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讓盧明遠和廣陵郡王周圍的氣氛變得肉眼可見的凝重起來。就在盧明遠準備轉移話題活躍氣氛的時候,蕭均朔領著一眾端著各種美味佳肴的仆從們登上了小竹樓。 “祖父,明遠。午食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過來用飯了。”蕭均朔等仆從們擺好飯菜後,信步來到廣陵郡王的臥房,跟僵坐著的兩人說道。 “哦,好!外祖父,我扶您下榻吧。” 蕭均朔的到來讓盧明遠輕舒一口氣,他趕忙站起來走到廣陵郡王的榻前去攙扶他起來。 這時候蕭均朔也走了過來,二人合力把廣陵郡王攙了下來,緩緩地將他帶到了旁邊用膳的房間。 三人落座後,先是共同舉杯慶祝盧明遠安然回京,而後便開始用餐。期間蕭均朔還見縫插針地問了一些盧明遠和盧鬆毅二人被流放到北境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盧明遠在回話時盡量淡化了馮繼祖等人對他們的刁難,而是著重講述了與胥琰不打不相識,並在後麵的一路同行中成為朋友之事。果然引起了廣陵郡王和蕭均朔的興趣。 蕭均朔更是提出想要會一會這個在盧明遠口中好像無所不能的北漠奇才。一頓飯下來,盧明遠與廣陵郡王祖孫因為半年多未見而產生的生疏感一掃而空,三人之間的關係更緊密了些,可謂是賓主盡歡。 可也就是這時,一個北境傳來的消息讓他們之間其樂融融的氣氛又一次降到了冰點。 廣陵郡王府的大管家福平罕見地不顧郡王府規矩,在主人用膳的時候闖了進來,麵色凝重地將北境剛剛傳回的消息告知了廣陵郡王三人。 據他所說,北漠大軍在兩日前開始全力進攻天武城。天武城守軍縱使已經提前做了不少準備,麵對勇猛兇悍的北漠鐵騎不至於毫無招架之力,但也隻能勉力抵擋。 與此同時,北漠二王子發動了潛伏在天武城中的北漠細作,在城內到處興風作浪、擾亂民心。不少神經已經緊繃到極致的百姓麵對內外的層層壓力幾近崩潰,在別有用心的北漠細作的煽動和誘導下做了不少擾亂城內防衛部署的事情。 天武城在內憂外患下壓力陡增。在一次又一次花巨大代價擋住了北漠攻城的步伐後,士氣一落再落,情勢岌岌可危。 更糟糕的是,北漠二王子不知道付出了什麼代價竟然讓鷹獅二部中的一些中立勢力倒向了他,兩部精銳在他的指令下源源不斷地開赴大齊北境。一時間,除了天武城所在朔州之外,北境涼州、建州也受到北漠軍隊的威脅。 如此一來,朔州天武城能否守住對整個北境局勢後續的發展而言至關重要。一旦天武城失守、朔州陷落,北漠二王子便能調轉槍頭去進攻涼州和建州。如果真的讓他拿下了這兩州,大齊腹地的屏障將蕩然無存,江山社稷必危在旦夕。 身為廣陵郡王府大管家的福平自然不是目不識丁、不明世情之輩,他在接到消息後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才不顧一切闖了進來跟廣陵郡王匯報此事。 待他講述完後,廣陵郡王、盧明遠和蕭均朔三人不約而同地問他,“如今天武城情勢如何?” 福平鄭重回道:“據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恐怕不容樂觀。北漠實力強橫且有外援,而天武城受困多日,朝廷又一直未下令增援。隻靠天運和天昌二城的守軍前去援助恐怕遠遠不夠。” 蕭均朔交友廣泛,消息靈通。他知道天武城早已上書請求朝廷增援,但乾元殿的大人們商量來商量去竟然隻商量出派人前去北境探查,待查探的結果傳回後再做打算的決定。 他已經在各種詩局茶會上聽到數位友人抱怨此事了,很多人都十分擔憂北境局勢,暗地裡唾罵不作為的朝臣。 現在看來,他們的抱怨還真沒錯。就連性情一向平和如他也忍不住氣憤道:“如今局勢之危,一半在達勒背信棄義、貿然進犯,另一半則在朝廷碌碌無為、貽誤戰機。” 盧明遠不知道朝廷的這番讓人完全捉摸不透的安排,等蕭均朔為他解釋清楚後,他瞬間暴跳如雷:“這群人除了每日勾心鬥角、爭權奪利還能乾什麼?當日構陷我祖父之時可沒見他們辦事如此拖泥帶水、推諉塞責。有這些人在乾元殿裡屍位素餐,大齊危矣!” “明遠,稍安勿躁!”從福安闖進來後就一直一言不發的廣陵郡王終於發話了,“眼下不是追責這些朝臣之時,最要緊的是先想辦法保住天武城、保住朔州。隻有這樣,才能保我大齊百姓免遭北漠悍匪屠戮!” 