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 剃刀沼澤內一股惡臭呼呼往外吹,令人作嘔。 野豬人打呼嚕的哼聲響徹夜空,仿佛這片遍布黑色荊棘的沼澤內沉睡著一頭可怕的猛獸。 “就是這兒了。” 托魯仔細核對了人類帶回來的地圖,抬眼凝視剃刀沼澤: “那些野豬人大多都睡了。休息一小時,先清理掉外圍的野豬人,確保退路不會被堵住,然後再攻進去。” 眾人沒什麼意見。 兩天以來,他們持續趕路,中間遭遇過一些迅猛龍的襲擊,直到此時才抵達剃刀沼澤外圍,做短暫的休整。 由於不清楚剃刀沼澤內部的地形情況,他們到時候隻能抱團往裡沖,走一步看一步。 好消息是野豬人這個種族不擅長弓箭,即便有埋伏,也不至於陷入遠程打短手,被動挨打的局麵。 休息期間,托魯好幾次強調他們的動作一定要迅猛,要趁野豬人來不及反應之際,殺到卡爾加·刺肋麵前,擒賊先擒王,隻要乾掉野豬人的首領,他們就會四散潰逃。 “我來對付靠近的野豬人雜兵。尤琳,格納吉,你們攻擊的首選目標是那些野豬人巫師和薩滿。穆特,你專心治療我。” 托魯分配任務,繃著一張嚴肅的臉,卻看見其他小隊成員正以驚訝的目光看著自己。 “看著我做什麼,抓緊時間休息。” 說完,他氣憤地朝一邊走去。 尤琳和格納吉相視一眼,穆特也垂著目光。 托魯布置任務的時候壓根沒提到‘心’,就這麼把人類晾在一邊不管了。 被半人馬俘虜的意外刷新了幾人對‘心’的看法,盡管‘心’是一個人類,但表現出來的戰鬥力過於驚人,他如果參與之後的戰鬥,無疑是一個得力的幫手。 但托魯卻沒給‘心’布置任務。 獸人戰士暫時和小隊成員們隔了一段距離,走到一旁,遠遠凝視著剃刀沼澤,中間隔了一段不長不短的平原。 大戰前的寧靜,平原上除了能看到被風吹起的沙浪外什麼也看不到。 天際雲層陰鬱,將天空遮蔽得密不透風。 托魯心情說不出的糟糕,麵上保持著平靜,拳頭卻緊握著,指節吱吱作響。 回憶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 他的整個童年都在人類的戰俘營裡度過,和其他獸人一樣,像牲畜似的被圈養。人類總是用輕蔑厭惡的目光看獸人,總是毆打他們,羞辱他們,甚至把他們丟進競技場去搏鬥,以此取樂。 托魯也當過角鬥士,當他被一頭體型遠超自己的野熊打得半死不活的時候,周圍到處是人類興高采烈的歡呼聲...... “也許你不用表現得那麼冷漠,托魯。” 穆特的聲音不合時宜的傳來。 托魯中斷了回憶,強忍住沒去看牛頭人薩滿,對方已經來到他的身側。 “我知道你很在意,‘心’救了你,你認為這是一種恥辱。” 之前托魯一直對‘心’冷嘲熱諷,自從被‘心’救過性命後,轉而又變得沉默寡言,對‘心’視而不見。 穆特認為這並不意味著托魯對‘心’有多大的改觀,獸人戰士對人類的仇恨和偏見隻是轉移了,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認為自己太過無能和弱小,才會需要一個人類的幫助。 “哈,不覺得恥辱,難道還覺得光榮?”托魯自嘲地嗤笑一聲。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托魯。” 牛頭人薩滿搖了搖頭。 “你之所以會這麼認為,歸根結底就是因為仇恨,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如‘心’是一個獸人或者巨魔,你就不會感到恥辱了。也許你應該試著把仇恨放下,托魯,過度沉浸在仇恨中隻會讓你盲目。” “我很清楚。” 托魯壓低聲音,臉部肌肉繃得很緊,似乎薩滿的說教讓他格外的難受。 猶豫片刻後,他才吐出一口氣: “但我的仇恨,不是對‘心’一個人,而是對人類這個種族。” 