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深,遠處群山輪廓的影子變得愈發模糊。 一行人手提燈盞沿著村中巷路匆匆而過。 微冷的夜風吹拂而來,令得燈盞燭火搖曳,忽明忽暗。 這一行人正是張繼、慧根和陳大地一家老小及仆從。 陳大地便是先前的瘦高中年男子,也是姑蘇縣城縣令陳清天的兒子。 據陳大地敘述,陳清天自從考取功名被敕命為姑蘇縣城的縣令之後,便將所有精力都放在治理姑蘇縣城公務事情上,一生也隻娶了一房,家中私事瑣事全部交給妻子管轄。 原本,陳清天隻想養一兒半女就好,養多怕因家庭瑣碎分其精力心神,乾擾處理公務。 因此,一開始陳清天自從妻子生下女兒之後便一門心思投入到官事上來。 可惜,陳清天的女兒在其五歲時得了重疾,不幸夭折。 見不慣妻子整日以淚洗麵,陳清天這才又和妻子生下了陳大地。 陳大地不同於陳清天,重男輕女觀念嚴重,總共娶了三房妻室,直至三夫人生出兒子才善罷甘休。 據陳大地所言,他的發妻在生第一胎時就難產大出血而死,連腹中的胎兒也未保住。 聽到陳大地所言,張繼對此也頗為認同,自古以來就有“女人生孩子,猶如過鬼門關”的說法,經常會出現一屍兩命的狀況。 根據這個世界六皇子以前的記憶,他就曾聽聞皇後給他講起女人生孩子的一些生平事跡,關於接生方式更是粗暴之極。 正常生產之前,產婦都會喝下許多用來保胎催生的湯藥,保障她們的體力供給。 對於難產的孕婦,經驗豐富的接生婆也會幫她按摩並調整姿勢,讓產婦能夠更加順利的完成生產。 有些膽大的接生婆,為了讓嬰兒能夠順利產出,會選擇折斷嬰兒的部分骨頭。 而有的接生婆為了圖省事,甚至會直接剪開產婦的會陰,以此來擴大產道,從而讓嬰兒順利的出來。 其中,有一種奇特的“催吐法”,就是在產婦無力生產時,將接生婆放了許多年的臟頭發一把塞進產婦嘴裡,刺激嘔吐,同時會讓腹部發力,孩子可能會因此降生。 如果“催吐法”不行的話,隻能用蠻力擠壓拉扯,最常見的便是“搟壓法”。 “搟壓法”其實就是接生婆會直接跨坐在產婦的大腿上,用搟麵杖類似的東西大力搟壓產婦的肚子,以此來將腹中的孩子生生擠出來。 以上都不行的話,那就會實行剪刀剖腹,從中取出嬰兒,至於產婦的死活,自然便是交給老天爺了。 當然,在古代女性地位十分低下,婦人命比紙薄已成為共識,很少有人在意她們的死活,但凡事總有例外。 皇後曾說,皇帝曾經為了保住宣妃的身家性命,在宣妃難產時,令接生婆直接用鋒利的刀具將腹中嬰兒切割成碎塊,以此順利排出方才得以保住性命。 每講到最後,皇後也總是發表一些自己生六皇子時的諸多艱險。 大夫人去世沒多久,陳大地又續弦,便娶了二夫人。 隻是,讓陳大地始料未及的是,二夫人四年生了四胎竟全是女孩。 陳大地曾為此大怒,倘若不是二夫人娘家及時找陳清天說情,怕是會直接休了二夫人。 後來,陳大地便娶了先前在大門前與慧根和張繼見過麵的三夫人。 三夫人身姿綽約,體態豐腴,第一胎便很爭氣地給陳大地生了一個大胖小子,至此家庭地位也是水漲船高,比二夫人高出不少,更受陳大地待見。 “其實,帶這麼一大家子挺操心的,現如今父親大人不幸遇難,也是有苦難言,在這個亂世當道的年代,好官未必有好報啊!” 陳大地拎著燈盞走在眾人前方,愁眉不展。 聽著陳大地的言語,一直跟在一旁少言寡語的張繼突然開口:“鬧夜鬼究竟怎麼一回事,難道就是因為鬧夜鬼才不敢守靈的嗎?” “這位小道友,看來你還不太清楚我們此地的風俗。 原本我們這邊的風俗並不是這樣的,村中有老人去世的話,總要停放守靈三天,在門口掛上一些碎頭紙。 有時,家境寬裕還會雇喇叭吹奏哀樂,晚上還有專人唱‘七關’,除了至親守夜,關係好一點的親朋好友、街坊鄰居也會來幫忙守夜。 