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寒威帶領三個侯府親兵,一行四人騎快馬奔赴西樵鎮。 約莫一個時辰後便已趕到。此時夜色依然濃重。 郭寒威吩咐其餘三人分頭去尋找寺廟,先找到之人放煙火明示方位。 半炷香工夫後,集鎮的東南角夜空亮起起一抹火光。 此時月兒已被烏雲隱去,天空中亮得頗為刺眼。其餘三人便策馬朝光亮方向奔去會合。 到了寺廟。郭寒威讓人亮起火折子,點燃寺廟的油燈。廟堂內頓時光亮了起來。 四人在廟內四下搜索,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然後又來到院內。 一個親兵指著地上一灘早已凝固的血液叫道:“郭統領,那裡好像是人血。” 眾人借著油燈的光亮,從血灘處開始,仔細地掃視了院內。 由於天未亮,月光暗淡,視力受限,除了這灘血外,並未發現別的有價值的線索。 “大家先在廟內休息一下。現在離天亮還有兩三個時辰。天亮後我們再仔細搜索。”郭寒威命令道。 “是!” 眾親兵答應道。 於是,眾人各自去找了個合適地兒,吹熄油燈後,在廟內很快入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似乎刮起了微風。隻聽樹葉沙沙作響,一隻熟睡的烏鴉被驚醒,“呱呱”地叫了起來。 郭寒威本有夜睡警覺的習慣,一下子被驚醒,睡意全無。 他起身走到廟房門口察看動靜。 隻聽不遠處有個蒼老低沉的聲音急促地說道:“你快點,天就要亮了。再晚會被人發現的,到時候免不了要吃官司的。” 另一個聲音略為年輕,說道:“知道了。別催了,早知道這樣,你為啥不早點出來?” 說罷,就隻聽到連續的鐵具破土聲。 郭寒威輕輕一躍,跳到了院外一棵水杉下,以水杉遮擋藏身,借著又已復現的溶溶月光,朝聲源處望去。 不遠處的一個土坡下,依稀可見一老少正在照著一座新墳奮力挖掘。 郭寒威定睛看著。 不多久,新墳被挖開。 那年輕人跳進墳坑,似用力地用工具撬開了棺槨。 “有沒有?”那老者問道。 “嘻嘻,有有,長得還不賴。” “快扛出來,走。” “好的。”說畢,那年輕人從坑裡扛出一具屍體,從衣著看是具女屍。 放下屍體,兩人迅速把墳塋復原,這才扛起屍體準備離開。 郭寒威大感意外,好奇心大生,於是輕身隨後,想要看個究竟。 一老一少,扛著女屍走上斜坡,鉆進靠著斜坡的一條小巷。 郭寒威緊隨其後。 拐了幾個彎,約莫一刻鐘後,一老一少在一座小院前停了下來。 老者吹了聲口哨,不一會兒,門就輕輕打開了。 一老一個一屍進了小院後,接著院門緊閉。 郭寒威提身飛上院墻,借著院墻旁的一棵樹冠遮蔽,向院內望去。 見三人一屍進入一間廂房並關上門。 郭寒威猜測他們暫時不會外出。於是輕身飄落院內,靠近窗子,用手指沾上口水,點破紙窗,向內瞧去。 隻見廂房內一張床上躺著一個似乎身受重傷的青衣人,似已昏迷。這人臉上包滿傷布,看不見模樣。 旁邊,那盜屍的老者正在與一個十六七歲,麵相俊朗的少年在交談。 “季公子。挖墳盜屍是要遭報應的。如果不是缺錢,誰會乾這種缺德的事?!” 與他一同盜屍的年輕人也附和道,“是呀!是呀!” “您大人就多給幾兩銀子吧。你看這女的,前天才難產死的,紫河車還在肚子裡,新鮮著呢,治傷見效的很。” 老者道。 郭寒威這才知道,原來兩人盜屍是賣錢的。他過去也聽說,對於重傷,以孕婦生育後的紫河車,也就是胎盤釀藥治療最佳。 那季公子有些不耐煩地道:“這不錢的事。我找你們幫忙找活人的紫河車。你們倒好,給我弄個死的來,還想讓我多出錢?我不扣錢就已經很客氣了。” 老者道:“季公子。您也知道,昨晚您才交待我們找紫河車。晚上哪來得及找活人的啊。” “我們連夜打聽過,周邊也隻有一家孕婦幾天後才能生產。這人傷得這麼重,是等不得的。所以,我們也隻能出此下策了。雖然死人的紫河車藥效會差些,但總比沒有強得多。” 季公子嘆了口氣道:“算了,這有300兩銀子,全拿去吧,以後你也少賭為妙,否則早晚會因賭惹事。” “多謝季公子,多謝……” 老者拿起銀包,望了望床上的傷者,又看了眼地上的女屍,拉著一同來的年輕人轉身欲走。 “等一下。”季公子道。 “季公還有何吩咐?” “幫我取出紫河車。” “這……好吧。” 老者從桌上抽出一把短刀,麻利地扒開女屍的衣服,左劃右勾,不一會兒,便取出一個血肉模糊的肉團放在女屍旁。 季公子皺了皺眉道:“好了。屍體你們帶走處理,不要留痕跡。” “一定,一定。季公子放心。” 老者又對一起來的年輕人道:“阿牛,快扛起來,我們天亮前得填回去。” 那叫阿牛的年輕人,似有些不願。 囁嚅著道:“讓我挖出,讓我扛來,又讓我扛去……” “好了,別說了,銀子多分你一成。” 老者不耐煩地說。 那阿牛這才眉開眼笑地扛起地上的女屍,和老者開門離去。 郭寒威見狀,迅速撤到旁邊一個陰暗的角落裡。 院門關上後,季公子回到廂房。 關上房門後,他嘆了口氣道:“但願這紫河車能治好你的重傷。你養的那該死的畜牲我已給你處理了。你傷好後,千萬別生我的氣。” 