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濟州府的追捕(1 / 1)

入世讀水滸 逵哥兒 4992 字 2024-03-16

楊誌因時間、責任等問題放棄了對劫道七人的追蹤。老都管按此前分工帶大隊伍回到北京。   梁中書看著時間,還以為是成功送達。老都管按事先商量的語言告訴。“離了此間五七日後,行到黃泥岡時”,這個時間怎麼也對不上,我傾向認為是傳播過程中至少遺漏了個“十”字,否則這個時間差我看不出來有什麼價值意義。   老都管回稟的信息很蹊蹺:可以不信楊誌人品,畢竟財帛動人心;可以是楊誌到了黃泥岡才動手,萬一他隻在那邊有認識的舊人,半路才搭上線,這個梁中書無法知情;可是憑什麼楊誌動手了老都管他們還能活著回來?都自己劫自己保鏢的車子了,楊誌還要擔心道義問題、還要留老都管他們生怕不暴露自己?但問題又是楊誌沒回來,說明楊誌對梁中書信任度不夠——這個信任問題楊誌實在賭不起。   目前沒有楊誌,缺乏和老都管對質的人,所以不論梁中書是否發覺了蹊蹺,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駁老都管。生辰綱已經丟了,目前捉賊、追贓要緊。梁中書安排兩封文書,一麵直接催濟州府,一麵給蔡京報信。蔡京得信,給濟州府加壓,派人後,其架勢是“立等捉拿這夥賊人,便要回報”。   “濟州府尹自從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書劄付,每日理論不下”。這裡理論不下的內容,我傾向懷疑是因資源配置水準、處理流程方式、案情稽查方法等問題有爭議。我看到過有前人分析,認為是在懷疑梁中書自做假案,不敢破。我不太認同這個觀點。   雖然濟州府尹不了解梁中書那邊麵對的情況,本案目前報過來的方式也確實有些蹊蹺——楊誌劫財的動機正常確實不足、報案人員聲稱的行動方式也說不太通,顯得很假,但府尹如果懷疑梁中書背離自身後臺,那這也太異想天開了吧。真當蔡京、蔡夫人是菜可以隨便吃哪?梁中書如果演戲,還專門跑到你這邊演、不在自己內部管控範圍內演、又不給你通氣、憑什麼拿定了你會配合?那這是在問你站梁中書還是站蔡京那頭?那還用考慮麼?梁中書雖說是中書省的,但目前是一個大名府留守,應該管不到自己;蔡京想撤就能撤自己的官位,那當然站蔡京那頭啊,非查不可!   難道濟州府尹要懷疑梁中書特意給他栽贓不成?這個可能性雖然也極低,但對濟州府尹來說,好像一下子還真不能完全排除,而且從結果來說還真有這客觀效果。但如果擔心栽贓,濟州府尹更應該加緊查清、擺脫自身嫌疑啊?就算真當梁中書是做假案,那先把案破出個究竟來,再指著真正的案犯說“這廝們必是胡說,哪來此等事情,緝捕人等給我換個方向繼續查訪,當前人犯暫時與我監下”,不就由著自己來說案是破了還是沒破、主動權都在自己手上,至於需要去理論破不破的問題嗎;難道對假案還怕破的過程中的失控風險?   因此這個“理論不下”,如果不是濟州府尹多少有點糊塗,沒抓清楚事情脈絡,我以為是絕對不該往梁中書做假案、進而不敢投入資源排查的方向多想的。   濟州府尹得到蔡京府上辦事人來的消息後,“大驚”、“慌忙升廳”,對府乾自稱“下官”,澄清自己目前已經收到兩次信息、並都做出了反應——當然,實際反應也都是“崔道成”,不過第一輪安排了緝捕人員、第二輪安排了武官“尉司”“杖限跟捉”,對性質上其實算是私人財物被劫的事件已經不是一般的給力了。隻不過對蔡京而言,這依然不夠。此外,從後麵的表現來看,府尹是否真做了這些安排,甚至還有些可疑。   來的府乾並不管濟州府尹做過什麼,隻宣布“太師親自分付,教小人到本府,隻就州衙裡宿歇,立等相公”,並“限在十日捉拿完備”、不完成的後果是“先來請相公去沙門島走一遭”,並有證明“請看太師府裡行來的鈞帖”。