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吳用離開石碣村開始算,王倫開創梁山大概兩三年。晁天王到達梁山後,梁山不再隱藏自身,調整路線初步開始對抗朝堂,符合了林沖期望其發展的需要。 某一天,濟州府官兵千餘人由團練使黃安帶隊來攻擊梁山;到達石碣村時,情報就被報到了梁山上。 這裡,這個時間大概是失傳了。這個時間其實關聯到的因素很多。主要涉及濟州府尹的反應速度、後來蔡京下府尹任命的出發時間,進而可以結合起來推斷蔡京的想法。如果這裡是“不旬日”,那麼就能說明蔡京壓根沒有指望濟州府的追捕成果,而濟州府尹為自己的官位做出了極大努力;同時黃安的進攻策略失當不一定隻是他自己的水平問題,還有背後濟州府尹的壓力,使其不能按正常的剿匪步驟來正常攻打梁山——這是很可能的。 吳用安排誘敵之計(但實際作戰思路還是阮小二那一套),以水麵為主要戰場,在金沙灘外利用窄狹港口和大篾索,形成局部封閉空間的火力優勢“四下裡小港鉆出七八支小船來。船上弩箭似飛蝗一般射來”;以陸地偷襲為輔助戰場“上岸人馬皆不見了;馬也被他牽去了;看馬的軍人都殺死在水裡”,對黃安一軍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從戰爭過程來看,梁山此時本身水軍船數與黃安隊伍應該在一個數量級上。實際戰鬥過程中,黃安船隊由本隊再加兩邊有四五十支船構成;在兩邊的四五十隻船被誘敵深入、梁山利用地利優勢關門打狗後,剩餘的本隊麵對梁山的“那三支船又引著十數船支”、加上“兩邊小港裡鉆出四五十支小船”,就已落入正麵火力對抗的劣勢:“箭林裡奪路時,隻剩得三四支小船”。因此黃安原本的船隻,即使算上分散的斥候船隻,也不會超過百艘。此外雖然帶來“六百餘匹好馬”,但看戰鬥過程,應該是放在船上,準備強行登陸金沙灘後直接形成地麵騎兵優勢。即黃安的作戰意圖是水運快速登陸、直接用渡過湖的騎兵壓製金沙灘,並在金沙灘上依靠騎兵對梁山部隊形成有效殺傷、最後四百以上的水兵轉步兵登山追殺收獲戰果。 這個作戰思路急於求成、過於理想;如果是對付林沖和七星都不在的王倫四頭領加五百未經林沖訓練過的梁山嘍囉可能有效。在林沖訓練過梁山嘍囉並親自帶隊後,以林沖把握戰機的能力,水戰結果如何不好判斷,但過湖騎兵壓製金沙灘的戰略設想就必然無法實現。而實戰中黃安遇到了七星和林沖組合,在半數船隻被梁山用計和利用地形逼住的情況下,水兵緊急登岸構不成隊形,被林沖輕鬆拿下;剩餘船隻甚至連正麵火力都比不過梁山,輸得一敗塗地。這一大批馬也成為了梁山泊建立騎兵、向外發揮影響的重要基礎資源。 取得了防守戰的勝利,各首領慶賀筵會。朱貴打聽到有數十客商準備夜晚偷渡梁山的消息;晁蓋先安排三阮帶了百人去打劫;隨後又增派劉唐再帶百人接應,並交待“切不可傷害客商性命”;夜半三更,山上頭領並沒休息,晁蓋再派“杜遷,宋萬引五十餘人下山接應”,除了晁蓋本人、兩名軍師、目前最熟悉山寨防務的林沖在等待消息外,所有頭領在一次打劫中先後全下山去了。這既是晁蓋對同伴的深刻愛護,也是晁蓋不能良好把握戰局、初用兵的表現。這個階段林沖隻是陪伴、坐鎮,並不指手畫腳,不乾涉自己推上來的大頭領行動,給晁蓋等人自行成長的空間。 等到天明,有了告捷的消息。晁蓋首先就問“不曾殺人麼”;聽說沒有傷人性命,晁蓋大喜。這固然是講道義、和一般強盜產生明顯區別的做法,但也會導致外界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梁山土匪的信息、越來越少人往梁山下過,導致梁山收入一年年日漸減少,從而坐吃山空——這個問題直到宋江上山後才找到了新的出路。 點視了打劫收獲,按倉庫:首領:嘍囉2:1:1的比例分配了戰利、給俘虜臉上刺了字並各盡其用後,晁蓋等人開會商量下一步的安排。 晁蓋首先重申了自己所望不多;重新感謝了林沖的推舉之恩;將目前的戰勝和打劫收獲歸功於頭領群體。在梁山初步安定後,晁蓋首先想到報恩,該對宋江、朱仝有所回報(所以朱仝追著搶人情雖然死皮賴臉了點,但切實有所收獲,晁蓋此時就沒想到雷橫,當然後來吳用還是想到並安排了);與此同時,雖然晁蓋等人誤解是白勝主動招供的七星,但依舊講義氣,安排對白勝的救助。 吳用接口,應答非常妥當,首先維護宋江的品格,隨後同意報恩依然是首要事務,且需要一定的規格“必用一個兄弟自去”;白勝的事情,也做出了對應安排;隨後以“我等且商量”的口吻,補充了領導僅考慮仁義情麵、忽略了眼下自身建設和軍事發展才是生存根本的事情——正常來說,梁山打退濟州府一千兵馬,後麵應該要麵臨朝廷越來越洶湧的戰爭壓力,沒有享樂的時機。在吳用的回應中,對領導關心的事務進行了肯定和細化、防範了領導所安排的行動可能使他人誤會宋江品格的細微風險;再以平常而非否定的口吻,指出當務之急是自己的建設和發展。