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逃出城,走了兩個多小時。六七點鐘,天蒙蒙亮。 一夜未睡、殺人辛苦、高度刺激興奮過後人變得疲憊、昨天棒瘡發作。走在樹林裡見到一個小廟,武鬆已經失去對周圍環境的警覺性,沖進去放下樸刀,已無法顧及關門、白天是否有人經過的事情,拿包裹當枕頭,就要合眼睡覺。身後張青的火家已經跟了好一段路,見武鬆放刀躺下,兩把撓鉤把武鬆搭住,兩人進來把武鬆按住、捆了起來。四人懸拖著武鬆。武鬆連著地發力點都沒有,被拎到村裡。 武鬆剛做完案,沉默觀察發展機會。被剝了衣裳、綁在柱子上,看到邊上掛的人腿,武鬆知道自己落到了類似張青店鋪的人肉作坊手裡。看起來武鬆認為村裡人肉作坊很多,沒去指望這是張青店鋪,隻感覺命運悲涼,貪生還不如首告留個名聲。 火家喊人;張青應聲。也許是剛醒聲音和平時不太相同,武鬆沒認出來。張青孫二娘起身來到廚房,認出武鬆、趕緊讓放了武鬆,讓武鬆重新穿戴整齊。 張青問,武鬆交待自己視角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為是他有一座酒肉店,在城東快活林內,甚是趁錢”,武鬆這次說的實在;“施恩如此告訴,我卻路見不平”,看起來武鬆對快活林一事已有些疑心,覺得自己受騙被利用的可能性存在;“施恩以此敬重我”武鬆目前的判定中,已不以施恩為“好男子”做優先判斷,而認為是因利生愛,客觀得多了;“叵耐張都監設計……就路上要結果我”,在武鬆心裡,如果沒有張都監追殺一事,可能孟州事情也就揭過了,算作自己胡亂卷入一場利益漩渦;敘述飛雲浦、鴛鴦樓的事,武鬆已顯得平淡,不再有景陽岡打虎時“把那打虎的身分、拳腳、細說了一遍”那種內心興奮的味道。 四個火家聽著武鬆說出這麼多事、是如此大人物,趕緊認錯求饒。同時“不分付時,也壞了大哥性命”隱隱帶著提醒的感覺。張青夫婦誇了武鬆本事。武鬆不和火家計較,此時行動的氣息裡已抹去了那份理想天真感,賞了火家十兩銀子;武鬆獎勵在前,張青不好多賞、顯得搶武鬆的臉麵,因此補了三二兩。 張青交待緣故。武鬆離開十字坡,張青並不看好武鬆在孟州城裡的生活。獲知了打蔣門神的消息,張青恐怕不是有所放鬆,甚至反而是擔心更為嚴重;張青讓四處尋覓人肉的火家寧可少些收獲,也不能傷人,因此連火家們的利刃都不讓帶了。大清早這怪異的時間點上,幾個火家居然在人肉上有好收獲,張青就疑心有抓到了犯罪好漢的可能,於是不讓動手,自己來看,真就抓了武鬆。孫二娘見張青話裡顯得看低武鬆、記得武鬆性格也是自負驕傲型的,接話就先捧武鬆打蔣忠的威風。並體貼武鬆疲憊,不再多說,讓武鬆休息恢復。兩人趁武鬆睡覺準備招待酒食。 視角回到張都監家裡。武鬆當晚隻殺了中後堂區域亮燈屋子裡的人,燈暗的地方並沒有一一仔細去搜查,裡麵確實有躲過不敢出頭的。武鬆走後近兩個更次,這些人才確定兇手(全都)離去、敢露頭出來。先開前門叫起前廳有武勇的親隨,再喊外頭當直的軍牢。天亮後告官,孟州知府安排案發現場勘查工作。 也不知道知府對放過武鬆不重打會不會產生後悔。