少,剩下那點兒人,去北寨也幫不上什麼忙了。” 丘穆陵泰扶著刀坐在地上,丘穆陵崇和忽魯罕一人持槍,一人持弓站在丘穆陵泰兩側,隨時準備戰鬥。 “我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你沒有直接殺過來,這就說明你有別的計較,我不管你的計較是什麼,但你看,事已至此,我們對大局無足輕重,不如歇一會兒。” “你們根本沒多少人,是不是,你們夜襲,縱火,都是虛張聲勢,北寨那邊應該也沒多少人,是不是!若我猜的不錯,你們就是那群之前逃跑的騎兵。”仆骨懷可不想被壓了氣勢,便想通過戳破地方的弱處,來占據主動。 “是,我們人是不多,但要不要打個賭,就和這南寨一樣,你們的北寨也守不住。”丘穆陵泰也不在意,反而笑著說道。 仆骨懷可乾脆也坐了下來,但身後的士兵卻並沒有放鬆。 “北寨你們打不下的,南寨隻有三個小旗,可北寨有五個小旗,五百人。況且,這麼好的裡應外合的時機,你們革虎汗卻還是沒有突圍的意思,我看他要不是老糊塗了,就是已經死了。而如果你們不能合兵,那你們這撥殘兵不過是送命而已。” 穆泰是絲毫沒有作為人子的自覺的,反而笑道: “嗯,也許是死了吧。不過,那夏軍呢?南北兩寨都打成這樣了,我看夏軍不也沒什麼動作嗎?不過這也正常,誰讓在人家眼裡,你們,和我們,沒什麼區別,都是草原上該死的韃子。今天他們能利用你仆骨部來殺我們,安知明天不會再利用別的部落,來殺你們。” “你不用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們可汗不動,夏軍自然不會動,而今天無論如何,你們這幾個人都是要死的。”仆骨懷可惡狠狠地說道。 “要不你投降吧?” “什麼?” “投降。” “你瘋了嗎!”仆固懷可憤怒起身,隻覺得眼前這個小崽子是在戲耍自己。 “你看,你沒被帶著去打我們王帳,證明你不是嫡係。”穆泰又指了指地上的仆骨良部的腦袋,接著說道:“他穿著鐵甲,你沒穿,證明他是你的上司。仆骨人的規矩我知道,上級戰死,下級也是要被砍頭的。雖然這些年你們仆骨人的軍紀愈來愈鬆散,但你,真有底氣逃過懲罰嗎?” “臭小子...”仆固懷可暗罵了一句,心知對方說的沒錯,良部大人是少主胞弟,他一死,自己難逃其咎。 “你是從西門外追過來的,可見你識破了我們的計策,所以出了營寨,想截斷我們的後路。有腦子,也有膽子,還有求戰功的野心。我們丘穆陵部就需要你這樣的勇士。投降吧,我著不丟人,草原上的勇士就該追隨強者!” “強者?就你們?”仆固懷可不屑一笑,“你們今晚就是待宰的羔羊,還敢在這裡說大話!小子,你今天的笑話講的不錯,憑著這個,我待會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唉,”穆泰嘆了口氣,他感覺到身後的忽魯罕輕輕拍了他一下,這是信號,代表忽魯罕已經休整過來,可以再戰了。 穆泰慢悠悠起身,說道:“我是真心看你是個人才,可奈何...你自尋死路!”穆泰突然暴起,腳上發力,猛然蹬地,手上長刀化扶為握,直直向前刺出。 身後忽魯罕配合默契,在穆泰前沖的瞬間,彎弓射箭,連續三箭射出。第一箭沖著仆固懷可的腦袋射去,後兩箭一左一右,封住了仆骨懷可躲閃的空間。 仆骨懷可大驚失色,雙方相聚十幾步而已,對方的箭矢來得太快。仆骨懷可下意識向右躲去,但還是慢了。正中那一箭擦著的頭皮劃過,劃出一道血痕。緊接著,他右臂又中了一箭,手上彎刀不穩。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仆骨懷可驚魂穩定之際,穆泰已經殺至麵前! 同一時間,仆骨部北寨。 整個營盤已經徹底陷入混亂,到處都是喊殺聲,哭嚎聲,慘叫聲,大火與濃煙遮蔽整個營寨的上空。 而仆骨部的士兵,此時都在向著夏軍營寨奔逃,他們本來是想逃亡南寨的,但眼見南寨也起了火,便掉頭往夏軍營地跑去了 丘穆陵什寅的突擊非常順利,或者說,有些過於順利了。 雖然在最開始派賀六渾帶人翻入寨墻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導致了整個計劃的提前實施。 但南寨的起火,卻讓突擊變得異常順利。 一方麵,己方騎兵以為真的有援軍來了,遂士氣大振;而仆骨部的人見兩寨一起被襲,便也對丘穆陵部大舉來援的說法信了八分。 