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省試(1 / 1)

玄洲逐月 雲庵月 3720 字 2024-03-24

太和三年春,王知遠收拾好行囊,告別老母和鄉鄰,在眾人殷切囑托聲中,離開漁柳村赴長安趕考。   他帶足乾糧,一路風餐露宿,終於在十日後晌午邁進安華門,平生第一次踏入長安城。   長安城內街道寬闊、建築恢弘,商鋪酒肆鱗次櫛比,往來車馬絡繹不絕,這一切都讓王知遠這個漁村子弟感到無比震撼。   下午他尋到尚書省,先遞上縣衙開具的“解狀”和“家狀”,算是報了到,然後開始不緊不慢尋找住處。   誰知滿城旅館皆住滿了應試舉子,即使有一兩家小店願意提供柴房作為臨時住所,但開價對王知遠來說仍是太貴。王知遠走遍南城無果,隻得於傍晚時分出得城來。   此時已日漸西山,王知遠不免焦急,他離開大路沿一條小道向前走,希望能看見村莊。   走了十餘裡,忽見遠處密林中露出廟宇一角,不禁高興萬分,忙急匆匆走去。   待到門前一看,卻見院門大開,院中雜草叢生,原來是座荒廟。雖然無人,但廟宇大體完好,王知遠猶豫片刻後邁入院中,向大殿走去。   進得大殿,環顧四周,隻見到處是蛛網灰塵,顯然荒廢已久。王知遠正暗自感慨,忽見佛像下似乎臥著一人,蓬頭垢麵、衣衫破舊。   他大吃一驚,壯著膽子走上去,一邊輕推,一邊小聲呼喚:“先生醒來,先生醒來!”   良久,那人方抬頭看了他一眼,王知遠這才看清原來是位老者,不禁退後一步,恭敬行禮道:“老丈恕罪,晚生冒昧了!”   老頭望了王知遠許久後問:“有吃的麼?”   “有!”王知遠忙打開包裹,拿出乾糧。   老頭忽地跳起,一把從王知遠手上搶過乾糧和包裹,立刻狼吞虎咽起來。   王知遠這才發現這老者高大魁梧,顯得孔武有力,毫無半分老氣!   王知遠心中詫異,看著老者隻顧大口咀嚼,他便走到一旁等待。誰知一會兒功夫,老頭竟將包裹裡的乾糧全吃完了。   “水!水!”老頭朝王知遠嚷道。   王知遠上前撿起老頭腳下的葫蘆,來到院中井邊,將葫蘆裡裝滿水,進來遞給老者。   老頭咕咕一頓猛灌,爾後打了個響亮的飽嗝,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放下葫蘆道:“已經三個月沒吃東西啦!”說罷笑瞇瞇的打量起王知遠來。   王知遠心中奇怪:這老頭是不是餓糊塗了?怎麼可能三個月沒吃東西?   那老頭問:“年輕人,因何來此啊?”   “回老丈,晚生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因長安城內房費太貴,不得已出城尋覓住處。”   “咦?”老頭一臉鄙夷,瞪了許久。   “不要考啦,考不中的!”老頭擺擺手。   王知遠不禁難堪起來,漲紅了臉:“晚生雖才疏學淺,但還是想試一試,即使不第,與眾舉子切磋一下也是好的!”   “哈哈!年輕人,並非說你才學不夠,你難道不知如今朝綱敗壞麼?你無權無勢,如何得中?即使僥幸中了,官場爾虞我詐,無益年命,非君子之道也!”   “老丈差矣!”王知遠慨然正色道,“晚生一身正氣,何懼綱常不正?晚生十年寒窗,正為不負平生所學,如僥幸得中,上報效君王,下造福黎民,此為君子之道!”   老頭大笑:“且去試!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哈哈哈哈!”說罷扭頭躺下,又自顧大睡起來。   王知遠心中鬱悶,卻又無處訴說,隻得嘆口氣,在大殿角落收拾一處地方。又去院中撿些枯枝回來,生起火堆,裹上一件棉衣餓著肚子入睡了。   第二日天色微明,王知遠猛然驚醒,卻見那老者已不知去向。正要收拾包裹準備入城,卻見包裹上放著一張黃色紙符,字符上有個大大的“隱”字,下麵還畫有古怪的圖案。   他猜想也許是老者留給自己的,便將紙符放入懷中,走出寺廟,匆匆向城門趕去。   來到尚書省已是人頭攢動,考點就設在尚書省的廊廡下,從辰時一直考到申時。   主考官為禮部趙侍郎,考試內容包括策問、帖經和詩賦,其中以詩賦最為重要。   當日詩賦題目為:《賀聖祚無疆詩》,要求五言八韻十六句排律。   王知遠心無旁騖,一心要發揮平生所學,絞盡腦汁後一揮而就:   應歷生周日,修詞表漢年。   復茲秦嶺上,更似霍山前。   昔贊神功起,今符聖祚延。   已題金簡字,仍訪玉堂仙。   睿祖光元始,曾孫體又玄。   言因六夢接,慶葉九靈傳。   北闕心超矣,南山壽固然。   無由同拜慶,竊忭賀陶甄。   考罷交卷,王知遠長舒了口氣,隨著人群慢慢走出考場。想著今次答卷頗覺滿意,說不定能有高中機會,不禁頭腦一熱,腳下加快起來。   正走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不小心碰到旁邊一位公子,打落了他手上的文具。   “兄臺得罪!得罪!”王知遠一邊連聲道歉,一邊彎腰撿起散落地上的筆、硯等物。   身前這位公子並不搭話,王知遠心中一緊。待他抬頭看時,眼前這位公子衣衫華麗、風度翩翩。   “這位兄臺,不打緊的。”   王知遠心中略寬,那公子接過王知遠所撿之物,又拱手道:“兄臺貴姓?鄙人姓張,名雲瀚,京兆府人士。”舉止間氣度非凡,一看便知是官宦或富賈子弟。   “兄臺客氣了!小弟姓王,名知遠,鳳翔州人士。”王知遠總算放下心來,趕忙回禮。   “王兄失敬,”張公子麵含微笑,令人如沐春風,“不如一道走吧。”   “請!”王知遠忙伸手謙讓。   “請。”   二人並肩向尚書省大門走去,稍過片刻,張雲瀚忽然小聲問:“今番王兄可曾行卷?”   “行卷?何為行卷?”王知遠一臉疑惑。   “啊呀!兄臺竟連這都不知?”張雲瀚顯得詫異至極。   王知遠立刻窘迫起來,忙拱手問:“還請張兄賜教。”   張雲翰見周邊無人,便小聲道:“所謂行卷,就是張兄將自己的得意佳作送給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得到他們的賞識,再由他們向禮部推薦或代為疏通關係,這樣高中的把握才大。當年李太白、白樂天都是如此啊!”   “竟有這等事?!”王知遠一臉驚愕,“小弟確實不知,這可如何是好?小弟偏居鄉野,到哪裡去認識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