穆特微微睜大了眼睛。 獸人戰士繼續說道: “我們憎恨人類,人類同樣也恨我們。種族間的仇恨可不是你一拳我一拳那樣的小孩子過家家,道個歉就能解決,而是由血釀成的,洗不乾凈。” “我們入侵過人類的王國,而他們同樣也擊敗過我們。我們和他們都殺了對方很多族人,從第一次戰爭到現在,才過去了二十幾年。這些血淋淋的事實,你認為我們會忘記?還是說你覺得人類會原諒我們?” “不會!” 牛頭人薩滿沒有回答,獸人戰士直接替他說出了答案。 “我們時時刻刻都在提防對方,毫不退讓,哪怕是再小的沖突,也有可能演變成戰爭。”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薩滿,仇恨的確使人盲目,也並不是每個人類都是敵人,比如救過薩爾的人類女孩兒塔蕾莎,還有幫助伊崔格的提裡奧·弗丁,亦或是願意和部落和平相處的吉安娜·普羅德摩爾,但他們隻是少數個例,而且他們代表不了所有人類,甚至於,他們已經為自己特立獨行付出了代價。” 塔蕾莎被布萊克摩爾殺了,提裡奧·弗丁被流放,而吉安娜的父親幾年前剛剛死在與部落的戰鬥當中。 “‘心’也一樣。”托魯瞥了眼正在和格納吉和尤琳聊天的人類,“他是個人類,就算他為部落做再多的事也改變不了這一點,你覺得這是偏見也好,仇恨也罷,隨你怎麼說。他的確救了我,但想讓我因為他的救命之恩徹底放下對人類的仇恨,我自認為做不到。” 穆特聽完托魯的一番話心中大慟。 托魯其實並不盲目,反而看得很透徹,他知道自己對‘心’的排擠很不妥,但日漸緊張的局勢和血淋淋的歷史讓他早已深陷於兩個種族間仇恨之輪中。 穆特意識到托魯絕不是唯一一個,部落裡絕大部分獸人都是如此。 這種仇恨不是一兩句話能化解的,也不是什麼和平協定可以約束的,而是一個死循環。 或許,隻有當雙方自己開始厭倦仇恨,開始厭倦戰爭,這個循環才會自動瓦解。 穆特見此不再勸說,把注意力集中於眼前: “但至少,獸人和人類也曾合作過,一起應對燃燒軍團的威脅,這證明你們之間存在合作的可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重要的不是過去,托魯,也不是未來,如果真有一場戰爭等待著部落和聯盟,那就到時候再說吧。關鍵是現在該怎麼選擇。” 牛頭人薩滿把目光定格在那個叫‘心’的人類身上: “就暫時給他一些信任吧,把這次任務當作是一次合作,同樣也是為了部落,我們一起解決野豬人的麻煩。” 托魯沉沉悶呼出一口氣,閉上眼思考薩滿的話,好半天一會兒,他才做出了選擇。 ...... 另一邊,格納吉和尤琳趁著休息時間和蒙眼人類交談。 兩人對克肖誇張的戰鬥力很好奇,但克肖對此隻字不提。 “‘心’,你到剃刀沼澤的時候為什麼不直接沖進去,先殺一些野豬人?畢竟,呃,你能一個人擊敗那麼多半人馬?”格納吉詢問道。 “我不會做多餘的事。”克肖解釋道,他確實可以這麼做,但托魯給他的任務就是偵查。 “好吧,如果什麼事都讓你做了,薩魯法爾大王反而會指責我們。”格納吉笑道。 這時,托魯和穆特走了過來,似乎任務要開始了。 “‘心’,你負責保護格納吉和尤琳的後方,避免他們被野豬人偷襲。”獸人戰士說道,語出驚人。 格納吉和尤琳紛紛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又看向穆特,牛頭人薩滿的目光中流露出欣慰。 “嗯。” 克肖把遮住眼睛的臉麵向獸人戰士,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托魯不再多說別的話,看向其他人: “時間到了,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