廣陵郡王雖然一向不喜參與朝政,但在這種攸關社稷安危的大事上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他看向蕭均朔,對他說道:“均朔,你代我入宮一趟求見皇帝,就說是我要問他,問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真要等北境的百姓都淪落為北漠人圈養的牛羊才肯出來嗎?” 蕭均朔為難道:“若是陛下不願見我呢?” 泰和帝自改元嘉和後就極少上朝,就連後宮也很少去。宮裡宮外的人想要見他難如登天。除了韓相爺以及獲罪前的定國公外,即便是皇室宗親想要見他都得等到像祭祀太廟、帝後壽宴以及外邦朝賀這樣的大事到來之時。 因此,泰和帝很有可能會對蕭均朔的求見避而不見。 “哼!若他真不願見你,那你便出宮去韓相府。”廣陵郡王冷著臉道,“你以我的名義求見,韓競不敢不給你這個麵子。見了他之後,你替我告誡他一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小心機關算盡竹籃打水一場空!” “隻說這些嗎?”蕭均朔根本無法理解廣陵郡王說的這些話,他本以為祖父會讓他問韓相爺對北境戰事有何安排。 “隻說這一句就夠了。好了,你無需再問旁的什麼,按我說的去做就好了。”廣陵郡王直接堵住了蕭均朔滿嘴的疑問。蕭均朔無奈,隻得起身按他的吩咐行事。 在蕭均朔走後,盧明遠思考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說道:“外祖父,從我隨祖父流放至北境到我回到新京,這一路走來我所看到的、聽到的,似乎都在告訴我一件事,那就是北漠二王子入侵我大齊似乎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 我祖父、您、韓競,甚至包括當今皇帝,你們之間似乎存在一種奇妙的聯係,一種遠隔千裡仍能心照不宣的默契。我隱約感覺到你們隱藏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不然我無法對這一路上所察覺到的種種異常作出解釋。” 盧明遠說完後,廣陵郡王抬眼看了他一下後就陷入了深思。片刻之後他才回道:“明遠,沒想到你如今的心思竟變得如此細膩。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有些事情現在知道了對你並沒有好處。等到時機成熟,你自然會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外祖父!”盧明遠對廣陵郡王的回答並不滿意,“我最討厭這種故弄玄虛之事。有什麼事不能直接告訴我嗎?什麼時機成熟不成熟的我才不管,您把事情說清楚我才能心安。” 廣陵郡王了解盧明遠的性子,知道他這外孫一向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正是為他好,才不能讓他知道那些他不該知道的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以廣陵郡王根本不願鬆口,反而轉移話題道:“你之前說過你祖父現在應該就在天武城中,按說有他在北漠人給天武城的壓力不應該那麼大才是。怎麼一直沒有聽到他的消息?” 聽他這麼一說,盧明遠也反應過來。對啊,天武城情勢如此危急,士氣已至低穀。如果祖父在的話一定會挺身而出。以他在北境的威名和聲譽,天武城中因為北漠細作造成的混亂應該會很快平息才是。怎麼現在傳回的消息中都完全沒有提到祖父的消息? 盧明遠想要再找大管家福平問問此事,但福平剛剛已經隨蕭均朔出去為他入宮準備車馬去了。 他退而求其次,喊道:“福安!” 福安很快進來,問道:“明遠少爺,您有何吩咐?” 盧明遠問他:“你對北境傳回的消息知道多少?” 福安回道:“仆不像福安管家那樣經常與外人交涉,所以對北境的消息了解不多。不過,仆知曉郡王府中的侍衛首領秦冰秦大人乃是皇城禁軍出身,他經常與曾經的同袍們聚飲,想必對這種事情了解的較為清楚。” 盧明遠欣喜道:“好,你這就去傳秦冰過來,就說郡王爺和我有話問他。” 福安應下後很快就去將秦冰領了過來。這秦冰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身著王府侍衛統一的製式鎧甲,迎麵走來便是一股彪悍凜然之氣,看上去就無愧於王府侍衛首領一職。 秦冰進屋行禮後,盧明遠請他也在一旁落座。而後便向他細細詢問目前新京城中北境傳回的關於天武城戰事的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