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林九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魚幫所在。 周圍戒備森嚴,並無居民房舍,儼然一副城中城的樣子。 他緊握著手中的銅錢,手心裡像攥著火炭,汗從指縫裡滴下。 林九臨危受命,心下忐忑,與在李景麵前自信滿滿,誇下海口的樣子截然相反。 畢竟魚幫的人可不是好相與的,那都是刀尖上舔血,劍海裡趟水的主,林九生怕冒犯了這些人。 被打一頓還好,李景托付的任務可就完不成了。 那姓馮的好像大有來頭,而李景形勢岌岌可危。 自己則是那話本中勇猛無比的奉先,李景說這人有悍不畏死的奉獻精神,陷陣破敵可是絕活。 想到這裡,他豪氣頓生,如策馬迎敵的孤軍,大踏步前進。 門前站立的護衛早就注意到了這個行為怪異的憨子。 隻是這憨子挑了巡邏隊不在的時間段,實在讓人心生警惕。 他們在關注我,被我的氣勢折服。 “退後,再前進一步,小心我們不客氣了!” 護衛鏗然抽刀出鞘,麵色警惕肅穆,語氣嚴厲。 這是兩軍對壘前的喊陣,林九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我來找你們魚幫的沈青,李景有難,速救!” 他朝著護衛高聲喊道。 說著他伸手露出了那枚缺口係紅繩的銅錢,朝護衛擺了擺。 護衛麵麵相覷,鄙夷道。 “什麼阿貓阿狗都來找我們沈幫主,快滾!否則對你不客氣了。” 林九心下大急,額頭密布細汗,語氣更加磕磕絆絆。 “你們看這銅錢,這…這…” 護衛哄堂大笑,指著他的鼻子,譏諷道:“一枚銅錢就想讓我們給你傳話?你失心瘋了吧!” 林九急忙向前,想讓護衛看清楚些。 豈料一名護衛麵露陰狠之色,揚刀當頭劈下,勢要將這憨子當場斬殺。 “住手!” 一聲大喝傳來,那護衛神色恍惚了一下,接著恢復清明。 猶豫之下便見到一灰袍男子悄然出現在林九身前。 他奪過銅錢,放在手中細細觀察,待看到缺口處那刻痕深深,但極其細微的“李經年”三字時才緩緩點頭。 確是師傅玉劍回峰的手筆。 “這枚救命錢是師傅的,給你銅錢的人可是叫李經年?” “他叫李景,哦對了,李經年是他父親。” “那這人現在處境很危險?” “他把人打了,讓我來找沈青求救。” 林九沉思了一下,為自己的機智應對頗為驕傲。 “?” 薑穗頭頂上有大大的問號。 “算了,我陪你去一趟吧,這西城區的事,以我的分量還是能說上話的。”話鋒一轉,他回首望向那門前護衛,“你叫什麼?” “稟大人,小的陳守成。”護衛拱手躬身而答。 “行,那你把這人帶到刑律堂,親手交給姓鄧的。” 那行兇的護衛轉身欲逃,薑穗屈指一彈,無形勁氣便將其重傷擊廢。 奄奄一息的他眼中流露仇恨的神色。 “這魚行姓馮的,一天天到晚的安碟子,沒完沒了。”他輕聲嘀咕。 … 李景看著眼前痛苦不堪的馮陵,疑惑問道: “你是馮管事的兒子?” “是,我是馮管事的私生子,他與我娘…” 伴隨著突兀的清脆聲,他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馮陵隻感覺到臉龐上火辣辣地,心底更是像被野獸噬咬。 手腕處痛感徒然加重,冰寒刺骨的聲音響起。 “我沒空聽你家那醃臢事,還是我問你答,你隻需回答是或不是。” “否則我害怕控製不住自己。” 什麼叫還是? 馮陵很疑惑,剛要應下。 然後膝蓋處骨裂聲砰然響起,隻感覺撞上了矗立的山嶽。 無盡的憤懣蔓延而出,他覺得自己很委屈。 承受了這年齡段不該承受的壓力。 