這事大了。   府尹還是看了鈞帖。喊緝捕人等,就在跟前——後文解釋了是巧合:“今日正去轉限”。對著緝捕人員,太守居然問的是“你是甚人”、“是你該管麼”。這說明他之前確實隻是轉手一催,沒有參與到案情中去,確實參與度不夠、對案情影響意識不足、搞不好真的隻當是財物被劫案看待,沒對太師的私人事情充分上心啊——難道這個府尹還有可能是正常意義上的好官呢?何濤答復已投入的工作情況“晝夜無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黃泥岡上往來緝捕”、“累經杖責,到今未見蹤跡”。   從老都管隊伍本地報信到此時,可能在十五天附近,應該不到二十天;從梁中書書信到起算到此時,則不會超過十天,短的話甚至可能隻有四天左右。這是確實水平不行?或者一開始重視不夠、重視之後時間又太短?當前看起來緝捕人員是在按常規流程辦事,還在排除本地強人作案階段,還沒到排除完本地人口、開始追尋外來人員蹤跡的階段——那七輛販棗子的江州車目標難道不夠大,此時還沒成為突破口?黃泥岡周邊這麼繁華、經常能有販棗子的從這過?   府尹被上頭“崔道成”,也不管何濤的解釋、不作探討,也現場表演了一出“崔道成”。“上不緊則下慢”,這是“崔道成”的基本邏輯——但客觀來說,這是充分條件,不是必要條件。而且下屬真的是態度上輕慢了嗎?“累經杖責”誰喜歡?隨後言論是,我不容易、我要出事,這全怪你,我出事前會先解決你。任務直接轉手,要求十天內把賊人抓捕送東京。這是典型的官場強權邏輯,讓下屬無可奈何。強權在手,由著你走。   何濤把壓力直接背到臉上,把本應該是在外辦公的公人拉回來商議——某種程度又耽誤了辦公進度。各做公的無話可說,何濤以情感拉攏大家。眾人答復,目前的工作進展來看,大概率懷疑是外地人員遠途作案,甚至懷疑是外地山寨裡的團夥作案,十天內要拿回來基本無望。其實從這些做公的目前分析能力來看,如果不限時間,即便沒有上頭的壓力,當排查到外來人口蹤跡的時候,七星暴露的概率還是很大的。當然,那所需要花費的時間,不可能是十天半月,至少得是數月之上了。   何濤在家和老婆通了信息,碰到弟弟過來看望。何濤心情不好、口氣不佳。何濤妻子足夠敏感,把何清喊到一邊單獨招待。何清覺得何濤看不起他,平時就不願和他來往、今天又不願和他喝酒。何濤妻子解釋了緣由。何清知道情況後,開始說怪話要錢“教兄弟得知,賺得幾貫錢使,量這夥小賊,有甚難處”,並賣起關子“直等哥哥臨危之際,兄弟卻來有個道理救他”、“便起身要去”。何濤妻子趕緊留住。   何濤妻子向何濤反饋了信息。何濤有救的希望,態度顯著轉變。不再關心兄弟賭錢的問題,給何清賠笑——但是連著四句話都還放不下身段,都隱含著“我的地位比你高”的感覺。何清端著態度拿反話懟何濤。連著懟了四句,油鹽不進。何濤妻子幫說,態度是“胡亂救你哥哥”、“天來大事”,把何清地位隱隱抬高。何清這才鬆口,說出自己的怨氣——得罪了人時,單靠自己處理,尤其是何濤還習慣端著自己身份、做不到卑躬屈膝,沒有妻子的幫助,很難化解問題。   何清鬆口,何濤趕忙給錢,並承諾後續賞賜。何清對何濤表麵說話顯得道義,但何濤知道何清對錢必然是真實需求,沒有按何清表麵話語放鬆自己態度,隻以官府賞錢的名義要何清落袋安心。何清賺了麵子、得了裡子,終於把信息給出來。   何清機緣巧合,碰上過晁蓋一行人。在何清的視角裡,七星的行動滿滿都是漏洞,以至於何清都直接預備下了證據副本,以防不時之需。   隨著何清的話語回顧黃泥岡事件之前的情況。   何清賭博輸錢,去客店裡替店小二做來往客人記錄賺錢供賭;客店記錄每月上交到裡正處。六月初三,恰好就在卡在案發前一天,七星到了安樂村。