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到了安平寨裡,放飛自我,隻珍惜自己的好漢名頭,強撐硬漢,不肯彎腰丟了麵子。當麵頂走差撥,麵對管營也宣稱要強吃完整版的殺威棒。寧死也不願低了自己名聲。全書裡當過囚犯的,隻有武鬆這好漢當到了現管麵前。如果非要硬扛一百殺威棒才能當成好漢,那天下好漢早死絕了;不死也得個個殘廢。 施恩的名字明明白白告訴了我們這階段的主題。小管營和他父親悄悄遞話。管營形容上沒有表示,言語裡主動給了階梯,讓武鬆下臺。武鬆繼續硬扛。管營要施恩情,由不得你不接,扭曲現實說武鬆麵皮才好。武鬆叫囂著要找打。管營就著武鬆的叫囂言語,就說武鬆燒糊塗了發了瘋。這下武鬆說什麼都沒了用,隻能回到單身囚房。 囚徒們都估計武鬆要被害死;武鬆也這麼認為,但依然死扛著要名不要命。施恩給武鬆改善了住宿環境、飲食條件,要把武鬆養起來、讓武鬆為他出手。武鬆出門晃悠一圈,發現自己不用乾活,又是一項優待條件。武鬆被優待得坐不住,向送飯的問出緣由。 武鬆的行動邏輯實在簡單。看到別人對他好,就“想他必是個好男子”。送飯的不願答應,說施恩交待了“休要說知備細,教小人待半年三個月方才說知相見”。武鬆要見施恩,送飯的害怕起來,看起來施恩恐怕還交待過,如果提前說了消息、搞不好要打這送飯的。武鬆焦躁。送飯的被兩頭堵,不過還是怕武鬆更多些,隻能和施恩打了報告。從這裡可以看出,施恩對普通人必然不是完全和藹,他對武鬆的態度和對常人的態度顯然區別很大。又可以看出,施恩對他人的判斷、期望離事實差距還是很大:武鬆要能不覺得異常的呆上半年三個月,這判斷實在理想到沒邊了,怎麼可能拿來當成對下屬的任務約束;施恩的設定是二十四五年紀,確實還沒到足夠成熟的階段。 許久前看過,有前人對武鬆有過一段分析,其中認為送飯人“休要說知備細”是施恩故意讓這人透給武鬆、進而表現自己。我對這一點並不認同。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那“那人害怕,那裡肯去”這一旁白表述就不成立;這種情況下,這送飯的表現應該是“那人並不肯去,做著一副害怕樣子,來來回回隻拿小管營言語反復推脫”。既然“那人害怕”直接作為旁白表述,那這裡沒有太大陰謀必要,應該就是真的害怕;真的害怕,說明目前的發展並不在其計劃之中,甚至對其有危害;因此此事不應該是施恩事先的交待,否則他隻能“裝著害怕”。而“休要說知備細”自然不是指不要告訴武鬆是施恩送的飯,不告訴這個毫無意義;這個“備細”我認為應理解做施恩對武鬆有求、以及具體的快活林相關事情。所以這個送飯人事實上還是沒說的,送飯人害怕的是自己破壞了施恩的計劃和交待“待半年三個月方才說知相見”;他與武鬆交待施恩的言語的目的,實際是勸說武鬆,我有交待在身,請你不要為難我;而武鬆不拿這當一回事。 “多時”,施恩出來。這裡這個“多時”很奇怪。如果是“不多時”傳漏了字,邏輯比較通暢。如果是“不多時”,表明施恩沒有和下屬過多計較,為人尚可,且以武鬆需要為優先,在招納好漢和主動施恩上是上了門道的,符合邏輯。如果確實原文是“多時”,那這裡就有懸疑。“多時”說明施恩可能在做別的事情,給武鬆送飯的人要見到施恩還需要耽擱一些時間。這裡想隱著說什麼事情,在前後文我看不出太有價值的行動,可能應該解釋作是被破壞了計劃,和老管營臨時商量後續處理方式。從後文“施恩從裡麵跑將出來”來判斷,施恩不可能先責罰此人、後見武鬆,進而延誤多時,否則“跑”這一舉動就沒了意義。如果一定說成是施恩先責罰送飯人、再用跑的方式見麵,那施恩就得是一個城府極深、心惡又善於偽裝的人,這和施恩的年齡、前後文行動表現都對不上。我略傾向懷疑這裡是“不多時”傳丟了字眼,當然作者刻意點出施恩和老管營在臨時商量應對的可能性也很大。 施恩“跑將出來”、“看著武鬆便拜”,與柴進表現水準大略相同。兩人相互客氣、武鬆提出“教武鬆過半年三個月卻有話說”。這話和送飯人的話語其實不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送飯人說的是“卻說話”、“說知相見”。以送飯人的原文,可以解釋作施恩這半年三個月內養不好傷、不便相見,或另有他事,需晚幾個月再來相商,暫不便和武鬆來往;但武鬆掛心的是,你對我這麼好待遇,必然有事要我做,你早說了我早安心,其它事情與我無關、也不需要和我談。所以武鬆微調了話語。施恩聽了武鬆的話,覺得是送飯人說了是施恩找武鬆有事,不考慮拿話語堅持掩飾、而直接承認招供“村仆不省得事,脫口便對兄長說知道,卻如何造次說得”。這話一出,則施恩形象大跌,顯得就是因為有事才優待的武鬆。 武鬆對此並不介意;武鬆此時邏輯簡單,思維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施恩已表現出了對他好,他也就把施恩當作是道義中人。從後來行為來看,施恩確實可算是道義中人,但此時已有的表現則不足以證明。武鬆嫌施恩拖著事情不說掛心,催施恩趕緊開口。施恩表示需要等武鬆恢復。武鬆取笑施恩“管營聽稟”,隨即自負誇口。施恩沒有拿別的話語把武鬆注意力引開,例如“既是兄長說的,卻是與某某貴客交往一事,希望有個武藝高超之人壓場”,隨後帶武鬆去官場上交往掩飾,而是正麵就當前話題與武鬆交談,言語中明確透出不敢信。 武鬆想起天王堂前的石墩,以此向施恩證明了自己神力。施恩認可了武鬆的武力水平,但依然不敢自主,想等父親為自己掠陣。武鬆是把施恩當個獨立好漢來交往的,焦躁了催施恩;老管營也在訓練自己兒子獨立主事,身在屏風後也不出頭,聽兒子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