郭寒威滿心疑惑。 這躺在床上的重傷者是誰?好似熟悉,卻不見麵孔,所以又想不起是誰?另外,這季公子又是誰呢? 此時,晨雞初鳴,不多久後天就要亮了。此地已不容多待。似乎多待也獲取不到有價值的信息了。 於是,他縱身跳出院落,飛身朝寺廟奔去。 一抹紅日噴薄欲出,天際被照亮。 郭寒威幾乎一夜未合眼,難免有些倦意。但侯爺交代的任務,尚未有絲毫頭緒,也容不得他安心休息。 於是,他一一叫醒眾人,去院內搜尋線索。 到院內後,親兵都在關注那灘乾涸的血液,以及周邊淩亂的動物毛發。 郭寒威的眼光卻不自覺得瞄向那座墳塋。此時,墳塋早已恢復如初了。 “郭統領。” 一個親兵叫道:“您來看,這裡好像還有一灘血。” 郭寒威順著親兵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寺院的一棵大樹下還有一灘乾涸的血液。 郭寒威走過去仔細觀察後說:“這地上淩亂的腳印,好像屬於一個人和一隻動物的,也就是吳名說的那條狗。” 頓了頓又道:“剛才那灘血旁的腳印,應該屬於兩個人和一條狗的。” 他繼續分析道:“由此可見,一開始應該是兩個人一條狗在打鬥,後來變成一條狗與一個人在打鬥。” “也就是說,一開始是崔直、瘋和尚和狗在纏鬥,後來變成了瘋和尚與狗在纏鬥?”一個親兵問道。 郭寒威已將在候府廳內,從吳名那裡聽來的救人簡要過程,給親兵提前介紹過。 “聰明。” 郭寒威道:“不過,也有可能後來是崔直,而不是瘋和尚在與狗纏鬥。因為,烈犬畢竟是畜牲,有時也會獸性大發,六親不認的。” 眾人皆心服口服。齊聲道:“郭統領明察秋毫。” “畜牲、畜牲……” 郭寒威猛地想到,昨夜那個季公子說的話—— “你養的那該死的畜牲我已給你處理了,你傷好了,千萬別生我的氣。” 於是他大聲道:“快跟我來。” 當郭寒威帶著眾親兵趕到那座小院時,院子門早已上鎖。 眾人翻墻而入,小院內也早已人去房空。 “走,去集鎮上的賭坊。” 郭寒威略一思索便喊道。 西樵鎮是一座擁有數萬人口的大集鎮。它地處樞紐要道,客商雲集,百業興盛,自然也少不了男人欲罷不能的賭博業。 集鎮上共有三家賭坊。三家賭坊均是一個名叫賈六爺的產業。 據說,這個賈六爺上通京城,下聯街亭,官商通吃,很有勢力。 他的產業絕非僅僅賭坊。幾乎鎮上能賺大錢的行當,多少都與他有些關係。 昨晚偷聽對話後,郭寒威隱隱感覺到,那盜屍老者應該是個濫賭鬼。於是,他便帶著親兵一家家的查找。 終於在一家名叫“天一賭坊”的地方,他們找到了在牌桌上殺紅了眼的盜屍老者。 那老者血紅的雙眼,正緊緊盯著緩緩開啟的賭碗,叫道:“大大大……” 忽然,他就又像個泄氣的皮球癱在地上——他輸光了賣屍所分的最後一兩銀子。 當他悻悻地走出賭坊。迎麵就撞上了在外等他多時的郭寒威。 當郭寒威走到近前時,老者抬眼看了下官兵模樣的親兵,似乎一顫。 “知道為什麼找你麼?”郭寒威故意問。 老者道:“官爺,小民不知道。小民向來遵紀守法。” “守法?守法還會盜挖屍體?” 那老者身軀一震,撒腿就跑。可他怎能跑得過訓練有素的親兵。 在一個轉角處,老者被親兵摁在地上。 “是阿牛挖的,不是我。”他推卸責任地說。 可郭寒威並不關心這些。 “屍體賣給誰了?” 郭寒威故意問。 “是……我不能說,弄不好會死人的。” “哦?這麼嚴重?那我更要知道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現在不說,進了官府可能會死得更快。” 憋了一會。老者終於道:“賣給了季度,季公子。” 說完豆大汗珠落地。 “季度是誰?” “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是賈六爺的朋友。” “賈六爺?” “是的,賈六爺。他是當地最大的財主。” “季度買屍體做什麼?”郭寒威又故意問。 老者全盤道出。 “季度要救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那人是昨天才到集鎮上,他在鎮西南寺廟裡被烈狗咬成了重傷,麵目全非,我也看不清。” “季度要救的那人便是崔直。” 郭寒威喃喃地道。他終於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現在季度在哪裡?” “我不知道啊,像我這樣的小人物怎麼會知道?我叫水頭,你打聽下,我真隻是個小人物。” “好的,我相信你說的。” 郭寒威又問道:“那瘋和尚哪去了?” “我不知道。我和阿牛昨天去寺廟把季公子要救的人運回來時,瘋和尚並不在寺廟裡。” “季度和你一起去的?” “不是,他之前就在了。後來又叫我們去的。” “哦。”郭寒威似乎逐漸明白了一點,要找到崔直和瘋和尚,關鍵需要先找到季度。 他放了水頭。 但此時,郭寒威並沒注意到,不遠處的一間茶樓上,一雙陰鷙般的眼睛,已經盯看了這一全過程。 這雙陰鷙般的眼睛就是賈六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