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高俅發跡(1 / 1)

入世讀水滸 逵哥兒 3799 字 2024-03-16

一筆跳過數十年。   高毬脫毛添人成為高俅,明顯的諷刺謾罵。從此處看,客觀上高俅是有武藝、雜藝、文學底子的,當然這段的作者加上了“胡亂學”修飾,就大幅度影響了讀者感官。   此處旁白評述高俅為人人品不行。在後續文段裡,高俅是表現出了知禮、急智、誠懇等特質的,但是分對誰——不分事務隻對高官如此,則為諂媚;從社會大眾角度出發、貼合現實發展需要,應該才能在作者眼中算是“仁義禮智,信行忠良”。   高俅在東京幫閑,“三瓦兩舍,風花雪月”,此時表現而言,與燕青其實仿佛;“被他父親汴梁府裡告了一紙文狀”與後麵宋江為吏先要被父親告忤逆有些類似;“府尹把高俅斷了二十脊杖,迭配出界發放”則和後文被他坑了的林沖等人類似。高俅經過“柳世權”(留是權,權且留下)的“專好惜客養閑人,招納四方乾隔澇漢子”,等到了天下大赦,與後文楊誌花石綱翻船等到了赦宥相似。而此處柳世權與晁蓋有幾分相似——晁蓋招人也不分好歹。因此江湖還是那個江湖、事情還是那些事情、條例還是那些條例,區別是誰管事、誰在用、把哪些條款用在誰的身上。   柳世權與董將士(懂將仕,知道將要出仕)是親戚,推薦高俅到了董將士處;董將士“權且歡天喜地”。如果沒有這權且兩字,是否就和柴進招待宋江相同?董將士因為怕高俅帶壞了自家孩子,急急將高俅推給小蘇學士;小蘇學士嫌高俅“浮浪”,卻立刻給高俅在“附馬王晉卿府裡”找到了用武空間。   這一串行程看下來,各人經手,把高俅推得一層高過一層。高俅最後能夠主事,這些推薦者一個也逃不脫責任。歷史現實的高俅,其品性,恐怕要好過《水滸》中的高俅不少。麵對壞坯子,為了順利擺脫麻煩,反而給予最佳資源、以最快的速度推送向上;而送到上層之後,因為貴族的享樂需要,這壞坯子反而有了大量用武空間。想高俅如果是個好坯子,反而恐怕是留在董將士的那個底層,其資源隻能有限、其作用也隻能有限。這個社會邏輯,寫得真實而黑暗。究竟該如何破?我實在找不出答案。與此相似的邏輯,我想到的是《六國論》的“弊在賂秦”。但如果由個人承擔這樣的社會成本、要求以個人力量去堅持對抗黑暗,則又不具備現實可行性。   高俅到了王駙馬府裡,有了用武空間。駙馬邀請端王——未來的道君皇帝赴宴。端王偶然看到一項工藝品,非常喜愛。王駙馬提出和另一件物品一起送過來。這個舉措很得人情往來的精髓。當下拿走,算在今天的筵席裡頭,隻是一回事;回頭再單送一趟,則來往兩回。這種做法可以再次喚醒、進一步加深端王對自己的好印象。端王“想那筆架,必是更妙”,對未得物品有更高期待,埋下了輕忽政事的伏筆,這言行其實不太妥當,讓別人難辦。王駙馬應該平時對工藝品沒那麼留心,不能正麵作答,隻是含糊說“明日取出來,送至宮中便見”。   第二天,高俅來執行送玉器的命令。玉器本身好壞另說,盛放的器皿和包裝就很華貴,方便襯托玉器價值。到了地方,通報過後,院公出來問話。高俅回答得清晰、準確、本份,沒有亂添加基於自己私人欲望的內容。院公讓高俅自己進去,這個安排有點問題。最直接的問題是高俅不認路。而就算高俅認路,在無人陪伴指引的情況下,端王府裡也是很容易沖撞到人、惹出麻煩的。高俅此時表現既守禮、避免誤闖惹是非,也不表現出對院公考慮不周的不滿,隻說“相煩引進”。這足以讓院公完全明白。如果高俅此時指出,自己沒有來過,不認識路,那麼即便說話時陪著笑臉,也依然是落了院公麵子,有指責其思慮不周的嫌疑;按人肚量不同,有導致對方輕微懷恨的可能。因此隻說“相煩引進”,事實上是一語揭過責任,有舉重若輕的風範。   院公引到庭前,高俅不敢沖撞,等待端王踢球。到這裡事情已算基本辦成。雖然事情很簡單,但沒發生任何旁生支節,高俅的辦事言談其實是紮實靠譜的。   運氣巧合,球來。高俅臨機把握得準、多年的底子發揮作用,吸引了端王注意。端王問話,高俅行為合乎規矩、回答依然本份、清晰、準確,先完成本家任務,沒有借機浮誇偏題。   端王收了東西,隨後對人的興趣表現的比對玉器的興趣高。在讓高俅表現一事上,端王先開解、後喝彩。從踢球出發、以小見大的角度來說,這其實可以算作是一位賢君、能任人的特質表現。