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書房中,袁淳正在與郭寒威敘話。 一夜的折騰,使郭寒威略顯疲態。 袁淳對這個得力乾將關心地道:“郭統領,你辛苦了。” 郭寒威忙道:“感謝侯爺關心。這是卑職分內之事。” 袁淳微笑著說道:“先給我簡要稟報下整個情況,然後回去好好休息。” 郭寒威開始稟報。 “崔直被狗咬成重傷,被一個叫季度的人救走了……” “季度?”袁淳隱約聽說過這個名字,一時記不起來是誰。 但他肯定地說,“這人應該是成國公季穩家的人。” 郭寒威道:“侯爺明察秋毫。” “當我們循線索準備去找賈六爺問個清楚時,卻在半道上遇到了一個人,他攔住了我們。” “那人是龐瀧吧?!” “您怎麼知道?” 郭寒威吃驚地道。 “因為龐瀧是我安在賈六爺身邊的暗釘。” “他五年前從侯府突然失蹤了,就是這個原因?”郭寒威問。 “不錯。” “哦,原來如此。那個賈六爺似乎並不簡單。” 郭寒威繼續道。 “五年前我就發現了。”袁淳道。 “作為離此不足百裡的範陽第一大名鎮,自古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對於範陽城來講,此地尤為重要。此地,忽然來了個巨富大賈,出手豪綽,幾乎把整個西樵鎮上賺大錢的水陸碼頭、賭坊錢莊、茶樓灑店全都買了下來,這不得不引起我的注意。” “所以,您就暗中派龐瀧接近他,去了解這個賈六爺?” “不錯!了解後才知道。這個賈六爺就是成國公季穩,安排在範陽地界的一個釘子。這個釘子就是專門來關注範陽城侯府的動向的。” “可他沒料到,他安排的釘子旁被您安了釘子!” “哈哈……” 袁淳一聲朗笑後,說道:“你接著說。” “龐瀧把我一個人引到蔽靜處,告訴我,賈六爺是成國公的人。那個季公子不是別人,正是成國公的兒子季度。也就是小公爺。他說,暫時讓我們不要再去追查了。” “怪不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我記起來了。有一年在京城時,季穩曾提起過這個名字。當時他想讓兒子與我家怡兒結親,被我婉拒了。” 郭寒威繼續講,“崔直現在在小公爺手上。似乎他和小公爺關係還非同一般。不知道,崔直綁架小姐是不是小公爺指使的,或者與成國公有關?想想,卑職就後怕,所以聽了龐瀧的話,就沒再追查了,現在特來復命。” 袁淳麵色凝重。 沉思片刻,道:“如果與他們有關,著實非常嚴重。但他們的動機是什麼?總不會就因為當年我婉拒了兩家聯姻?他就指示崔直綁架了我的女兒?這說不通。” ”或許有別的隱情。既然怡兒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此事就暫且不要明查了,以防變得愈發復雜。” “是。侯爺。”郭寒威道。 “那個瘋和尚呢?” 袁淳忽然想起吳名所托。 “龐瀧說,那瘋和尚與崔直都在賈六爺那裡。瘋和尚被他們關在賈府的一間密室。” “這就怪了,他們把瘋和尚關在密室做什麼?難道這瘋和尚也有什麼重要來頭?” 袁淳沉思了一下又道:“你先回去休息。我會通知龐瀧,讓他盡快查明瘋和尚的身份。如果,吳明和怡兒問起瘋和尚的下落,你就說瘋和尚很安全,已去了外地了。” “是,侯爺。” 郭寒威剛退出去不久,袁心怡便輕快地推門而入,像隻雀鳥般歡快地道:“爹,我來給您請安了!” 袁淳滿是溺愛地看著女兒道:“你這個小丫頭,也不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還要向我請安?是不是又有什麼事來麻煩為父了?” 袁心怡狡黠地笑道:“還是爹最懂女兒的心思。嘿嘿。” “快說吧,什麼事?” “爹。女兒呢,從小孤單,又不喜歡袁罡那小子,也沒個玩伴。好容易碰到了吳名哥哥,和他那麼投緣。我想,能不能讓吳名哥哥在侯府長住,給我作個伴呢?您把那間“密杉苑”收拾出來,讓他住好嗎?” 袁心怡央求著道。 袁淳本不想答應,但架不住愛女央求,說道:“哎,真拗不過你這個纏人的鬼丫頭。