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楊誌買官計劃的落空(1 / 1)

入世讀水滸 逵哥兒 3019 字 2024-03-16

林沖打劫楊誌,是王進第三年末;楊誌到東京,是王進第四年的開始。   楊誌以被打劫者的身份,見證了林沖上梁山落草、打劫百姓為惡。在和王倫接觸並托辭親眷拒絕招攬後,去到東京嘗試買官。王倫的製衡計劃落了空。   在從樞密院“得申文書”後,楊誌在高俅處被“一筆批倒”,趕出門外。楊誌上應天暗星。在全書登場時,在黃河裡麵,十個人就他一個被風打翻的船,這是第一個倒黴的地方;而這裡,是第二個倒黴之處。   為什麼是倒黴?這裡常見的有另外幾個理解。一個理解是,楊誌該把財貨去買高俅而不是樞密院,或至少二者都買。第二個理解是,高俅按章辦事,這部分形象正麵的很。這兩個理解事實上都說不通。《水滸》裡前後文對這兩個錯誤理解做了足夠的鋪墊,也對楊誌倒黴在哪裡以記史的方式給出了說明。   首先,楊誌的操作流程、用錢方向,恐怕是沒有錯誤的。   從《水滸》開篇,高俅自身的發跡介紹來看,連官家安排高俅入職都是走的樞密院的程序(隻是不用花錢);高俅本身逐步遷升至殿帥府太尉,就說明軍事人員任免權本就在樞密院。楊誌找樞密院也得到了流程文件,已經能去殿帥府報到了,怎麼能說流程上有錯誤呢?至於是否要買通高俅,或許他可以選擇再買一份(但從後文來看,應該也毫無用處),但此前流程裡殿帥府對用人應該沒有話語權,楊誌要做高俅文章正常恐怕也該是上任後再做。這個行為方式,最多算不夠完美,錯誤則算不上。這個因和這個果沒有必然關聯。   高俅看到楊誌的文書後,行為方式是在刻意挑錯的。   高俅的評價,如果用在後來楊誌失生辰綱上,反而恰如其分;作為楊誌失花石崗一事的評價,則並不夠恰當。花石崗是因風翻在黃河裡,這船大概率不是在岸邊翻的(岸邊風相對小、水流相對緩),基本可以認為翻在河中心。這種情況下能保住命已經算不錯了。那個時代的生產力水平,能否把黃河中心的物件打撈起來都是個問題,考慮到實施成本就更沒法做了。這種情況下選擇自首,對挽回損失毫無幫助。   那麼從承擔責任的角度如何看呢?楊誌選擇躲起來等赦宥,恐怕是當時軍官們的一種默認做法。承擔責任意味著個人遭受刑罰,在處罰中等到赦宥的那天;躲起來等赦宥是先免受刑罰,擔驚受怕一陣子,到赦宥之後結果一樣。從文中我們看不到宋代法製對承擔責任的鼓勵,比如減輕刑罰,或者赦宥之後能直接官復原職(這個按《水滸》中的官場邏輯肯定是別想了,蘿卜坑早被別人占了),選擇認罪受罰才能有好過選擇躲起來拖時間、等待赦宥的條件。   而從楊誌的操作方式、平時談吐的口氣來看,這種做法也應該不是他自己的首創,而應該是經過前人多次操作,沒有多少翻車前例的做法,否則在王倫邀請他上梁山時他不該完全自信;而王倫同樣就楊誌的操作方案提不出什麼意見,隻能說高俅可能有問題——這話從王倫一個非親身經歷、利益立場天然不同的人員口裡說出來,對楊誌說服力是欠缺的。也個情況,意味著王倫同樣不認為這個流程本身存在什麼問題——當然不排除不懂的可能性。   既然流程應該不存在問題,那麼楊誌不投案自首,在當時有較大概率是法律上不公開許可、但操作上大家熟門熟路的潛規則行為。高俅拿這行為說事,要對一個大家都熟悉、既成事實的操作方式開戰,會是一個很費力的事情。如果費力又不討好,從高俅利益立場上來說,通常來說就不該進行這項操作。所以綜合起來看,在楊誌的角度,高俅的這番話並不是正常話語,這是個意外事件、小概率事件。如果是高俅想要錢,那楊誌都到你手下了,何必急於一時嘛。   但是高俅的行為,從全書前麵的鋪墊和後麵的響應來看,則其實是合理、大概率發生的事件,隻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這裡是“王進”走失的階段,涉及高俅和樞密院的權利爭奪。   從前文看,高俅上位的過程,連官家也隻能通過樞密院將高俅從相對的基層補起,逐步提升直至殿帥職務;從後文看,下一階段樞密院出現的時候,是高俅在金殿之上申請委任將領,官家當場同意,然後高俅安排樞密院做事,明顯殿帥府借官家的權限越了樞密院的職權;再下一階段,樞密院出場時,童貫就在書中第一次以樞密院官員的身份登場了。   在《水滸》中,高俅、蔡京、童貫行為舉止上有聯盟關係,或至少在某個階段形成了聯盟關係。換個角度說,在一開始,樞密院是沒有和高俅同流合汙、沒有高俅一係的人馬的。最初階段,樞密院對高俅有提拔之恩(當然歸根結底在官家);楊誌賣刀的階段,高俅在給樞密院找茬;下一個階段,高俅在官家麵前權利明確壓過了樞密院;再下個階段,樞密院中出現了童貫這個和高俅站在一條線上的人。最初高俅上位,是官家向文臣要權、王權擴大的一步(官家表示,我不動官府的組織機構,但我要安排部分人員,讓我更方便執行我的一部分想法,新上任官家的這個要求文臣群體是接受的);這裡“王進”已經迷失,高俅在繼續爭權——已經不知道是否代表官家的意思了,但是在樞密院來看,他們至少懷疑是官家的想法、難以判斷對錯;在官家來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則可能認為高俅是在主動推進發展、為他辦事;而在高俅,已經不能肯定他是否還在為官家、為宋朝服務了,完全有可能隻是頂著官家的帽子,為他自己爭權。這個各方有些認識模糊空間的狀態,是高俅向樞密院奪權的背景。   殿帥府與樞密院爭權的階段並不能確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楊誌的任命被駁回,說明目前已是高俅給樞密院挑刺、爭權矛盾開始爆發的階段。至於楊誌是第幾個被高俅駁回的人,可能第一個,可能第三個,但應該不會超過第五個,因為樞密院此時還在習慣性的收錢、安排人事;楊誌也沒有從自己的信息渠道中獲知按樞密院正常流程有出事的可能。而自楊誌之後,後續還走這個流程、想從樞密院補殿帥府職務的人,就有了楊誌的榜樣;他們要麼請樞密院謀別處的官,要麼改去先走高俅的門路。不會輕易如楊誌這樣被駁。   而對楊誌而言,他被高俅駁回後,下一步的正常行為,應該得去樞密院問個究竟——但是想再去樞密院,楊誌空手去是必然沒有結果的,而他此時已經沒有足夠的錢財再找樞密院;高俅是公開場合駁的,多半同時有別人見證,那麼找高俅、指望高俅駁他自己的麵子,更不能指望會有結果,也別提要花多少錢財了。   所以,這裡,楊誌是趕上了高俅剛開始向樞密院爭權、兩尊大神剛開始角力的時機,甚至可能做了第一個吃壞螃蟹的人。因此楊誌計劃落空、錢權兩失。此時“天暗星”高懸,閃閃發黑光。而高俅的操作手段已漸臻成熟,正式開啟了向傳統文臣群體奪權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