晁蓋采納了吳用的意見、吳用調動各頭領去落實工作。 在這一段話裡,梁山的發展有了全新氣象;晁蓋作為最高領袖,將原則、道義放在首位,對所有人產生親和力、號召力和向心力;晁蓋作為梁山聲望的象征,品德上無可挑剔,完成好了本職任務;吳用作為常務軍師(平時事務指望不上天閑心公孫勝),在執行和補完領導計劃上考慮周詳,發揮了“加亮”的作用;同時吳用在領袖缺乏發展戰略規劃的情況下,依然能夠把握住梁山現階段需要落實的工作重點,對最高領袖業務不熟的內容給出工作方向和計劃、又不和領袖發生情緒上的對立沖突;晁蓋能夠采納吳用意見,放手施行。這形成了最為基礎的梁山指揮高層結構。這兩人當前的表現,都很稱職、互為補充。 與王倫階段對比,則王倫本身形象和名聲不佳;自身沒有明確發展計劃、更不對下明確公布階段任務;無人能與王倫形成發展配合、王倫計劃即便有錯漏也隻能直接實施;此外王倫還不太能采納他人意見,相對獨斷專行。在領導層麵上,晁蓋——吳用分工合作體係必然遠勝過王倫,梁山執政效率顯著提升,顯得“好生興旺”。 黃安手下逃回的軍人向濟州府太守匯報了戰鬥情況。從府尹訴苦的角度和太師府乾辦還在的情況來看,黃安出兵離何濤被放回的時間間隔應該不會太久。府尹對乾辦抱怨,可能是希望算個交待減責,可能希望延長時間期限,但乾辦無權回答。 此時接官亭上,有新官到來,舊太守被撤職。新太守從汴梁到濟州府多半要走五天以上時間(直線四百裡,實際可能六百裡以上,且多半帶家眷上任,大概率不會全體騎馬趕來,全騎馬可能兩天內);假設確定新太守人選隻花三天時間,則決定太守更替的行為就得在五到十天前做出。雖然黃安進攻梁山的準確時間沒有給出,但從這部分描述、並回顧回看到蔡京當時下文安排濟州府查生辰綱一事的要求“限在十日捉拿完備,差人解赴東京”來看,較大概率蔡京壓根沒有等舊太守的進展回報,就直接安排選官事宜、派出了新太守。 同時從新太守思忖的內容來看“蔡太師將這件勾當抬舉我,卻是此等地麵,這般府分”,新太守上任急匆匆,根本就沒了解濟州府的具體情況,隻當是蔡京抬舉他。這甚至不應該是上任的正常流程,明顯這個新太守也不是蔡京的自己人,大概率隻能是買官、甚至可能是蔡京嫌對方錢出的不足的表現。濟州府尹的任免完全由蔡京做主,且其任免緣由,竟公然就是蔡京自己的壽禮被劫,甚至看不到濟州府尹公務上的錯處;而舊太守也絲毫沒有意見和反抗。難怪各地官員腐敗,原來任免權已在蔡京個人手中、那各地官員不都隻能向蔡京效忠、由著蔡京按各地向他進貢的財物考評了麼。 如果是按公務論,私人財物被劫,怎麼也免不掉府尹;什麼,你說你這個私人財物量特別大,那不說別人是否拿的出同等量的貨物來,或者說累積貨物能否與你相當,你這個財物數量本身是不是就代表你有點問題啊?既然這個邏輯不能成立,那已說明此時朝中蔡京已經一手遮天、肆意妄為,個人的政治能量已經大過了朝堂上正常的任免管理邏輯,各地官員無從反抗。此時道君皇帝和正常的文臣執政團體在哪裡?朝堂,已全亂矣。 讓我們瞎猜猜買這濟州府尹的官職,怕不是買官十萬貫、後續在任每年十萬貫吧?濟州府尹,在你地麵上丟了十萬貫,我就把你的官位賣上十萬貫,我蔡京可是吃不得虧的人,對不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這個新到任的濟州府尹,則給了梁山巨大的發展空間。梁山此時力量其實並不強大,總共就濟州府送的幾百匹戰馬、不到千人。不說調過呼延灼或關勝來,梁山就沒有那麼愉快發展的空間;哪怕不給舊太守時間設限,讓舊太守正常安排兵馬、選擇將領、慢慢打造船隻、采取步步進逼的方式,此時的梁山也不一定能對抗的了一州(常備三五千兵馬)的力量。而新任府尹沒有丟失生辰岡的責任,不需要非得和梁山對敵;卻要花時間搞清官場關係、整理布防;要給蔡京繼續進獻收益、要回收自己買官的錢財則需要盤剝百姓。梁山有後麵幾年的發展時間、有未來成長壯大的人力資源和機會,還得感謝蔡京的這輪人事調動。蔡太師這真是梁山的貼心養護人啊。 從蔡京的行為、新舊太守的反應可以看到,此時的朝堂之上,包括各地方大員,這批人的行為指導思想已經隻能是私利,司法程序隻剩表皮、不剩內裡邏輯、更別提符合道義了;此時朝堂之上和地方官員,論“忠”與否,應該隻能忠於蔡京,絕不忠於官家、不忠於社會、不忠於道義。此時的官家忠於他自己麼?王進已然迷失,恐怕也已未必。 此時江湖之上,則“朝天王”在梁山上血洗出一片初具道義理想的空間,並在第一輪濟州府剿殺中因敵方作戰計劃的天然缺陷、自身計謀和地利的發揮、內部隊伍的團結大獲全勝;又因蔡京的人事任免獲得了建設發展的時間和空間,在內部執政團體正確的方向引導下,沒有浪費這一機會,道義萌芽開始在梁山之上茁壯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