好吧,等會我吩咐馬總管盡快去辦。” “謝謝爹……” 袁心怡像隻小鳥一樣,輕快地飛出書房。 吳名在仆人安排下吃過早飯,正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 這時,他聽到輕輕的敲門聲,“吳明哥哥,在不在,我能不能進來?” 吳名內心一喜,忙過去把門打開。 陽光裡,吳名已是個皮膚白皙,相貌俊逸的頎長少年。 袁心怡怔怔地看著。 吳名局促地摸摸自己的臉,又扯扯自己的衣襟,道:“心怡妹妹,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妥?” 一朵紅暈飛過吳心怡的臉頰,“沒什麼,人是衣衫,馬是鞍。沒想到吳名哥哥,穿上這身行頭,竟然如此……如此俊秀,我差點認不得了。” 吳名被誇的不好意思,訕訕地道,“快進來坐,心怡妹妹。” 袁心怡興奮地告訴他說:“我爹已答應你在侯府長住下來,並讓人拾掇‘密杉苑’給你住。走,現在我帶你在府裡轉轉,熟悉熟悉環境。” 說罷,不由分說,便拉起吳名的衣袖往外走。 吳名隻有客隨主便,跟著袁心怡在府內遊走。 “那裡是我爹的住處,叫‘名楚院’。”她指著一個寬敞的院落道。 “那個是我住的地方,叫‘蘭馨閣’。” 他指了指一座看似不大,但雅致緊湊的小院道。 “這條甬道走到盡頭,就是昨晚我們用餐的大廳。” 她指著腳下長長的甬道說。 “過了那個角門就到了侯府廚房,那裡有個大師傅會做一百多道菜,樣樣都好吃,我最愛吃他做的‘軟兜長魚’……” 繼續走了會,她又指著前麵幾間房子說:“那是我家的私塾,那裡的張先生很有學問的……” “那邊是練武場。可惜我爹不讓我學武。哎!” 袁心怡快樂得如隻百靈鳥,不停地介紹著侯府的布局,風景,甚至人物,趣事。 吳名聽得津津有味,隻覺大開眼界。 轉過一個角門。遠遠的看見一座大門紅漆斑駁,鐵鎖生銹的院落。 此時,袁心怡高興的神情忽然收斂了起來,嚴肅地道:“這個院子叫‘雲岫坊’,很多年沒住人了,確切的說,從我記事起,這個地方就沒有住過人。” “為什麼?” 吳名不解的問。 “我也不知道。我爹從來不讓我問,更不讓我靠近這個院子,也不讓其他任何人靠近這個院子。” 吳名頓感好奇。 “我記得在我大概十一二歲的時候,有一年,我特別好奇,就讓人給我找了一個扶梯,我想爬進院子裡去看看。” 說著說著,他的神情突然暗了下來,“還沒爬進去,我爹就來了,直接把我拎走了。後來我就挨了一頓臭罵,還被關了三天禁閉。那是我爹第一次對我那麼嚴厲過。所以,後來我就再也不敢靠近這個院子了。” 說著,眼圈一紅,似乎要掉下淚來。 吳名忙安慰道:“心怡妹妹,莫要傷心。” “哎!” 吳欣怡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往前走,我再給你介紹。” 吳名邊走邊想,這個院子裡肯定藏著什麼秘密,並且是侯爺不願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又走過一叢院落。迎麵遇到了世子袁罡,他正帶著兩三個仆人玩球。 隻見一隻不大的藤球在袁罡身上上下翻滾,他身子左搖右晃,那隻球從他腋下滾到了腰間。 他側身挺腹,那球被彈起,他立馬用肩一抵,那隻球就飛向了旁邊的仆人,煞是精彩。 吳名一時間竟看呆了。 袁心怡看見吳名的憨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袁罡見到兩人,立馬停了下來,喊道:“姐姐!過來玩球啊。” 袁心怡沒好臉色地道:“誰希罕跟你玩球。” 袁罡指著吳名嘲諷地道:“他想。他怕是連球也沒見過吧,對吧,叫花子。哈哈……” 吳名頓感一團怒在胸中升騰。他真想跑過去暴打一下這個世子。 吳欣怡安慰的眼神看著吳名道:“吳名哥哥,我們走,不要理他。” 說著,拉起吳名就要離開。 袁罡一下子跳了過來,攔在兩人麵前道:“小叫花子,我再鄭重告訴你一句,這裡是侯府,不是市井街巷,你最好盡快離開我家,去你該去的地方,否則以後有你好看的。” 還未等吳名說話。