雖然公孫勝算得準,但這個時間點在追查的時候肯定是重點排查區間,很容易暴露。七人七輛江州車,本身目標明顯。晁蓋聲名大、招人不分好壞,又不作偽裝直接上路走,直接被何清認出,一旦查問到,這本身就是證據。何清問姓名,吳用也許是怕晁蓋姓比較少見,怕暴露,搶著“自多心”,卻馬上引起別人疑心“從濠州來販棗子,去東京賣”。這可不同於黃泥岡上說的“販棗子上東京去”。目前七星是以客人形象出現在客店裡的,不應該故意隱瞞行蹤;而且自己說明確是“去東京賣”。汴梁那麼大一個棗子產地,你從濠州走上幾百裡去棗子產地賣棗子,你這是第一次行商?第一次行商就走這麼遠犯這麼大錯?更別提從濠州過來去汴梁,你們是怎麼繞到黃河北邊的安樂村的。因此何清“雖寫了,有些疑心”。白勝行為雖然有些怪,事先不至於引起完全疑心;但事後再對照,目標就變得明顯。   這裡麵雖然何清一人把整個過程全見證了,是個巧合,但按宋朝的管理邏輯,各客店每月交給裡正過往客商記錄時,這卡在時間點上的逆向販棗客人難道不夠紮眼?上頭官司排查完本地強人,開始排查過往賊人的時候,這線索能躲到哪去?黃泥岡上吳用枉然“智多星”,前後行程一片“自多心”,憑空招供在前頭。臨場的時候,吳用這句不打自招的話事先七星內誰也攔不了;事後來說,阮小二三個作為從小在石碣村長大的漁民,有不知道汴梁產棗的可能,未必留意到這點;晁蓋基本也是在東溪村長大、公孫勝來自冀州,不知道汴梁產棗可能性都還存在;可劉唐按理說是多處奔走的,他也不知道汴梁產棗子、這個理由過分其實就不是那麼說得過去,隻是恐怕已無從補救,隻能希望碰上聽者也是不懂的了。就這樣,七星的線索直接暴露在官府麵前。   從事後諸葛亮角度來看的話,在用了江州車的情況下,七星這一行其實完全不住客店也不太現實。推著江州車翻山越嶺想不走大路恐怕走不通,何況這麼大目標,那也顯得太奇怪了;隻要走了大路就大概率存在有目擊證人,刻意不住客店,消除不了沿途證人的觀察記憶。沿途這麼遠,江州車又不可能臨時在黃泥岡本地采購。隻要存在江州車子的采購地點,在江州車采購之後,這一行就在過路的眼裡能形成有印象的目標;江州車采購的地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必然留下七星的信息——甚至江州車搞不好還是直接從晁蓋家推出來的。所以七星的合理行動方案,應該如楊誌一樣,選擇挑擔子、走山路,縮小目標。   在挑擔子走山路的前提下,七星謹慎點甚至還可以做到刻意不住客店、不在人群裡暴露信息——可以換著人去沿途村落買食物,這樣目標更難對上。這樣在官府那裡排查起來就真的難以追尋了。目前既然推江州車留下了線索,官府隻要倒推追查客店,客店沒有記錄就問大路上居住百姓的目擊信息、找七星的形象特征、找江州車線索消失的地方、再查附近是否近期有人購買過江州車,排查雖然緩慢,但幾個月時間下來應該就能找到晁蓋所在地、七人大致形象,進而在有限的範圍內形成海捕捉拿的勢頭。可能追查到晁蓋頭上比較慢,但完全逃掉已不太可能,更不太可能官府被誤導到濠州去——那騙得太假了。   何濤拿到線索,帶了店主人認人,半夜抓到白勝、屋子裡找出贓物。府尹親自審訊。白勝不招。府尹憑晁蓋信息誘供。晁蓋名字出來,太有針對性了,白勝不招也沒了意義,但還堅持說自己隻認識晁蓋,沒有提供任何額外信息。這個招供,其實和沒招沒真正差別——打成這樣,你誘供時哪怕說是蔡京親自帶一百個人來劫的生辰綱,我也跟著你的話說了,反正都是屈打成招。白勝麵對刑訊的表現,已經足夠硬氣,書中似乎就沒有勝過他的。收監了白勝和白勝妻子,府尹讓何濤去鄆城追捕晁蓋。自此之後,白勝妻子再沒有被提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