隨後端王要走高俅、哲宗駕崩、端王即位為道君皇帝。   這裡書中提到,“立帝號曰徽宗”。按我們學到的歷史記錄,徽宗應是死後的廟號,《水滸》全書,道君皇帝應該都是活著的狀態,因此用“徽宗”稱呼道君皇帝我以為有些不妥。我傾向於並不是原作者不了解這點,而是後世傳播時市井裡不懂的說書人自主添加。原本對端王登基後的提法稱謂,我猜大概率就是道君。作者愛用隱喻,道君這個稱謂有“道是君”、實則賊的隱含意思。但在市井傳播時,百姓隻知道“徽欽之辱”,所以為方便受眾理解,後來傳播開時就很容易被改成徽宗。   忽然一日,道君皇帝生事。“朕欲要抬舉你”。這以現在眼光來看,其實是正常邏輯。新任皇帝接觸政事一段時間之後,產生了自己的理解和想法,與經驗豐富、但也相對守舊的執政團隊在一些事情上有不同見解。礙於自己皇帝的身份,不可能親力親為。這種情況下,皇帝派出身邊人去了解這些事務、獲得直接的反饋,避免執政團隊可能的欺瞞,甚至做出一些改變嘗試、增長經驗,在局部範圍內直接發揮自己的影響。這種王權擴大的方式,應該是可以為文臣執政團體所接受的。   道君派出的人選,自然隻能選擇他所熟悉、信得過、過去辦事可靠、依循本份的人,即先具備親密的基礎條件和日常辦事能力基礎,後培養政務能力;不可能從文臣仕子中有所偏向的安排天子門生,先具備政務能力基礎,再來培養信任度和日常辦事水平。這種情況下,高俅入選、作為道君皇帝所伸出的一隻手,去觸摸非核心的政事,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因此高俅出任殿帥府,其初始職能,應該是禁軍訓練,不涉及軍事官員職務任免、不負責戰爭安排。在後續故事中,高俅獲得權限後,其行動逐步脫離了皇帝初設的目標,又或者道君皇帝後來對政事不再保持關心、撒出去的觸手成了脫韁的野馬,那是後來的管理問題,此時還不建議如此評判。   當然,上述是現代讀者的常見見解。原作者的態度應該並非如此。作者通過“王進”這個名字,及引發的係列事情,是把罪源算在了道君皇帝此次行動上的。即原作者認為後麵的係列事情,是從這次王權伸手開始的。王權不安本份,伸手染權、直接觸碰事務,而不能如同仁宗皇帝那麼自律;到後來,觸手伸長,跨越禁軍訓練職權;再往後,王權迷失,奸臣禍亂。道君皇帝認反忠奸、甚至推波助瀾,使得趙宋政權根本越搖越鬆。作者以防微杜漸的態度,抓出道君皇帝的第一次伸手,有認定後續事情的源頭是道君不能控製內心欲望、不能把握王權本份的含義,將江山晃動的罪責根本歸結在其伸手向文官集團要權上。這個觀點,不無道理。見仁見智,謹供大家參考。   “但有邊功方可升遷”、“先教樞密院與你入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此時道君皇帝的行為是服從於執政團體的秩序的。道君皇帝依法辦事,執政團體也給皇帝行為開綠燈。兩邊配合之下,“沒半年之間,直抬舉高俅做到殿帥府太尉職事”。火箭般的升遷,第一時間讓高俅具備了參與政治事務處理的職能。殿帥府一開始大概隻是禁軍訓練、掌管禁軍的機構,受樞密院管轄;樞密院偏軍隊的人事任命和職務管理。殿帥府太尉,歷史上並無此官,北宋實際官職應該隻是殿帥。我見有前人指出過,應該是後來說書人用明代官職名稱進行了混合,方便後來民眾快速理解,我認同這一觀點。   本回的前半段,個人感覺被後世說書人根據自己需要、或是迎合底層百姓傳播需要進行了大量篡改。許多地方用力過猛的感覺明顯,與主體部分客觀、冷靜、紀實的筆法有相似而態度不同。甚至對高俅此人,從事務行動表現來看,原本雖然也有明確批判的傾向,但其批判是深刻、深入的,對高俅的能力、成長和小處的品行恐怕是有適當肯定的,這樣高俅是個更立體豐富的形象;而不像目前的稿件,許多評語落在表麵,而實際人物行動體現態度與表麵評語卻不相同。個人猜測,本回原本在真相上應該基本相似,但語調、評判、人物關鍵狀態和語句可能在表麵平淡的同時還隱藏著深層意思上的精彩。數百年流傳下來,恐怕不太可能追溯本回的原本真相了,可惜。   當然,道君、高俅、蔡京等人形象與歷史記載、甚至與歷史真實可能大不相同。畢竟這是小說,本文隻涉及這些人的書中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