袁心怡勃然大怒,舉起巴掌就要打過去。袁罡嚇得快速的跳到了一邊。 袁心怡憤然道:“臭小子,如果你再敢出言不遜,我就去告訴爹,讓爹好好收拾你。” 袁罡聽後收斂了許多,轉身悻悻地道:“走著瞧。” 袁心怡對著他的背影喊道:“他是無名哥哥,以後我再聽你叫他叫花子,小乞丐,我就撕爛你的嘴。” 袁心怡回過頭看著備受委屈的吳名,心疼地道:“吳名哥哥,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吳名忍著屈辱的眼淚,強顏歡笑道:“沒什麼,過去我要飯時,經常會遇到比這還要傷人的話,習慣了。” 雖如此說,但內心卻久久無法釋懷。他暗暗發誓,一定要奮力改命。“不是有句古話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必讓他接受磨練嘛。” 吳名沒有讀過書,他過去聽說書先生講過這句話,但現在他實在記不全了。 袁心怡這才放心了,拉著他繼續向前走。 吳名十分好奇,世子為何如此懼怕這個姐姐。於是便說道:“小侯爺好像很怕你。” 袁心怡有些得意的說:“侯府裡麵,除了我爹以外,沒有人不怕我。” “為什麼?” “因為我說到做到。如果那臭小子下麵再敢出言不遜,我說撕爛他的嘴,肯定會撕爛的。你等著瞧吧。” 吳名感激的看了看袁心怡,感覺這個女孩子,雖然看上去有些刁蠻任性,但骨子裡卻非常善良可愛。 吳名進入侯府後經歷的一係列事情,使他隱隱約約感受到,袁心怡與袁罡的關係,似乎並不像姐弟般那麼親密。 正心下好奇。卻聽袁心怡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好兇?” 吳名笑道:“沒有,我覺得你很可愛。你對壞人才會很兇。” 袁心怡道:“我對侯夫人和袁罡也很兇,是不是感到很奇怪?” 吳名沒有回答。 袁心怡忽然神色黯然地道:“侯夫人她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他是我的後媽。袁罡也不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是我爹與後媽生的兒子。” 吳名聽後吃了一驚。 “我的親生母親,在我五歲的時候就不見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爹說她死了。但我不相信。在我的模糊記憶裡,有一天晚上,我娘抱著我哭了一夜,第二天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她。所後,我一直不願相信我娘已經死了。” 她說著,就流下了眼淚。 吳名看到袁心怡梨花帶雨,心疼地開導說:“心怡妹妹,別傷心了。我能夠體會到從小沒有母親疼愛的感覺。像我,從小父親和母親都離我而去,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長大,受盡了白眼。但我常常告訴自己,我要活著,我要開開心心的活著,要活出一個模樣來。” 袁心怡聽後,擦了下眼淚道:“吳名哥哥,有你在身邊真好。”說完,臉頰上又泛起一絲紅暈。 吳名內心也怦然,說道:“走,我來給你講講,過去我要飯的時候,遇到的一些稀罕事……” 袁心怡露出了笑容,高興地說:“好啊,好啊,我最愛聽故事了。” 於是,兩人邊走邊講。吳名把自己當年討飯時的一些經歷,繪聲繪色的講給袁心怡聽。 講到自己被狗追的跑掉了褲子,她先是哈哈大笑,然後又心疼不已。 講到他把自己都不舍得吃的半塊饅頭,給了一個快餓死的老乞丐,自己卻餓了三天時,她又感動得稀裡嘩啦……。 遠遠的,袁罡瞪著一雙憤怒的眼睛看著這一切。恨恨地對侯夫人道:“娘。好像姐姐喜歡上了那個臭乞丐。” 侯夫人道:“我也看出來了。” “那該怎麼辦?”袁罡問。 “我們必須盡快把他趕出侯府。否則,這個小乞丐,早晚會破壞我們的大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