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新任宗(猜測喻義是“縱”)府尹的布防通知,宋江發現事情的發展與自己最初的預期出現了明顯偏差。 宋江私放晁蓋之時,從他自己的角度出發,沒有預見到晁蓋要上梁山、與官府發生暴力沖突。畢竟從晁蓋等人沒有殺生辰綱護送隊伍,隻搶財不害命,給自己留下了後路來看,晁蓋等人並沒有下暴力對抗的決心。當然,由於搶的是蔡京的錢,蔡京跨越了一般的法紀限製來重點追查晁蓋等,使事態有所升級。但在宋江眼裡,更現實點的期待,可能是晁蓋等人去到柴進等類似人員府上避難,等天下大赦(當然,因蔡京個人的因素,這事也可能成為連官家欲赦都不可得的大罪)。 發展到眼前,晁蓋等人走上了和官府血腥沖突的道路。宋江並不可能認為當前的梁山能與趙宋對抗。因此隻覺得晁蓋等人罪已極重,如果出錯就再也無法挽救。 宋江離開縣衙,被做媒的王婆叫住。宋江先“轉回頭來看”到王婆,隨後就“轉身來問”,以正麵對人,對王婆也表現得尊重。王婆對宋江介紹基本情況。 “這一家兒從東京來”、“投奔一個官人不著”、“不想這裡的人,不喜風流宴樂,因此不能過活”。閻公一家在汴梁是依靠“風流宴樂”來過活的;到了消費檔次較低的鄆城縣,就無法生存下去。側麵襯托了時文彬治理下大眾踏實農活,民風淳樸。閻婆“無錢津送,停屍在家,沒做道理處,央及老身做媒”,這已接近於賣女葬夫。“隻見押司打從這裡過”、“望押司可憐見他則個,作成一具棺材”。宋江做好事名聲在外,王婆見到宋江就敢開口,但也隻是本分地討具棺材。 宋江答應的很痛快“借筆硯寫了帖子,與你去縣東陳三郎家,取具棺材”;憑文字就能支取棺材,這是常乾這事、可以憑字據先賒賬,事後一並結清。又主動問“你有結果使用麼”。閻婆自己回答沒有。於是宋江一並給了十兩銀子(參考折算二萬元),讓閻婆處理喪事。做完好事,宋江隨即離開。閻婆辦完喪事,剩一半多銀子,自己留下花銷。 閻婆是深通事理的人,沒有忘記感謝宋江。閻婆向王婆打聽到宋江在鄆城縣是客居,“若要討人時,我情願把婆惜與他”,以作報答。王婆做成了這樁事。“沒半月之間”、“又過幾日”,宋江把閻婆母子養得豐衣足食起來。 “初時宋江夜夜與婆惜一處歇臥,向後漸漸來得慢了”。下一句解釋“卻是為何?原來宋江是個好漢,隻愛學使槍棒,於女色上不十分要緊”有後來說書人添加的可能。原文如果跳過此句,也可以直接接“這閻婆惜水也似後生,況兼十八九歲,正在妙齡之際,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卻是為何”這句話口吻本身就很像說書人的解釋;其次這裡如果不提宋江如何,隻說閻婆惜如何,其實錯處在閻婆惜貪淫好色;先提宋江冷落,再說閻婆惜出軌,其實宋江反而有了一定責任,先收後冷,罪在宋江。因此這句話的存在,反而像是說書人對群眾解釋、想塑造宋江形象,反而給宋江惹上了罪責;去掉這句話,則宋江其實責任不大,是閻婆惜自己作的罪。 “一日,宋江不合帶後司帖書張文遠來閻婆惜家吃酒”。這樓房雖然是宋江出錢,但算的是“閻婆惜家”。張文遠是小張三,是個年輕浪子,“見這婆惜有意,以目送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後閻婆惜主動出手,趁宋江不在時,“倒把言語來嘲惹張三”。隨後張文遠趁宋江不在時,“假意兒隻做來尋宋江”;“那婆娘留住吃茶”,完成勾搭。此後閻婆惜對宋江“隻把言語傷他,全不兜攬他些個”,主動排斥宋江。宋江不在意,但也不再怎麼去閻婆惜處。聽到風聲,隻覺得“又不是我父母匹配的妻室”、“沒來由惹氣做甚麼”。此事對宋江如同買娼一般,隻是花的錢有些過多。宋江覺得對此不需要在意,放棄了就是“自此有幾個月不去”、“閻婆累使人來請,宋江隻推事故不上門去”。 從這段來看,其實是非曲折很明白,事情的基礎性質也很清楚。宋江算是接濟了閻婆母女,花了錢,但宋江最多隻能算債主;宋江與閻婆惜之間並沒有正式名分(勉強算私下招的小妾,沒過父母麵上),所以閻婆惜愛惹誰惹誰,主動排斥了宋江。這事對閻婆和閻婆惜而言,於利有損,但不能算於名有虧,因為本來就沒名分。閻婆惜招惹張三,除了閻婆母女金錢依賴宋江之外,甚至可以算與宋江無關;宋江聽到風聲後,也就此與閻婆母女實際上斷了往來,但沒有撕破臉公開,因此閻婆母女依然可以借著宋江麵子。此時,宋江斷了經濟上的供養,閻婆母女眼下使用的東西和住的地方嚴格來說都是宋江的東西,閻婆母女最大的生活問題一是沒有未來的經濟來源;二是要擔心宋江收回財產。對閻婆而言,她希望的解決方案是婆惜對宋江態度好些,生活可以繼續靠著宋江;對婆惜而言,她覺得自己才是一切資源的來源,並不願意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