你TM倒是問啊?!! 我又沒反駁什麼!! “…” 看著馮陵那痛苦中夾雜著疑惑的眼神,李景也有些默然。 創傷他人後應激障礙了屬於是。 “深刻反思,深刻反思。” 少年嘀咕道。 這在馮陵聽來猶如死神低語,他渾身一震,凝神細聽。 他自認為已經拿出了十萬分的功力,滿分如果是十分的話。 少時伏耳貼壁,聽取潮聲陣陣。 也不比現在。 但是… 聽不到啊!!! 那該答是或不是呢? 思緒流轉間,他心一橫。 豁出去了。 “是…或不是?” 最後三字低不可聞。 “?” 馮陵心如死灰。 少年劍眉微揚。 但是強烈的心悸讓他瞬間警覺起來。 遠處猛烈的炸響猶如平湖激雷,自然而然地傳入李景耳畔。 緊接著,陌生卻又暴虐的氣息橫沖直撞地急速接近,一股毫不掩飾的殺意緊緊鎖定了他。 那股壓力大江拍浪般重重疊加,聲勢浩大。 李景劍眉一挑,決定暫避鋒芒。 他手掌鬆開,略微變幻,然後如清風拂山崗一樣,輕飄飄拍在馮陵肩膀。 那一掌接觸到其肩膀後,其肩部衣物夾雜著血肉,從內而外的被擠壓炸裂開,然後馮陵肩膀軟塌塌地垂了下來。 李景以進為退,借著裂風式反饋而來的力,從容坦然地避開那割出道道勁風呼嘯而來的寒光。 寒光直直貫穿漆紅擺放漁具展覽的立櫃,整個透入木板,隻留那刀柄在止不住地震顫。 梁掌櫃隻覺頭頂涼氣掠過,冷颼颼的。 慶幸不已。 幾句話的功夫就有人投刀問路,殺將進來。 梁掌櫃覺得自己這招簡直神來之筆,直接將自己置身事外,免受驚嚇。 薑還是老的辣。 梁掌櫃悄悄瞇開一條縫,看著李景淡然而立,處變不驚。 心中驚訝不已。 “李景什麼時候有這份氣度實力了?” 更是暗暗心驚,兀自慶幸。 手下這個站櫃當真是潛龍在淵,一鳴驚人。 幸好往日不曾苛責,常常也會幫襯,行事還算公允。 隻是這新來的黑衣人,明顯氣勢更勝一籌,胳膊最終還是拗不過大腿。 李景小子今日要遭難咯,我老胳膊老腿的別被殃及池魚就好。 此時的馮陵如篩糠般倒地顫抖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肩膀處血肉模糊,像是被什麼東西轟碎。 馬有山看到這觸目驚心的一幕,極度的憤怒使他止不住地戰栗。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的啊!” 完全沒想到,在馮陵道出自己身份之後,這人居然仍舊悍然出手,全然不考慮馮陵背後的身份牽扯。 他知道自己這次徹底辦砸了,馮陵身上疤痕骨裂都可以治療恢復,再精心細致地輔以上好藥煉熬打,未必不能再上一層樓。 但馮管事不可能再將其看為心腹親信,極有可能令覓他人,將他視為棄子。 武夫雖然身份比常人顯赫,但仍舊需要依仗世家豪門獲取武道資源,淬煉體魄,打磨氣血。 還有各大勢力把控的天材地寶,用來精進武道,更進一步。 窮文富武,正是如此。 而馮管事算是這西城區首屈一指的大戶,背靠楚家魚行這龐然大物,身居要職,還是楚二爺的體己心腹。 說句炙手可熱也不為過。 在西城區這地方,能與之分庭抗禮的不過寥寥一二。 本是自己的亮眼機會,卻硬生生被這短褂賤民斷送了。 他胸中怒火在不斷地升騰,燎灼著心脈,疼痛難忍。 “滾開!” 身披黑衣大氅的男子目眥欲裂,狂奔而來的同時,雙掌攜帶著恐怖勁力,如同堆疊延綿的海潮般向李景拍出。 發狂的野獸一樣,迅猛撲向那山嶽樣巍巍然不動的少年。 他灌注全身勁力,不計後果地催動氣血,出手便是自己的拿手殺招。 利落乾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