再加上丘穆陵什寅本人的悍勇,這老人雖年逾五十,但一桿鐵槍依然使得有龍虎之威,更是在殺入營寨北門時連斬敵方兩名旗長,遂使得北門的仆骨部守軍大潰,紛紛逃亡寨中。 而北門的陷落,就給了丘穆陵部騎兵大舉沖入的機會,丘穆陵什寅命令騎士們多方出擊,四下縱火,製造混亂。 草原上的深秋實在是乾燥,很多帳篷基本上是一點即燃,大量仆骨部士卒衣衫不整地從帳篷裡逃出,而後很快又被箭矢射死。 慘叫聲和怒罵聲四處響起,很多仆骨部士卒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跑。軍隊建製和指揮係統亂作一團。 但所幸南墻那邊沒有遭到襲擊,所以最先整備出來了援軍,開始向北馳援。然而,從南墻趕來援助的仆骨部旗長及其部下,卻被潰軍堵住,無法前行,甚至被潰軍推搡著往後走! 他有心號令這些潰兵重整旗鼓,但他的聲音早已經被亂哄哄的噪音所掩蓋,他不得不拔出彎刀親手砍死了兩個潰逃的士卒,才讓潰軍稍微穩住了陣腳。 然而還沒等他進一步發出命令,一桿鐵槍已經橫空而來,“噗呲”一聲,透體而出,將其定在了地上。 丘穆林什寅作為一個縱橫戰場一輩子的老兵,敏銳的戰場嗅覺讓他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而他也極為果斷,鐵槍直接擲出,他要的就是這種最殘暴的視覺效果,隻有如此,才能徹底擊潰敵人的軍心。 仆骨部士卒眼見又一個旗長戰死,更是徹底喪了膽,先前的潰軍,連帶著後來的援軍,都一起潰逃,沖著營寨南門逃去。 而丘穆陵什寅並沒有下令直接追殺,而是讓騎兵在潰兵後麵驅趕,不斷放箭射殺敢於回頭反抗的,將他們往夏軍營寨的方向趕去。 他不知道南寨那邊是誰動的手,但既然拖住了南寨,那此時此刻最為重要的,就是驅趕亂軍去沖擊夏軍的營寨。 丘穆陵什寅心中也泛起不安,他擔憂地朝野狼穀內的方向望去,隻見那邊寂靜無聲,與之相配的,是同樣安靜的夏軍營寨。 好似這邊的大火與殺戮,都與他們無關。 “革虎,你到底在等什麼?”丘穆陵什寅自語道。 野狼穀口外,夏軍營寨,東門寨墻。 “革虎這個老韃子,到底在等什麼?”許渾叼著一塊肉乾,不耐煩地嘀咕道,“都這樣了,你還不出來嗎?” 親兵許三上前一步回道:“屯長,屬下在各要緊處備了救火的水,以及按照屯長的吩咐在北麵、東麵寨墻上都潑了水,想來,這幫丘穆陵的韃子就算想火攻,也無計可施了。” “嗯,做得不錯,哦對了,郭襄在哪?” “郭屯長在西墻那邊守著,應該是在防備從西麵來的丘穆陵援軍。” “沒事,他們沒多少人,若真是大軍來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就不會夜襲,堂堂正正打一仗不好嗎。他們現在又是夜襲,又是放火的,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許渾嘎吱嘎吱地嚼著肉乾,心說仆骨部這幫蠻子還是有點好東西的,這肉乾味道還真不錯。 “仆骨部南北兩寨八百多人,不至於防不住,而且我們下午的時候也派人提醒過了,現在隻是火勢大,看著亂而已…” 許渾突然一滯,隨即抬頭看向寨墻上的軍旗,臉色一下變得陰沉:“北風呢!怎麼變東風了!” 許三急忙也看向寨墻上的軍旗,隻見那軍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風吹得向西展開! 是山穀風!許渾馬上反應過來,而後心中大罵自己疏忽,在草原上打仗久了,竟然忘了這種常識! 話說山穀與山坡因為溫差,白天時風從山穀往山上吹,夜晚則是從山頂往山穀吹,風力則會隨著山頂和山穀溫差不斷加大,而越來越強。這野狼穀東西延伸,從山頂吹下的風,猶如進入了一條狹長的管道,本來和緩的風勢也慢慢變得狂暴,從山穀口吹出。 許渾後背發寒,他死死盯著野狼穀口,好像那野狼穀真的成了一隻正在張開大嘴的餓狼,從穀口吹出的大風,仿佛也帶著血腥的氣味。 也正在此時,野狼穀口戰聲鼎沸! 革虎汗感受著身後吹來的風,不由朗聲大笑,也不過傷口傳來的疼痛,大聲笑道:“小子們,隨我殺敵!” 而後,丘穆陵恪便率先舉著大盾作為先鋒沖了上去。跟隨其後的,是丘穆陵部的兩百六十名武士。 我在等風來,你又在等什麼?
第8章 我在等風來,你在等什麼?(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