半夜時分,東家通常還會再安排一次酒飯,人聲喧嘩,大老遠就能聽到,好生熱鬧。 可是自從十九年前開始,山村中如果再按照以前風俗辦喪事,就會常有夜鬼作怪,它們會弄翻酒席、供桌,打碎燈盞,連棺材都被推倒掀翻。 不單單是至親,就連喇叭鼓吹手、守夜的鄉親們都會被夜鬼打得鼻青臉腫。 可是,若因為夜鬼作怪便舍棄以前的風俗,甚至連守靈都不做的話,又總覺得對不住逝去的先人。 山村東頭有一屠夫,曾托人在姑蘇縣城找來一位會驅魔降妖的道士降服夜鬼,奈何第二天便見到那道士吊死在了村西頭路口的古槐樹下。 沒過多久,那位屠夫也很離奇地失足墜落懸崖而死。 那條山路雖說狹窄,可是那屠夫也算走了成百上千遍,閉著眼都能熟練地趟過去。 沒成想,卻在道士吊死的第二天便失足出了意外,蹊蹺得很。 至此,村人便再也不敢請人降鬼,也不再守靈,針對鬧夜鬼之事大家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諱莫如深地選擇閉口不談。” “也有人說,我們山村受到了邪惡的詛咒,不讓活人活得踏實,不讓死人死得安心!”三夫人接過話茬,補道。 聽到此話,身後的小孩都嚇得臉色蒼白,身子發抖,不約而同地往中間亮一點的地方靠攏。 “胡說八道,哪有什麼邪惡詛咒,那都純屬造謠,那明明就是夜鬼作祟罷了!”陳大地瞪了一眼三夫人,喝道。 三夫人聞言,卻也壯著膽子反駁:“都說夜鬼作祟,可誰又真正見過夜鬼。 十九年前,那幫見過夜鬼的家夥,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還說什麼夜鬼並不是一個鬼,而是三個鬼,好像是一個女鬼還帶著兩個背部長著血翼的嬰鬼。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夜鬼,我看純屬被嚇瘋了或者傻了,胡亂造謠罷了。 那些詭異的事和詭異的話,聽起來就不靠譜,這難道不是詛咒是什麼?!” “你這婦人,竟敢頂撞你男人了啊。 別以為仗著你給老子生了個帶把的,你就尾巴可以翹上天了。 再敢頂嘴,小心晚上我回去收拾你!”陳大地橫眉冷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是冷聲喝道。 一旁老嫗見狀,趕緊沖著三夫人打了一個眼色,而後臉上陪笑地走到陳大地身前,溫聲道:“好女婿,您大人有大量,我女兒她頭發長見識短,莫要和她一般見識,我們還是抓緊趕路吧!” “哼!” 陳大地冷哼一聲,一甩衣袖,便大步往前走去。 見狀,張繼與慧根相視一眼,無奈搖頭,而後緊隨其後。 山村依山而建,雖說偏僻,但也算是這附近最大的一個村落,住戶近百家,老幼病殘一起算進來,人口也近五六百。 又轉過三個巷口,最後往左一轉,便來到了陳大地所言的目的地。 按照陳大地而言,這算是陳家的第二份家業。 在這個山村之中擁有兩個門戶的不多,陳清天好歹也算是一縣城的父母官,手拿朝廷俸祿。 而且陳大地手裡頭有技藝,腦袋靈活,掙錢門路也有些,爺倆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錢財也不少,比起村中大多數隻靠乾些農活維持生計的家庭強上不少。 正因為如此,即便陳清天清廉為官,但家底也不薄,不說富得流油,但也算得上家境殷實,有第二份家業也算正常。 “大師,您二人初到此地,未曾聽聞夜鬼一事也算正常。 如今月黑風高,二位如若不嫌的話,不如就在這裡過夜吧!”陳大地沖著慧根客氣抱拳,說道。 慧根和張繼二人見狀,也是一起彎身弓腰,客氣回道:“那便叨擾了。” “請進!” “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