武鬆沒有刻意清理兇殺痕跡,勘查報告也都一一點明。從檢查報告來看,玉蘭所帶的兩個小的應是張都監兒女各一;武鬆後來尋來殺的三兩個婦女,應是兩個奶娘和一個張都監女兒。清點完現場,確認孟州兵馬都監、正軍團練和一個江湖人士被殺,兇手基本可以鎖定在武鬆身上,知府安排高規格抓捕武鬆。轉天,飛雲浦裡正報來兇殺案,兇手可以確認有武鬆——是否有其他人未知。知府確定懸賞三千貫(參考折算一百五十萬元,平了被冤枉燒毀草料場的林沖),武鬆單人賞格是魯達的三倍,能抵桃花山三個大王。搜完城裡,又來搜周邊村裡,這一搜捕動靜前所未有的高。 武鬆在張青處呆了三五天,張青信息觸手也伸得很長,得到的情報紛紛重復,都十分急切。張青保障不了武鬆安全,又對自己在魯智深處的麵子很有自信;武鬆也已沒了牽掛,決定往二龍山去落草。張青詳細寫了信,準備正常安排武鬆上路。孫二娘細心,麵對本書至今最高的懸賞規格和搜捕動靜,讓武鬆打扮成頭陀行者,用頭陀這類出家人下垂的頭發自然地遮擋住麵部金印這一最顯著的特征,讓武鬆平時按度牒上的名字去應對盤查。張青贊許。武鬆換了打扮,至此,天傷星行者武鬆基本熔煉完整,預備出爐。 雖然“行者武鬆”出現在《水滸傳》成書之前,但我還是更傾向於在本書中,配置出的“天傷心刑著武鬆”有著多層喻義。 天傷心不用多說,青天傷了平民的心、老天傷害理想的心;刑著武鬆首先是武鬆在全書中單人犯罪最為嚴重,論法應受的刑罰最著,而且客觀上兵馬都監、孟州團練二張隻是和老管營以江湖手段爭奪利益相關,並沒有太突出的違反道義行為——僅有一點的應該就是安排公人追殺武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不算不能理解;那麼武鬆為個人仇怨殺了如此高官,客觀罪行全書最為突出;其次刑著武鬆連起來,還能產生刑罰昭著、武備鬆弛的含義,這可以解釋成趙宋官府對普通人威加刑罰昭著,但江湖(或敵國)一旦對其動武,則又如同紙老虎一般、可以搖撼鬆動。至於這個喻義是否純粹在指趙宋,還是指元,又或者另指其他勢力,我就不得而知了。當然,也可能隻是“刑”者武鬆,那麼可能喻義隻是指向武鬆的故事是在施刑和受刑,我目前更傾向於“刑著”武鬆的解釋方案。當然,如果堅持說“行者武鬆”純粹是繼承來的稱號,作者沒有附加任何喻義,我也沒有依據可以否認,僅在此揭示一種可能。 細心地拿碎金銀換了酒器,減輕暴露風險,孫二娘縫了錦袋把度牒掛在胸前;張青針對武鬆的性格弱點再次專門交待:不要自負、少喝酒、偽裝就要偽裝得像一點。估計這輪搜查後張青應該也無法保持人肉包子買賣,正規經營則張青用不太久就會破產、養不下手下火家,因此張青也讓武鬆給魯智深帶話,晚些時候自己可能也來。 回顧前一段社會背景,則是中層官員紛紛貪婪,伸出觸手入江湖奪利;江湖上拍起的波浪將做夢做的周全(夢周)(當然也可以是還在夢周公)的孟州兵馬都監和正軍團練卷入深淵。朝堂與江湖爭利,江湖中的魚蝦還能如何生存?城裡怎地住得,退居村裡;村裡也將住不得,還往何處去?隻好去往山裡。江湖浪起,漩渦漸成;朝堂伸手入江湖逐利,則江湖將被迫以滔天巨浪狠狠拍擊在朝堂臉上。